“应该快了,陛下……”
早秋的北京充满了热闹,而在京城西北方向,一座占地数千亩的庞大宫室令人向往。
站在大明宫城的长春宫内,八十二岁的朱瞻壑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报纸,眼睛时不时看向殿内穹顶。
在他与宦官们一问一答间,穹顶突然明亮起来,黄色的暖光照亮了长春宫内的正殿所有角落。
不仅如此,被“点亮”的不只是长春宫,而是大明宫的所有宫室。
“来电了!”
“真亮啊!”
“这就是电灯啊,比油灯和蜡烛好用太多了!”
一时间,议论声此起彼伏,而期待已久的朱瞻壑也放下了手中报纸,脸上满是笑意。
“爷爷,怎么样!孙儿没骗你吧!”
叫嚷声从殿外传来,三十七岁的朱见深走进了长春宫,朱瞻壑听到他的声音,脸立马垮了下来。
“你不好好在紫禁城监国,跑来大明宫干嘛?”
朱瞻壑一顿训斥,朱见深无奈作揖:“我爹从西海(黑海)回来了,孙儿好不容易才得到休息,立马来见您了。”
“他还知道回来?”朱瞻壑听到他的话,立马垮着脸阴阳起来。
即便已经成为皇帝,可朱祁钺的心终究是野的。
在景泰三年,他就迫不及待的让朱见深开始监国。
哪怕如今已经六十三岁,可他依旧在四处乱跑,美曰其名“体察民情”。
他将他的所见所闻编撰为文章,不断在《大明报》发表。
景泰六年的有线电报技术已经十分成熟,曾经一个季度一刊的《大明报》,如今也能做到每周刊发。
刨除皇帝这层身份,朱祁钺更像一个旅游各地的美食家和旅行家。
所谓体察民情是假,去观山看海是真。
过去三年时间里,朱祁钺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
从南边的交趾到北边的燕然,从东边的北海(日本海),到西边的西海(黑海)。
即便西海不通铁路,他也能骑马从里海一路前往西海。
如果不是朱瞻壑三申五令,不准他乘船出海,恐怕他已经前往了南洲、昆仑洲乃至东洲和北洲。
当然,朱祁钺虽然贪玩,可他却没有荒废朝政,这也是朱瞻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
“他去西海看到了什么,交代交代吧。”
朱瞻壑推了推老花镜,朱见深闻言也作揖道:
“西洲那边在与日本、朝鲜作战中学到了燧发枪的技术,而且由于朝廷对他们的贸易顺差过大,他们开始有意识的团结起来。”
“按照太爷爷留下的书中内容,这群宗教不一致的国家,按理来说无法形成联盟,可如今却形成了三个联盟。”
“他们自称西洲为欧罗巴洲,形成了西欧联盟,东欧联盟和北欧联盟。”
“如果算上吞并米昔儿(马穆鲁克)的鲁迷国(奥斯曼),那独立于大明朝之外的,便只剩下他们四个势力。”
“只是他们加在一起,人口也不过八千万左右,远不如大明朝。”
“我爹的意思是,先全力消化波斯、西海、河中、山南这四個地方,等到中西铁路竣工,立马拿下莫斯科等小国,占据西洲的东部平原。”
“内燃机已经在不断被完善,算起来也就十几年时间,就能研制出汽车,届时整个西洲都将臣服在国朝脚下!”
朱见深冷静开口,朱瞻壑听得频频点头:“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到汽车出来那天。”
朱瞻壑很清楚,研制出汽车,和汽车运用到战场,这是两个概念。
按照自家父亲的预计,大明朝应该在计划中第三个五十年的时候能将内燃机所生产的坦克、卡车运用到战场上。
如今是大明朝的一百一十六年,但却只是自家父亲计划中的第八十三年,距离第三个五十年开始还有十七年,距离第三个五十年结束还有六十七年。
这么算了算,他恐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爷爷长命百岁,自然能看到……”
“我就算长命百岁,也不一定能看到我重孙子!”
朱见深还想拍马屁,却不想直接被朱瞻壑怼道:
“我十八岁生你爹,结果你爹二十七才生你,你更厉害,三十才有孩子。”
“要是憆儿也像你们俩父子一样,那我就算活到一百岁也见不到重孙子!”
对于朱祁钺、朱见深这对父子,朱瞻壑最大怨念就是这两人孩子生得晚。
虽说随着医疗进步,晚点生孩子比较有利于日后儿孙即位,但在朱瞻壑看来,二十四五就已经很晚了。
朱祁钺二十七才生朱见深,朱见深三十岁才生朱佑憆。
他们两个但凡早点生孩子,朱瞻壑估计早就抱上玄孙,实现五代同堂的愿望了。
八十二岁的他,可谓是老朱家眼下最长寿的第一人,结果居然连五代同堂都做不到,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这……这也急不过来啊……”
朱见深尴尬挠挠头,朱瞻壑则是冷哼一声:
“不急不急,等你爷爷我死了,你们就知道着急了。”
“您死了也看不到啊……”朱见深下意识开口。
“你!!”朱瞻壑抓起手杖就要动手,吓得朱见深连忙要绕柱子后躲着。
瞧他动作灵敏,朱瞻壑又看了看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只能作罢。
“滚吧,让你爹过几日好好来看看他爹我,另外别带你媳妇来。”
“找个比自己大三岁的媳妇,你也不嫌害臊!”
面对朱瞻壑这话,朱见深不服道:“媳妇年纪大会疼人!”
“你!”朱瞻壑下意识又拿起手杖。
“诶,孙儿告退!”
朱见深撒腿就走,瞧得朱瞻壑直摇头:“玩物丧志……”
过了一会,他这才对不远处的一名宦官开口道:
“把朕的蒸汽三轮车开过来,朕要出去吹吹风……”
朱瞻壑爷孙三人这副模样,也不知道被朱元璋、朱棣、朱高煦这爷孙三人瞧见是何感想。
当然,他们是何感想朱祁钺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今的他,正在编织一场属于自己的大网。
景泰六年的大明朝财政收入已经突破一亿五千万贯,但财政支出却也达到了一亿三千四百余万。
之所以增长如此,主要是教育和军费支出较多。
如今的明军数量稳定保持在一百二十四万,其中陆军一百零七万,海军十七万。
为了发展经济,朱祁钺决定缩减军队,改换军制。
景泰六年九月初五,朱祁钺下旨改换军制,由原本的卫、千户、百户、总旗、小旗,改为卫、团、营、旅、队、什、伍。
卫为三千六百人,团为一千二百人,营为四百余人,旅为一百余人,一队为四十余人,一什为十余人,一伍为五人。
卫上设军,每军万余人,由都指挥使司担任。
朱祁钺的这次军改,主要保留卫的名称而效仿唐代改制,所用基本都是唐代的编制。
如果只是更改编制,这并没有什么,可随着朱祁钺下旨,仅保留二百七十卫编制后,军队内部便有许多武将连连上疏。
按照新的编制更改,二百七十卫所辖士兵数量不会超过一百万。
也就是说,最少有二十四万士兵将面临退伍这一条路。
然而,士兵的前途与这些上疏的武将无关,他们只担心这二十四万人被裁撤后,自己的权力是否会跟着下降。从二百二十二卫到二百七十卫,表面上看,武官编制增加了,但实际上的职位含权量却降低了。
光是这一点,武官们也得集体上疏。
只可惜他们面对的皇帝不是别人,是有着开疆拓土军功的朱祁钺。
勋臣们没有跟着上疏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的利益并没有被损害,而且他们都是朱祁钺拔擢的人,他们自然不可能跟着武官们瞎闹。
朱祁钺早就做足了准备,所以武官们的奏疏毫不意外被驳回,军改继续。
退伍的士兵都被转业为地方兵马司的兵员,尽管俸禄没有以前高了,可训练强度也跟着降低了,生活也更为方便,所以无人反对。
当然,在此期间也不是没有武官闹事,但他们的下场就是被羁押,最后经三司会审,落得个处死的下场。
大明朝不缺会打仗的人,哪怕没有杨信、方瑛、赵辅他们,朱祁钺也能带着自己的八个儿子,拉扯起数万大军,平定叛乱。
在这样的背景下,军改的事情只用了三年就彻底尘埃落定。
军改过后,明军数量保持在一百万左右,其中海军十八万,陆军八十二万,军费从三千二百余万下降到二千五百余万。
军改过后,朱祁钺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在随后对大明的经济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
景泰十年三月初五,朱祁钺下旨发行五千万贯大明通宝纸币。
大明通宝纸币以“两”为单位,锚定物为金银,基本就是现有铜钱的平替。
经过从朱棣到朱祁钺几代的努力,大明金库中的黄金储备为一千六百余吨,足够发行二亿六千余万大明通宝。
算上银行、国库持有的白银,能发行的纸币数量近六亿。
朱高煦曾说他给朱祁钺留下了三条可以走路的腿,第一条是银行,第二条是金库,第三条则是内帑。
第一条保障大明朝发展,第二条保障大明朝改革,第三条则是保障儿孙不被掣肘。
现如今,第二条腿已经被朱祁钺给用上了。
其实他说错了,他给儿孙留下的不只是三条,因为还有第四条……信用。
自永乐年间开始回收宝钞开始,尽管这是赔钱买卖,可朱高煦却一直回收来补贴百姓,为的就是培养朝廷的信用。
正因如此,当朱祁钺开始发行纸币,百姓们都开始对五十多年不曾出现的“宝钞”感兴趣了起来,用纸币成为了一种风气。
五千万两纸币不到半年就流通于市场,而朱祁钺也在景泰十一年再次发行一亿五千万两纸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