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此后日本说自己是世界唯一挨了原子弹炸的国家,然后到处卖可怜一样。
妹的,怎么不提为什么挨原子弹?怎么不提杀了多少中国人?
典型的因果不分!
但旅顺绝大部分时间一直被占领,真相还真不容易让此时的国人知道。
黄兴与陈天华压根没听过这档子事,他们还在希望日本继续强大,然后战胜俄国,并且从日本学习经验。
陈天华咽了口吐沫:“不会是真的吧?”
李谕鼻子里哼了一声:“千万不要对任何列强抱有幻想,不管多少年,地下累累的白骨不会欺骗人。”
黄兴握紧栏杆:“我明白了,自然还是要自身强大。”
谈话间,几名日本海军抓出了一个俄国人。
俄国人奋力挣扎:“你们不能抓我!我是合法的俄国公民!”
李谕皱了皱眉,这个人他见过,竟然是在火车上一起喝酒的那个俄国人!
一名日本海军把几份文件递给秋山真之:“将军,这些文件都是关于俄方遣人渗透我军的证据。”
秋山真之睁开眼:“没有错吧?”
士兵说:“我们带来了专门的俄语人才,不会有错。”
秋山真之满意道:“黑龙会的情报果然靠谱,把他带走。”
李谕颇为震惊,原来头山满当时真的不是只在喝酒,不知道怎么就看出来旁边俄国人的底细。
他身上有一丝寒意,这个老头真心不一般,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露馅。
关键自己当时压根不知道这个俄国人是谁,只是随便和他喝喝酒而已,谁能想这么巧。
好在那个俄国人当时也说过不认识自己,但不能确定以后黑龙会会不会继续起疑。
李谕感觉头痛不已。
军舰驶离后,客船才重新启航。
李谕在天津港就要下船。
这艘船还会继续沿着海岸线向南行驶,经停青岛港、上海港、宁波港直抵广州。
而黄兴和陈天华准备在上海港下船,他们会转由内河航运去长沙搞兴中会。
黄兴道:“先生如果去长沙,我一定盛情欢迎!”
李谕自然知道他们在长沙的革命活动会被发现,明年或者后年将继续逃亡日本。
但现在只能随口说:“我会前往武汉兴建学堂,说不定那时候有机会去长沙。”
黄兴道:“兴建学堂?这可是大好事!您是全中国,不对,全天下最懂西学的人,由您出手,必定不凡!我们长沙同样有众多学子,届时无比也在长沙兴建学堂!”
李谕没法拒绝:“我会尽力而为。”然后问道:“两位此去长沙想必是要做一番大事吧?”
黄兴说:“先生也剪了发,没必要向您隐瞒。大家都能看到,中国大局,破坏已达极点。今后唯有实行革命,始可救危亡于万一耳!”
李谕说:“我们殊途同归。”
黄兴说:“将来还要仰仗先生!”
李谕抱拳道:“有史必有斯人,后会有期!”
黄兴也抱起拳:“有史必有斯人,说得好!我自会做出一番事,留名青史。”
无公乃无民国,有史必有斯人。这其实是在黄兴的追悼会上,章太炎送的挽联,黄兴生前自然没听过。
得到章太炎这种评价实在不容易,他也无愧于此评语。
第二百七十一章 密谋
秋山真之很快就从这名俄国人的嘴里套出了所有情报。
不得不说,此后苏联时期虽然出过如佐尔格之类的间谍天才(他本来其实是个德国人),但在二十世纪初,论谍报工作,俄国根本没法和日本相提并论,重视程度相差太远。
日本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都把谍报工作当作政治军事的关键环节展开。
当然,后来我们也深受影响。
毕竟情报是左右决策的最关键因素。
如今日本与俄国关于东北权益的谈判已经陷入僵局,根本谈不动。
也不仅日本想让俄国从东北撤兵,英国也不希望俄国舒舒服服有个出海口。
但如今俄国好歹手里握着三支强力的海军舰队,是个二等海军强国,要是连个正儿八经的不冻港作为出海口都没有,实在说不过去。
圣彼得堡虽然也是个不错的港口,但出海条件苛刻,很容易被堵住。
所以死皮赖脸就是想要旅顺和东北。
反正在俄国眼里,大清就是块任人宰割的大肥猪,还是那种脑子不灵光、腿脚也不好使的。西边我割不动,还割不动带清吗?
老子17亿卢布都砸出去了,要是拿不下东北,还不让世界列强笑掉大牙。
只不过他们想不到日本如今对外扩张的野心一点没比自己差。
日俄战争也是东亚地区第一次两个现代国家之间的战争,很多人还称为第零次世界大战。
现在日本并不怕得罪俄国,甚至还想主动挑事,惹起战争。
因为日本非常明白,一旦西伯利亚大铁路完整修好,俄国再往远东大规模运兵,花上一两年彻底稳住阵脚,就不可能打赢了。
秋山真之坐在书桌前,提笔开始给头山满写信。
他用的是毛笔,书法水平也不差。
实际上要不是他的哥哥日本骑兵之父秋山好古的极力劝说,秋山真之很可能走上文学道路。
他的发小正冈子规是近代日本著名的文人,两人关系非常好。
秋山真之回想起已经因为肺结核去世的好友正冈子规,用颇有日本文学风格的文体写下了信件。
头山满收到信件后,并没有心情仔细揣摩秋山真之的文学修辞与遣词造句技巧,但对信中的信息非常震惊,他立刻拿给内田良平共同参谋。
“如今俄国已经在沿途修建了几座基站,很快就能和莫斯科更快建立联系,而一旦能给莫斯科实现通讯,再将信息传递到圣彼得堡冬宫将非常快速。”头山满说。
——只不过他还是高估了俄国人的效率。
但他们必然是要把事情往最不利的角度思考,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内田良平问道:“秋山将军提到的基站是什么?”
头山满说:“我有做过研究,这是李谕研制成功的无线电设备,能够不依靠电报线,在任何地点与总部实现通信。”
“在野战中岂不有极大的便利!”内田良平瞬间就意识到了无线电的强大。
头山满点点头:“的确是非常可怕的一项技术,而且据我所知,李谕在这方面已经是世界第一流水准。”
内田良平问道:“我们没有这样的能力?”
“没有!”头山满说,“其中涉及诸多最先进的成果,而且李谕的专利是在美国申请。”
“在美国申请?”内田喃喃道。
很明显,即便如今看似人畜无害,但美国还是不能轻易得罪的,硬抢不现实。
头山满说:“从那个俄国间谍的嘴里,我们还知道俄国有意向与李谕的公司建立更多联系,希望有长期的供货合同。他们希望将设备投放到东京,以便不被监听地与本国联络。而这,就需要大量的无线电设备。”
内田良平一拍桌子:“俄国人想得倒美,还想在天皇脚下安插间谍!幸亏你一眼看出了他的身份,若没有这些情报,我们还蒙在鼓里。”
头山满说:“现在的情况是,俄国已经准备派人与李谕的公司签订合约,此事我们阻止不了。”
内田良平实在觊觎这项先进的技术,只是买的话根本无法满足掌握核心技术的需求,日本现在正极力摆脱在工业技术方面对欧洲的依赖,想要自主生产机车、铁轨、船舶等。
他琢磨了一会儿说:“有没有可能从李谕那获得无线电技术?”
头山满说:“我曾经与他有过两次会面,此人立场虽然让我难以判断,不过很明显他不会站在我们一方。”
内田良平说:“现在亲日的中国人很多,为什么他不亲日?”
头山满说:“这一点着实无法解释,按道理,我们与中国应该一致对抗白种俄国人才对。如今俄国的计划泄露,中国的留学生一直反俄,但这个李谕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此种念头。”
内田良平眉头皱起:“的确有疑点!关于他还有没有更多情报?”
头山满说:“很遗憾,没有。”
内田良平说:“我们应该对他有更多的掌控,技术对于西方的强大贡献颇深。”
“对此,我有个建议。”头山满突然说。
内田良平立刻问道:“什么建议?”
头山满说:“在仅有的情报中,能够看得出李谕并没有婚配,而且似乎对于女色并不抗拒。因为我发现他带着一名中国的美丽女子一同赴欧,但两人却并非夫妻关系。”
“哦?”内田良平说,“不是夫妻关系,却共赴欧洲?”
头山满浅笑道:“似乎也是个风流浪子。虽然他的表现几近无懈可击,但英雄难过美人关,又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终归是有破绽。”
“是个不错的突破点,就怕没有弱点,而一旦有弱点,就可以利用,”内田良平说,“但他已经有美人相伴,这个计策会不会难以奏效?”
“不用担心!”头山满自信道,“我观察过,与他同行叫做碧城的姑娘,并不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女子,也并不懂得何为妩媚。”
内田良平说:“你的意思是?”
头山满端起茶杯,“她根本不懂什么叫做女人。”
内田良平听了他的话开怀大笑,“头山君也是懂女人的,但女人更懂女人!你可有合适人选?”
头山满似乎已经考虑到这个环节,回道:“我们可以修书给贵族院议长近卫先生,他的上海东亚同文书院想必有不少人才。”
头山满提到的近卫先生,即近卫笃麿,也就是近代臭名昭著、侵华罪魁祸首近卫文麿的父亲。
而东亚同文书院,是日本在1901年创立于上海以进行“中国学”研究为专务的高等间谍学府。
书院在1920年之前只招收日本学生,组织历届学生对咱们国家进行了长达四十余年实地调查,遍及除西藏以外的所有省区。内容涉及了地理、工业、商业、社会、经济、政治等各种方面,成果就是日本对华决策的重要依据。
总之能看得出日本对谍报工作极其重视,当年日本人画的中国地图,甚至比咱们自己的都细致。
内田良平点头道:“近卫先生一定会支持我们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