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宣纯摇摇头:“没有。”
虽然在中国,遍布日本间谍,甚至目前大部分来中国的日本人都几乎是间谍。
但就算再往后推几十年,日本在美国的情报机构也基本是一片空白。
看来要单打独斗了,近卫昭雪只好坦然接受:“昭雪明白了。”
一旁的头山满说:“能够接近李谕,应该就可以获取很多情报。”
这么说突破点还是在李谕身上。
青木宣纯问道:“最近可有什么进展?”
近卫昭雪说:“还没有,但我想只有长线才能钓大鱼,所以没有急于行动。”
青木宣纯十分赞同近卫昭雪的策略:“非常好,对付聪明人,就要耐得住性子,用聪明的办法。鱼一旦上钩,我们就会更加主动。”
——
几天后,到了出发的日子,由于有张百熙等二品大员随同,几乎包了三个火车厢。
一个车厢专门坐大学堂的管理人员,比如张百熙还有日本教习服部宇之吉等;另外一个车厢则是大学堂的留学生们;一个车厢专门给女子,包括陪同送行的家人。
因为有些大学堂的学生早就成家立业,出国这么久,肯定要带上一些家眷。反正公派留学给的待遇非常丰厚,一家子都过去也没啥大问题。
不少人是第一次坐火车,更别提轮船,甚至连大海都没见过,一路上别提多兴奋。
辜鸿铭与严复也在火车上,由于李谕的特殊地位,和他们同在一个车厢。
辜鸿铭说:“听说几天前德国的一名参赞找过你。”
李谕说:“是的,他想来讨论讨论《庄子》,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辜鸿铭哼了一声:“无论如何,洋人也不会懂得我们的经典。”
严复说:“那辜先生还要翻译《论语》到国外。”
辜鸿铭说:“严总办,您是懂翻译的,要是看看洋人自己翻译的四书,估计能活活气死。如果我不去做这件事,他们的误解恐怕更大。”
但实际上翻译再好也没太大用处,大部分外国人直到后世,仍只是把《论语》当做一本格言警句集而已,并不认为其有多么深厚的影响。
严复捋着胡须:“我们想要了解洋人却要感觉更容易一些,洋文翻译到中文轻松不少。只不过现在翻译过来的书籍太少,无法真正窥视西方全貌。”
毕竟中文实在是太特殊太复杂,神韵难以传达。
辜鸿铭说:“要说现在翻译成洋文并且真正流传出去的,还得是帝师你的星战小说。”
李谕笑道:“消遣读物而已。这次我正好带着翻译好的续作,要进行出版。”
“已经有了续作?”辜鸿铭问道。
“应该说是前传。”李谕说。
“有趣!我一定第一时间拜读。”辜鸿铭此前根本没有读过这样的小说,兴趣大得很。
而且对他们来说,读小说就是一大闲来乐事。
到达塘沽后,众人需要等待轮船到达。
张百熙借此时间给学生们好好做了一番动员演讲。
李谕没啥兴趣,无非就是让他们好好进修、将来回来报效国家。
可他知道,这些学生将来的确会报效国家,但过不了多久就不是大清朝了。
正想四处逛逛,他看到远处吕碧城带着两个老者走了过来。
“他就是李谕?”说话的是个男老者。
吕碧城回道:“是的,舅父,你……你和他讲话千万不要太重。”
他是吕碧城的娘家舅,严凤笙。
当年吕家被霸占家产后,吕碧城的母亲严氏带着几个女儿投奔了在塘沽当盐运使的舅舅家。
现在严凤笙已经卸任盐运使职位,但这些年攒下不少积蓄。
盐运使是从三品官员,听起来不大,但古代一直是盐铁专营,盐的利润极为可观。
盐运使不受地方政府管辖,府库中又有大量白银,所以甚至有自己的私人武装,盐兵。
一般几年下来,盐运使都能贪下十几万甚至几十万两白银。
感觉上和唐绍仪担任的天津道有点像。
严凤笙说:“你还好意思袒护?我都听说了,你们孤男寡女两个人去欧洲待了那么久!成何体统!只怪当年舅父太忙,没有好好管教,你竟然没有一点良家少女的样子。”
严氏连忙护住吕碧城:“哥哥,你话太重了。”
“我话哪里重了?怎么,我还教训不得她?”严凤笙说,“我这就去会会他。”
但来到李谕面前时,他还是缓和了面容,沉声说道:“阁下便是当朝帝师,李谕吗?”
李谕看了一眼远处站着的吕碧城,回道:“正是在下。”
严凤笙说:“本人严凤笙,前盐运使,是碧城的舅父。”
李谕说:“原来是盐运使大人,幸会幸会!”
严凤笙说:“我们已经知道了情况,曾多方打听。”
李谕有些纳闷:“打听?”
严凤笙继续说:“帝师能够在西洋各国有如此高的礼遇,实在是让人惊叹。”
李谕抱拳道:“过奖过奖。”
“但你虽然是西学精英,”严凤笙打量了大量李谕,“又剪了发,或许崇尚洋人的习俗,但婚丧嫁娶这种大事总归要落叶归根,非同儿戏。”
“啥?”李谕一愣。
——
吕碧城和母亲严氏,以及自己的小妹吕坤秀远远站在一旁。
吕坤秀现在只有十四岁,拉着吕碧城的手说:“姐姐,那个哥哥好高大好帅气,你真是有眼光。”
吕碧城笑道:“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吕秀坤挺起腰板:“我什么都懂!”
严氏则对吕碧城说:“贤锡(吕碧城本名),娘是过来人,你可不要随随便便失了身子,富家子弟往往都是骗你们这种善良的傻姑娘。”
吕碧城抓着她的手:“娘,不是的。”
“不是什么?”严氏说,“你这孩子从小就自立,和寻常女娃娃不一样,但学洋人也不能往坏里学。”
“我哪里学坏的东西了?”吕碧城问。
严氏说:“你们孤男寡女都去上万里外的地方了,这哪是大闺女该做的?”
吕碧城说:“我……”
严氏接着说:“他要是不负责怎么办?你舅父来找他也是为你好,不能让他辜负你!”
吕碧城连忙摇了摇头:“娘,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哪。”
“啥意思?难道?”严氏问道。
吕碧城立刻说:“娘,你就别问了,真的没有啥。”
另一边的严凤笙的确想兴师问罪,但李谕再怎么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所以说话还算客气。
严凤笙说:“我家碧城不能让你平白玷污了名声,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她与你单独去过洋人的国家,以后可怎么见人?要是……”
严凤笙还没说完,突然有人朝着李谕打了声招呼:“李谕先生,终于找到你了!”
严凤笙一扭头,我滴个乖乖,也顾不上李谕了,立刻迎过去:“制台大人!您怎么来了。”
袁世凯看了一眼严凤笙:“你是之前的盐运使严凤笙?”
严凤笙使劲点头道:“正是下官。”
“我知道了。”
袁世凯也不想理他,朝着李谕走来,“你给的几台无线电报机真是太有用了!听唐道台说你还给了友情价,这不是又让我北洋欠你人情吗?”
李谕笑道:“有用就好,毕竟咱们都是中国人。”
袁世凯很高兴:“你真是个不得了的大人才!我头一次见到自己人做出来的东西比洋人还先进,简直太长脸了。这个东西以后一定要多多供应,也不要什么友情价,该多少是多少,总不能还没有递银子,就让你先破费,我北洋可不是缺钱的地方。”
唐绍仪在一旁道:“李谕小兄弟,大帅说的没错。”
李谕拱手道:“今后我会优先供应北洋。”
“这话我爱听!”袁世凯很高兴,接着说,“听唐道台讲,你又要带着碧城姑娘以及几名学生去美国?她今天可在?”
“没错,要去看看我在美国的工厂,”李谕招呼吕碧城,“总督大人叫你。”
“我?”吕碧城有点惊慌。
旁边的严氏更是傻眼,袁世凯可是如今直隶总督、北洋大臣,位高权重。
吕碧城走近后欠身道:“大人。”
袁世凯说:“不用拘泥,毕竟你和帝师李谕关系匪浅。”
李谕突然想到:“制台大人,既然要行新政,如今何不在津门建设女学一所?”
袁世凯有心把自己的大本营天津建设成新政示范地,沉思一会儿就点头道:“好主意,洋人都有女学,我们的确应该有。”
李谕知道吕碧城有心搞女权、兴女学,于是建议道:“我想到时碧城姑娘可以帮上大忙。”
“必须是大忙!”袁世凯说,“既然你都建议了,将来女学总教习非碧城姑娘莫属。”
吕碧城有点恍惚,怎么自己一下子成女学总教习了:“大人,民女只怕才不配位。”
“你是京津两地最大的才女,女学总教习还有谁比你更合适?”袁世凯直接拍了板。
一旁的严凤笙和严氏彻底听傻了。
原来李谕不仅是帝师、名扬欧美,甚至和直隶总督关系这么好?
严凤笙本来还想教育吕碧城不守妇道、不遵女德,这下子她直接成了袁世凯钦定的女学总教习,还咋教训?
袁世凯是大忙人,见张百熙那边讲得差不多,就又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