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公立刻慌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说:“那不是贩卖人口,赎身的银子是我借给她的。”
曹汝霖说:“结婚即为一家,按照中国的习惯,这是夫妻共同财产。你若有借贷的证据,就呈上来;没有的话,就是诡辩,是蔑视法庭!”
曹汝霖几句话就把张公公打得原形毕露。
张公公与讼师全都说不出话。
紧接着曹汝霖又说:“法官大人,我认为此二人的婚姻建立在不合法的买卖基础之上,应当解除。至于300两的赎身银,支付时并未有人对张公公恐吓勒索,是他自愿,所以不用予以返还。”
结果自不用说,法院的判决基本与曹汝霖说的没两样。
作为民国新法实施之后公开审理的最早离婚案之一,曹汝霖借着这个案子在律师圈里迅速名气大涨。
如果他就这么做下去,而不是回袁世凯的幕僚班底,签订二十一条以及卖国条约,说不定真的能成为很正面的大律师。
不过在权力的诱惑面前,能保持清醒的又有几个。
梁启超精研过多年法律,看完案件的审理过程后拍掌道:“精彩,精彩!国人离着法治之精神又近一步。”
此时的曹汝霖感觉非常有成就感,原来做个律师这么带劲!
他看到坐在旁听席的梁启超与李谕,走过来说:“梁先生,李先生,没想到二位也来了。”
梁启超说:“能用如此简单有效的方式打赢不占优势的官司,曹律师的表现太让我印象深刻了!”
曹汝霖说:“能得到梁先生的夸奖,在下诚惶诚恐,定当再接再厉。”
曹汝霖此后还真的再接再厉地接过一些案子,而且都是一些离奇难判的。
比如几个月后在上海很出名的“两女性侵一男子导致其死亡”案件,比这个太监离婚案还要离奇。
那个案子是两个三十如狼的女子在秋收时节硬要和路过的一个男子亲热,拉到苞米地里正进行着的时候,发现这个男的突然一命呜呼。
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有什么疾病,又或者是精尽而亡。
县衙很快判了两女有罪。
结果曹大律师知道后却说:“断案之人当真是糊涂虫,姐妹二人分明是无罪之身。”
两女的父亲听说后,马上找来曹大律师做无罪辩护。
曹汝霖的逻辑很清楚:两女与受害人苟合之时,并无强迫行为,双方你情我愿,不应因受害者没有犯罪能力,就强加罪名给嫌疑人
最后让两女成功释放。
由此,曹汝霖不仅在京津的律师圈出了名,又在上海打出名堂。
曹汝霖突然又对李谕说:“李大学士,听说清华学校开始招生,我想让我的儿子进去读书。”
李谕刚想说需要考试,还没张口,梁启超就说:“曹律师有如此上进之心,更令我欣慰,我也准备让犬子进入清华学校,以后孩子们能做个同窗。”
李谕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哎,树大招风,水至清则无鱼,清华学校现在名气如此大,免不了遇到这种事,以民国的环境,绝对不可能完全杜绝走后门。
入学的话,走后门就走吧,至于能不能考上高等科并获得留美资格,那就另当别论。
第五百三十二章 理想主义
梁启超把好几个儿子都送进了清华学校,梁家的家教非常优秀,他的儿子们很出色,进了清华也是优秀生。
至于曹的儿子,确实不是很争气,没有混上留美名额。
不仅他,两年后章宗祥也把儿子送进了清华学校,一直上到了五四时期。
只是那时曹、章的名声太臭,一群学生冲到章宗祥儿子的宿舍要找他算账。
幸亏这小子脚底抹油溜得快。
但学生们不解气,把他的铺盖都捣烂了。
当时梁实秋正好与章的儿子是舍友,回来看到后认为不应这样做。
又过了没多久,章的儿子得了猩红热去世。
梁启超回国后兴致很高,虽然革命不是他的初衷,但看到情况这么好,又是实权派的袁世凯当总统后,认为将来大有希望。
“疏才老弟,你家里有没有麻将?”梁启超问道。
李谕摇摇头:“我不怎么打麻将。”
“不怎么打?那也是会喽?走,我有麻将,我们去摸两圈!”梁启超说,“在日本时不容易找牌友,真的快要闷死我!”
梁启超拉上曹汝霖,顺便叫来了自己的徒弟蒋百里。
蒋百里很有本事,如今已经当上袁世凯总统府的陆军高等顾问。
毕竟蒋百里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读书时就拿过第一,是绝对的军事高才生。
蒋百里对老师梁启超相当敬重,听到他回国,迅速赶了过来。
“老师,您终于回国了!”蒋百里激动道,“有您回来主持大局,我们更加放心。”
梁启超说:“我能主持什么大局,不过就是一介书生。”
嘴上虽然这么说,目前的梁启超还是挺有仕途心的。
蒋百里说:“老师要去见责任内阁吗?”
梁启超说:“不着急,我听说现在有不少人在辞职,责任内阁还没有重新组好。趁着这个空当,我们得做点正事。”
蒋百里正色道:“什么正事?”
梁启超乐道:“打麻将!”
蒋百里一愣,已经被梁启超拉到了李谕的汽车上。
“能与当今世界数学物理最好的李谕院士一起打麻将,机会可不多!”梁启超说。
蒋百里说:“李谕院士精通数学物理,我听闻打牌涉及到概率一说,我们岂不要输惨了?”
李谕笑道:“我就是个门外汉,仅仅知道规则罢了。而且我从没听过数学好打麻将就一定好的道理。”
梁启超说:“那更好!不然我今天带的银子可不够!”
梁启超牌瘾上来啥都挡不住,几人只好先陪他去打几圈。
李谕开着车,梁启超坐在副驾驶,后面是曹汝霖与蒋百里。
梁启超又问道:“章门弟子现在受到重用了吗?”
蒋百里说:“目前还没有。”
梁启超说:“你的官位已经很高,前途无量。”
蒋百里说:“弟子其实对为官没有什么兴趣,倒是袁大总统说以后要让我去当个校长。”
“校长?军校?”梁启超问道。
蒋百里说:“陆军军官学校。”
梁启超挺了解自己的弟子,说:“好地方,去当校长就对了。以你的性格以及学业能力,在学校里更加适合。”
李谕说:“百里与东京的同学校友还有联络吗?”
蒋百里说:“已经很少,相隔大洋,通信不便。”
李谕说:“陆军方面,袁大总统的意思应该还是要学日本,如果能与日本校友保持好联络,将来会是不错的人脉。我可以赞助学校几台无线电报机。”
蒋百里说:“我替袁大总统以及段总长先行谢过。”
李谕只不过随便找了个借口,最主要是想让蒋百里做到知己知彼。
因为蒋百里的那批校友挺不简单,东条英机与他是同期;山下奉文、阿南惟几是他同年。
另外,冈村宁次、土肥原贤二、板垣征四郎比他只高一届;
这几个东西都是二战时期日军陆军的绝对核心高官,大都是甲级战犯级别(冈村宁次这老混蛋受到国民政府保护,逃脱了制裁,解放战争时期甚至当了老蒋的高级顾问)。
知己知彼向来是军事上的绝对真理,多了解了解这帮老混蛋,总归有点帮助。
李谕本以为梁启超如此热衷麻将,牌技一定很好,没想到却臭得狠。
自己仅仅是初学者,就和他打得有来有回,要不是蒋百里有心让着,梁启超一定是输得最多的。
但梁启超是越菜越爱玩,输也要继续打。
最后算下来,曹汝霖赢得最多。
梁启超仍意兴盎然:“下次有机会继续约!”
李谕笑道:“您别忘了去清华演讲的事情。”
梁启超说:“好说!我刚才打牌的时候已经想好讲什么。”
“打牌的时候就想好了?”李谕愕然。
梁启超说:“对啊!打牌很重要,能够启发我的思路。所以打牌就是工作,工作就是打牌。”
李谕摸着脑袋,这句话幸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
梁启超的牌瘾一直贯穿一生,他还有句名言:“只有读书可以忘记打牌,只有打牌可以忘记读书。”
……
次日,李谕先来到清华学校迎接新生,并且见到了年轻的闻一多,他们很快被分配到宿舍中。
再上了一节课后,李谕便准备返回。
刚到胡同口,就被一老一小拦住。
中年人问道:“请问这里是不是东厂胡同?”
李谕回道:“没错。”
中年人说:“李谕院士家在哪?”
李谕说:“我就是李谕。”
中年人说:“原来您就是李谕院士,真是年轻!”
李谕问道:“两位找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