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狄拉克方程,这个方程将来也被写在了狄拉克的墓碑上。
“哦!?”爱因斯坦端起杂志,“薛定谔教授知道后一定非常震惊,一个英国人竟然推出了比他还优秀的方程。”
李谕说:“这个方程相比之前的克莱因-戈登方程优化了很多。”
“我知道,克莱因-戈登方程会出现负能量的解,更荒谬的是还有负概率的解!”爱因斯坦说。
“现在狄拉克的方程不再有负概率的解。但负能量的解似乎舍弃不了,因为它与正能量的解一样有效。”李谕说。
“看来英国人还需要继续他的研究,负能量就不荒谬吗?”爱因斯坦说。
好吧,其实目前狄拉克也没有想明白自己方程的物理意义,和当初薛定谔刚弄出薛定谔方程一个样。
爱因斯坦更没有太当回事,因为数学里方程实在太多了。
李谕注意到他的稿纸上演算的内容,随口问道:“引力波?”
“这个?”爱因斯坦看向自己的稿纸,“是我很久之前的研究成果,引力波不可能存在。”
“这么肯定?”李谕说,“如果引力波存在,并且得到了它的速度,不就可以证明引力不是瞬时作用了?”
“思路很好,但它的理论基础还是不够完善。”爱因斯坦说。
按照常规的推论,既然电荷震荡能够产生电磁波,那么物质的震动会不会产生引力波?
差不多十年前,爱因斯坦就开始思考引力波了。
李谕没必要和他争论这个问题,1936年以后爱因斯坦才认可引力波的存在。
当年他写了一篇论文,依旧是否定引力波存在的,结果这篇论文竟然被杂志社驳回。
因为杂志社找了一个匿名的人审稿,发现了爱大神的一个错误,并把错误告知了爱因斯坦。
爱因斯坦却非常生气,平常都是自己给别人审稿,这个杂志社竟然偷偷把自己的论文给别人去审核?关键写的还是自己的广义相对论,还有人比自己懂?倒反天罡了属于是!
于是乎爱因斯坦把论文发表在其他杂志了。
只是后来他自己的助手也发现了其中的错误,爱大神才明白自己真的错了,并自此承认了引力波存在。
至于那名神秘的匿名审稿人,直到1969年过了保密期才知道,叫做霍华德·罗伯逊,也正是他把错误告诉了爱因斯坦的助手。
不过这位老哥竟然一直保守秘密,1961年过世也没有说出来。
能让爱因斯坦犯错的,都不是什么小问题。
引力波这个东西的验证蛮困难的,对仪器的精密要求令人发指,想检验到引力波要等到二十一世纪。
又聊了一会,李谕说:“我来找你,还有一件事,是向你道别。”
“又要走了?”爱因斯坦并不奇怪,“不过这次我们应该可以同行去一趟美国。”
李谕笑道:“看来你又缺钱了。”
德国的经济在一战后挺尴尬的,先是被可怕的通货膨胀折磨了好几年,好不容易魏玛政府通过发行新马克稳住了货币,结果明年又来经济危机了。
爱因斯坦抱怨道:“德国人一直声称自己拥有最伟大的科技,但很多人其实连饭都吃不饱,赚的钱也比科技落后的美国少了太多,我认为德国人已经不能再维持他们外表上的体面和高贵了。”
李谕戏谑道:“德国南边那个叫希特勒的人,现在的口号响得很,说“要让德国每一户人家的餐桌上有牛奶与面包”。”
这个口号在小胡子大选期间更是传遍了全德。
爱因斯坦无所谓道:“德国的饥肠辘辘是他的靠山,一旦经济好转,他就不显得那么重要了。”
好吧,今天好像密集听到了爱大神口中的三个错误……
——
吴有训此时也完成了在欧洲的巡讲,与他们一同继续前往美国。
爱因斯坦对这个再次获得诺贝尔奖的中国人蛮感兴趣:“看来美国的大学也并非一无是处。”
李谕笑道:“说不定过几年你也要去美国。”
“我才不会!”爱因斯坦坚决道。
这次美国的《时代》杂志封面选择很有趣,是爱因斯坦的夫人爱尔莎,然后写了一篇文章介绍说:“由于数学家爱因斯坦不能正确地管理账目,他的妻子不得不照管他的花销,负责旅行安排。”
《时代》杂志还对爱尔莎进行了采访。
“我必须做所有这些事情,这样他才认为他是自由的,”爱尔莎对《时代》周刊说,“他就是我生活的全部,他值得我这样做……身为爱因斯坦夫人我很高兴。”
另外,她规定爱因斯坦的每个签名收费1美元,每张照片则收费5美元;她有一个分类账户,可以把钱捐给儿童慈善机构。
但记者问起爱因斯坦本人,就不是这些家常了。
“如何用一句话来定义第四维?”
爱因斯坦:“你只能去问巫师。”
“可否用一句话定义相对论?”
爱因斯坦:“给出简短的定义需要三天时间。”
依旧是那些难以回答的问题。
在处理完一些美国的事务后,李谕便正式启程回国了。
爱因斯坦同他告别道:“希望距离我们下次见面不会太久。”
“应该不会。”李谕说。
以后形势更加波谲云诡,二战时期肯定有那么一段时间需要在老美还有瑞典避一避。
——
国内的形势已经大不相同,1928年是民国最明显的一次分水岭,一般以此分为民国前期和后期。
这一年,北伐彻底完成;张作霖仓皇撤回奉天,却被日本人在皇姑屯炸死,张学良成为奉系领袖后,随即宣布东北易帜。
此后南京成为都城,自此另一个民国时代开启。
天,变了。
李谕没有心情管政治上的事,但日本人侵略的步伐确实是越来越快了。李谕也要加紧“入侵”他们,当然了,是经济上的入侵,软刀子短时间效果不明显,但时间长了,绝对够小鬼子受的,打仗嘛,打的不就是后勤。
而且他可以在经济危机时,继续暗中扩大规模,这样就可以把小鬼子的钱更多地悄悄转移出来。
这些属于李谕能够控制的事情,而有些狂热的日本军国分子,就没法说了,比如日本军部,他们的野心快要炸了。
李谕收到了孙学悟与傅斯年等人的电报,要一起去为国立山东大学的重新筹办开个会。
孙学悟也是从清华出来的,后来留美在哈佛读了化学博士学位,如今正与侯德榜、范旭东等人一起办黄海化学工业研究社。
李谕随即动身出发,同行的还有赵谦以及近卫昭雪等人,赵谦要去京城继续安排一些行李打包。
火车在济南停下,李谕下车后就感受到了一股子肃杀感。
日本军队制造的济南惨案阴云还没有完全散去,仍有大量日军驻扎济南城。
李谕走出车站,路过济南交涉公署时,掏出随身携带的照相机拍了几张照片,他的举动马上被几名日本士兵发现,上前阻挠。
“八嘎!支那人你在干什么!”
李谕缓缓放下相机:“我在中国拍照,你们日本人管的着嘛?”
日本兵恼怒道:“这里现在被皇军管辖!你扰乱治安,我完全可以将你就地正法!”
李谕无名怒火起来:“你们杀的人还少吗!”
日本兵举起步枪:“混账!”
“等一下!”
身后的近卫昭雪闪身出来:“你们不能对他动手!”
日本兵看了她曼妙的身姿一眼:“你可以多活一会儿。”
日本人在济南都快疯了,随意杀了近万人,毫无缘由。这就是日本的本性。
李谕想想在面前这所交涉公署里被残忍杀害的十多名中国外交官就压制不住心中的愤怒。
当时日本兵把交涉特派员蔡公时的耳鼻割掉,没想到他还是不断怒骂:“日本人是禽兽不如的日本人,我们中国人,士可杀不可辱,我们中国人一定会报仇雪恨的!”
凶残的日本兵随即把军刀插进他的口中,使劲旋转了两圈,剜掉了他的舌头;后来又残忍地将他的双眼挖掉。
最后连同其他十几名公使,一起乱枪扫射而死。
什么畜生行径!
这群日本人在还未交战的情况下敢挑起如此大的事端,显然有恃无恐,谁都敢杀。
另一个日本军官提着武士刀走过来,眼神中满是杀意,他们不会允许这里的秘密泄露出去。
见他缓缓抽出武士刀,近卫昭雪知道这群人已经疯了,“杀了我们,你们会后悔。”
“没有人知道。”日本军官说。
“混账!”近卫昭雪骂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日本军官说:“我知道,一个只会玩笔杆子的读书人,既然不是大日本帝国的人,留着有什么用。”
近卫昭雪怒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要脱了衣服才知道。”日本军官说。
近卫昭雪想不到碰上这种丝毫讲不清道理的兵,看他步步靠近,情急之下从怀中掏出一张叠起来的纸:“看清楚了,我是大日本帝国上尉特别情报员!”
日本军官一愣,仔细看了看那张纸:“青木将军的签章……你……”
“你不配跟我说话,滚!”
日本军官看了一眼她,悻悻然对那个日本大头兵说:“我们走!”
——
近卫昭雪吁了口气。
一旁的李谕突然冷冷道:“你没有必要做这些。”
“你不怕死?”
“我有的是办法脱身。”
“可刚才……”近卫昭雪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隐瞒,“总之,你都知道了。”
“我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