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是状元郎,但亦是知晓考取功名的难度。
自己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儿子想要考取进士,至少要苦学十年才有机会,而且还仅仅只是拥有机会而已。
“我可以考功名,但我现在要混上一个军职,所以你此次要替我表功!”王守仁宛如初生牛犊不怕虎,当即信心十足地表态道。
王华再三思虑后,还是决定将事情的始末向皇帝汇报。至于皇帝是否要对儿子进行额外的恩赏,是否给儿子授予军职,这就要看儿子的造化了。
其实经过这一场战役,他亦是看到自己儿子身上的军事才能。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的是,王华克扣兵饷的事情在朝廷发酵,而今朝廷交由王越来查清江西扣饷事情的来龙去脉,而王守仁亦将会见到自己的偶像。
时间悄然来到五月中旬,西苑已经是郁郁葱葱的皇家园林场景。
朱祐樘除了偶尔在西苑的西北边骑马外,时常来到这一座新修的听潮阁中,坐在大液池边上垂钓。
蓝天和白云正倒影在宛如镜面般的湖面上,这里的夏波微微荡漾,而水里的鱼儿正欢快地在清澈的湖边畅游。
太液池的鱼资源十分丰富,加上太监每日都会在这里固定的水域进行投喂,故而成为了一处极好的钓点。
朱祐樘对处理政务是越来越得心应手,每日处理完奏疏后,偶尔会来到听潮阁边上的凉亭垂钓处,坐在软榻上进行垂钓。
木制的浮标下沉,随着朱祐樘的手腕发力将鱼竿提起,一条三指大的鲫鱼当即便跃出了水面,落在旁边的空地上。
身穿三品官服的陈坤眼疾手快地扑住那条活蹦乱跳的鲫鱼,显得恭维地道:“陛下,您钓鱼是真厉害,已经第五条了!”
“不是朕的技术厉害,而是这里的资源好!”朱祐樘看到才刚甩下的鱼钓又用了动静,透着几分懒散地道。
整座太液池被西苑圈了起来,而这片水域都是禁钓区,自己现在想钓不上鱼都挺难。亦是这个原因,对前来垂钓倒是兴趣不减。
“微臣家里便在珠江之侧,但能像陛下每次动标都能钓起,实属垂钓之高人也!”旁边身穿五品官服的中年官员显得恭维地道。
朱祐樘看到已经收获不错,便对旁边的刘瑾吩咐道:“侍会将两条带回去交给牛蒙蒙,让她用来喂小花!”
“遵旨!”刘瑾不知道牛蒙蒙哪里修来的福分,这一份恩宠令他都生起一丝妒忌,当即便恭恭敬敬地道。
朱祐樘收起了鱼杆,端起旁边宫女刚刚泡好的茶喝了一口,打量身穿五品官服的中年官员道:“户部山东司员外郎吴裕?”
“微臣在!”吴裕急忙回应地道。
朱祐樘认真地审视这个有上进心的户部员外郎,便放下茶杯淡淡地询问道:“你当真认为山东兖州府今年汇报的灾情有猫腻?”
“臣翻阅了历年山东各府县的雨泽录,臣以为兖州府今年的旱灾恐有不实!”吴裕面对询问,显得一本正经地道。
朱祐樘扭头望了望陈坤,显得认真地询问道:“陈卿,你怎么看?”
“臣看到吴员外郎的总结归纳,亦是以为山东兖州恐有猫腻!今黄河有工程督造,臣以为可以此为名义,由吴裕前去暗访,以查其中的虚实!”陈坤迎着朱祐樘的目光,当即说出自己的计划道。
朱祐樘知道这个事情确实可以派人下去查实,便是认真地询问道:“你以为山东巡抚钱钺此人如何?”
“回禀陛下,臣跟此人并无交集,亦不晓得此人品德如何?”陈坤自知自己的资历浅,不由得苦涩地道。
朱祐樘思索片刻,便做出决定地道:“钱钺今年年初方由贵州按察使升任山东巡抚,只是此人德行不清,故此次行事不为任何人所知!你跟工部屯田司郎外员刘柊禹一起秘密前往山东兖州府,陛授你们两人便宜行事之权,查山东兖州灾情虚实!”
“臣领旨,一定不负陛下恩典!”户部山东司员外郎吴裕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当即便是恭恭敬敬地表态道。
陈坤看到朱祐樘还要在这里钓鱼,便识趣地带着吴裕告辞离开了。
朱祐樘看着湖面上的浮木,亦是开始思考山东这个重要的省份。
明朝历史上的山东的瘟情很多,一则是受黄河泛滥之苦,二则是饿死的人多出了瘟疫,主要是由于土地兼并比其他地区要严重所致。
想要解决山东的问题,除了治理黄河之外,更重要还是要着手处理土地兼并问题。
兖州府?
曲阜的孔家不就是在那里吗?
似乎……有点意思了!
朱祐樘突然联想到山东的曲阜孔,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微笑。
只是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次日清晨一快骑由西北方面而来,这份塘报很快便送向了西苑,交到朱祐樘的手里。
朱祐樘在看到来自大同塘报的时候,脸上却是充满了惆怅。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夷狄奉中国
五月的大草原,显得绿意盎然。
大同的边墙横亘在这片大草原之上,经过开凿的石块和烧制的城砖组成一段长达三百多公里的长城,成为大明抵御蒙古的最强防线。
“杀!”
“杀!”
……
茫茫的大草原突然杀气冲天,两万骑兵宛如饿狼一般,手持蒙古的弯刀策马朝大同这边的城墙而来。
由于长年狩猎,加上如今蒙古诸多部落征战不断,这帮身经百战的蒙古骑兵身上弥漫着肃杀之气。
令人十分意外的是,领兵的竟然是一个身材结实的少年,眼睛充满着杀意奔向了城墙而来道:“杀!”
经过岁月的侵蚀,这一条长达三百多公里的城墙在某些地方已经渐渐出现溃口,宛如一段水坝出现了缺口般。
偏偏地,这种溃口总是不合时宜出现,且修补需要花费大力气和钱财,故而成为蒙古骑兵的突破口。
“怎么办?”
大同的将士虽然已经提前探到草原的动静,但看到朝着这里飞奔而来的蒙古骑兵,亦是不由得惊慌地道。
尽管他们近些年没少跟蒙古交锋,但面对如此大规模的进犯,却是十分罕见的情况。即便宣府军会前来支援,但亦是仅仅在来的路上而已。
“怎么办?”
大同巡抚左钰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头子,正眯着眼睛看着卷起滚滚烟尘的蒙古骑兵,双手不由得颤抖起来。
虽然他入仕已经三十余载,曾经在地方平定民变,但从来没有独面蒙古骑兵的经历,更别说是这种大规模的骑兵寇边了。
一个处理不当,不仅是他项上人头不保,而且还有可能累及家人。
左钰原本还贪图权势,只是现在的新君是一个重实务的君主,而自己注定很难得到重任,不由得后悔自己为何不早些递辞呈回山东老家享福。
“兄弟们,准备迎战!”大同副总兵陈坚虽然意识到此次事态十分严重,但还是第一时间组织大同将士进行防御道。
在这一刻,他多么希望历史可以重来,将时间直接拨回到王越和汪直主政的时期。
那个时候,大同不仅拥有悍不畏死且精明的两位主帅,而且两千精锐还没有被大同监军太监蔡新和大同勋贵总兵许宁坑死,可谓是将强兵壮。
凭那时的配置,何须惧怕这帮鞑子?
即便他们大同真要跟蒙古骑兵开战,那亦能重挫来犯之敌,凭借大明的家底更是可以再次直捣蒙廷。
只是造化弄人,他们大同最有军事才能的两位主帅在东南任职,而两千的精勇之士已经成为了亡魂。
“杀啊!”
蒙古的两万骑兵离溃墙越来越近,那一把把高举的腰刀闪现白色的光芒,仿若一股铁流朝这里涌来。
大同巡抚左钰的嘴巴哆嗦,却是突然做出决定地道:“退,咱们退回镇城,再……再与之周旋!”
在这一刻,他已经感到了害怕,早前的勇气早已经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没有汪直的勇气,没有王越的军事才能,此刻仅仅只是想到贪生怕死的蔡新,却是知道龟裂在镇城中可以保命。
“巡抚大人,咱们可以借由此处的地利防御,不宜急退伤士气,还请三思!”大同副总兵陈坚没想到左钰这般贪生怕死,当即便站出来劝阻道。
“此处地势平衍,寇至无可御,本官领主军返回镇城以守大同无恙,你在此负责防务!”大同巡抚左钰看着这里并没有山体地势之利,当即便是溜之大吉地道。
两位参将都是左钰的心腹,且同样害怕蒙古的铁骑,当即便欣喜地护送左钰返回镇城。凭借镇城的城墙,可以保他们万无一失。
大同无恙?
大同副总兵陈坚看到无法阻拦左钰离开,脸上不由得泛起苦涩的微笑。
左钰要保的其实是乌纱帽,他选择屯兵于大同镇城,自然不用担心蒙古骑兵。凭借大同城墙的坚固,蒙古骑兵压根不可能攻下来。
“大同无恙”仅仅是“大同镇城无恙”,但大明周边的地区却无法独善其身,必定又得遭到鞑子的抢掠。
陈坚知道自己所守的溃墙不能失守,当即便扶刀怒目望向来犯的蒙古骑兵,打算跟靼鞑部殊死一战。
且不说早前所结下的种种仇恨,单是在四年前的那一笔血债他们大同将士就要跟靼鞑部不共戴天。
吁!
达延汗在离城墙仅仅只剩下几百米的地方勒紧马缰,正虎视眈眈地望向那个溃墙口子,同时望向如临大敌般的明军将士。
他本是一个遗孤,由于身上所流的是黄金家族血统,所以被满都鲁的遗妻满都海哈屯接纳。在迎娶满都海哈屯后,年仅七岁的他便继承汗位。
从一个籍籍无名的遗孤到蒙古最大势力的可汗,这种际遇简直像是一场梦。
早年前,他是被妻子满都海哈屯绑在背后作战,这让他混得十分靓眼的战功。现在他已经是十四岁的少年,所以拥有了独立作战的能力。
此次他亲自率领两万骑兵前来,算是他真正的独立领军作战,而矛头正是指向这个实力强劲的中原王朝。
“弟兄们,驱除胡虏,扬我国威!”
大同副总兵陈坚看到已经兵临城下的达延汗,当即便鼓舞士兵地大声道。
“驱除胡虏,扬我国威!”大同将士并没有受到大同巡抚左钰撤退回镇城的影响,当即便纷纷响应地道。
出生在这片土地上,他们世世代代都注定要成为军人,更需要跟蒙古作战。经过这么多年的交锋,早已经积下了血海深仇。
所幸,现在开中法已经得到恢复,他们并不需要过度地为军需所担忧,而今其实具备跟蒙古骑兵作战的能力。
咻!
正是这时,达延汗派出一匹快马朝着这里飞奔而来,在近处当即弯弓搭箭,便朝天空射出了一支箭。
不愧是马背上的民族,那一支箭不偏不侈地落在了城墙上。
陈坚初时以为是蒙古大举进攻的信号,但很快便注意到那支箭带着东西,等部下送过来才知道是一封锦书。
锦书是丝质,而上面用汉字和蒙古字所书,竟然还有着一个大元玉玺印。
“我们此番前来并不是要进犯大明,而是要求两国通贡互市!我们大汗说了,六月十五日再来,等大明皇帝的圣旨来复!”一个蒙古首领显得十分倨傲,便对着城墙进行喊话道。
陈坚手里拿着锦书,便认真地说道:“六月十五日,这个时间太过于仓促了!”
“本汗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六月十五日,是战是和,等你们大明皇帝答复,咱们走!”达延汗的下巴抬起,显得满脸倨傲地道。
虽然此次足足率领两万骑兵而来,但主要是要恫吓大明皇帝,逼着大明皇帝承认自己大元皇帝的身份,同时开启两国间的通贡互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