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治理黄河和收复建州成为朝廷最大的两件事情,而这两件事情都需要大量的银子进行支持。
正是如此,在炒房客的解读中,不说朝廷已经公开决定放弃修建北京外城的计划,现在的财政状况亦不可能还有预算修建北京外城。
没有北京外城这个预期,那么北京城的宅子自然算是“物以稀为贵”了。
北京城炒房团的背后是权贵阶层,加上他们的金融放贷业遭到朝廷打击,所以他们手里头拥有大量的资金。
结果这些资金持续流入京城的房产市场,致使北京城的宅子价格不仅回到去年年底的水平,更是走出了一波上涨行情,让这帮炒房客得到十分可观的账面利润。
“真是该死,谁出的主意?”
“吏部右侍郎董山,这个杀千刀的!”
“现在抱怨有什么用,赶紧将宅子出手吧!”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随着最高会议的内容传出来,几乎整个京城的权贵阶层都变得惶恐起来了。
这个奢靡税针对的是富人阶层的衣食住行,虽然“行”的税赋是最高的,但其实影响最大的是住房。
京城黄金地段的宅子早已经超出合理的范围,动辄上千两的宅子比比皆是。若经过江南风格装潢过的宅子,哪怕一万两连看房资格都没有,价格已经高得令人发指。
一旦朝廷开征房产奢靡税,不说北京城房地产的泡沫可能被戳破,而且他们手里的宅子需要缴纳三成,甚至更高的房产奢靡税。
正是如此,现在最好的做法是在奢靡税的消息没有在京城彻底传开前,将手里的宅子尽快卖出去止盈止损。
春节最后的几天时间里,北京城的宅子迎来了跳楼降价大甩卖时刻,亦是给京城百姓茶余饭后提供了谈资。
“什么情况,又来?”
“朝廷不会是真要修北京外城吧?”
“别乱开玩笑,听说朝廷的银子都不够治理和开发建州了!”
……
京城的百姓看到相类似的情况再度重演,不由想到去年年底的那一幕,但很多人都心知朝廷不太可能修建北京外城。
其实北京外城确实没有达到非修不可的地步,除了彰显皇帝的功绩外,便是便宜了在城郊拥有地块的权贵。
只是普通百姓的消息来源有限,所以压根不清楚北京城宅子突然间跳水的真实原因,甚至还得到了很多错误的消息。
滋滋……
十几个女人一起从穷人区踩着积雪走出来,手里都抱着一匹或两匹的白棉布,在雪地留下一行脚印。
“听说朝廷要征人头税了!”
“简直荒谬,下馆子都要交税了?”
“何止这般,以后咱们走路都要交税了!”
“我可是听说,但凡有宅子都要交税,不然家里不许住了!”
“总之以后跟衣食住行有关的,朝廷都会进行征税,不缴全都要打板子关起来。”
……
这个女人群体天然喜欢听一些八卦事,每个人似乎都有着与众不同的消息来源,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不管哪个时代,百姓对税收都格外的敏感,而“苛政猛于虎”并不是说一说而已,很多百姓正是因为税赋而被逼得家破人亡。
所幸,太祖朱元璋制定封建王朝最低的三十税一的赋税,虽然下面的官吏难免从中捞油水,但总体还是能够过日子。
只是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奢靡税被解读为“朝廷通过衣食住行四方面向普通人征税”,哪怕他们上个馆子都要征税等。
由于缺少权威媒体的报道,而今这种事情传得多,自然让一些人相信这个征税的事情是真的,朝廷确实准备对她们疯狂压榨了。
刘英手里抱着两匹白棉布,眉头紧紧地蹙起,由始至终都没有参与到这个话题的讨论。
“刘区长,我们以后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朝廷这般征税,咱们的日子该怎么办?”
“你们别听风就是雨,朝廷肯定不会这般乱来!”
“刘区长,人家说得很清楚的,现在朝廷没有钱了,所以肯定要征税!”
“现在都是小道消息不能当真,咱们将棉布换了钱,安安心心过好年!”
……
刘英已经从小组长一跃成为一个片区的区长,由于平日很热心又十分能干,故而在这个团体的威望很高。
只是这个话题被压下了,但好几个女人显得情绪不高,毕竟谁都不想自己起早贪黑的劳动成果最后全给了朝廷。
临近年关,街道的人员明显多了起来,甚至不停有人抱着年货兴匆匆地回家。
皇家布行,这里处于繁华地带。
刘英一行人进入店中,显得轻车熟路地来到柜台前,却是微微一愣。
孙掌柜并不在柜台里面,亦没有在售货区亲自招呼客人。由于时常到这里,她们知晓孙掌柜必定在里面的茶厅招揽重要的贵客,亦或许是那位颇有气度的管事公公。
仅是站了片刻,身穿斗牛服的韦眷从里面走出来,而身旁跟随的正是满脸堆着笑脸的钱掌柜。
“什么时候该涨,这事都清楚了!”
“公公请放心,小的已经记得清清楚楚!”
韦眷现在全权负责皇家的布业,更是已经在地方开设皇家织布分厂。由于得到皇帝的赏识,现在地位可谓是水涨船高,已经成为御马监秉笔太监。
此次过来是查账,翻看店铺最近的收成。
由于出品的布匹物美价廉,加上已经产生了规模效应,所以染印的成本大大降低,故而皇家棉布在整个京城都难逢对手。
韦眷正要径直离开,只是看到一行女人抱着白棉布站在柜台前,最终目光落到刘英身上道:“你是刘英?”
“正是民妇的贱名!”刘英知道眼前的太监是大人物,急忙进行回应。
韦眷并不是那种眼高于顶的人,却是微微一笑道:“别如此妄自菲薄,你织的布还进了皇宫,陛下都说织得很好!”
啊?
刘英顿时震惊得目瞪口呆,却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织的布竟然会被送进皇宫,而且还得到皇帝的夸奖。
其他的女织工同样震惊,起初是有所怀疑,但却知道这个是一位大太监,却又不得不相信。
韦眷将刘英的震惊看在眼里,扭头望着在场的织女微微一笑地道:“你们好好努力,皇家布行不会亏待你们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女职工却是没有过于激动,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若是朝廷连她们的衣食住行都要处处征税了,她们哪怕再怎么努力,亦是不可能有足够的银子缴税,又何谈美好生活呢?
“韦公公,民妇听闻朝廷开年后要征税,不知此事可真?”刘英咬了咬牙,当即硬着头皮询问道。
在场的女织工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纷纷扭头望向韦眷,这一位皇宫里出来的大太监必定知道一些内情。
韦眷先是微微一愣,旋即便是好笑地道:“你们的消息倒是灵通,朝廷开年确实是要征税,但是……”
啊?
在场的女职工听到朝廷开年真要征税,心里顿时凉了一大截。
“韦公公,但是什么?”刘英亦是感受到自己的好生活蒙上了阴影,顿时紧张地追问。
韦眷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是微微一笑地道:“你们想要交税,恐怕要努力十倍才有机会!”
“为何?”不等刘英追问,旁边的一个妇人疑惑地道。
在场的女职工同样十分不解,这征税历来不都是拿她们底层群体开刀吗?啥时征税还需要门槛了?
韦眷隐隐猜测到她们的担忧,显得戏谑地道:“你们可知这个税叫什么吗?”
“韦公公,我们只是听说衣食住行都要征税!”刘英跟其他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显得诚实地回应。
韦眷知道这是信息不对称的结果,便进行透露道:“你们只知其一,朝廷确实是要对衣食住处征税,但这个税叫奢靡税!何为奢靡,这不用杂家解释了吧?”
奢靡?
刘英听到这个词后,顿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韦眷打量在场的众人,扫视着她们的衣着却是轻轻摇头:“至于你们,即便再努力十倍,你们亦难穿得上绫罗绸缎和住上千两的宅子吧?这奢侈税,不是你们想交便能交的。”
“绫罗绸缎和千两宅子?”在场的女职工默默地看着自己的破鞋,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韦公公,所以这其实是富人税?”刘英显得若有所悟地道。
韦眷不由高看刘英一眼,当即认真地点头:“你说得对,其实这就是富人税!原本礼部右侍郎周经提议向天下百姓加征的,但皇帝说只要他在位一日,便永不向百姓加税!现在杂家亦听到一些人对奢靡税乱说一通,你们其实听一听就好,一些话就别当真了,这个税怎么都轮不到你们身上,陛下确实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多谢韦公公解惑!”刘英等女职工顿时感到一阵羞愧,便认真地感谢。
韦眷知道此事必定是有人故意制造谣言,甚至希望利用百姓反对声音来阻止奢靡税,只是面对这种跳梁小丑并不需要过度在意。
现在的朝堂今非昔比,哪怕是堂堂正正跳出来都不可能阻止皇帝的意志,何况还是这一种旁门左道。
不管那些人如此煽风点火,开年又即将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场景,而这个奢靡税说不准能给皇帝带来惊喜。
别的暂且不说,这京城宅子的奢靡税,起码是一笔十分可观的数字。
“原来是衣食住行税是假的啊!”
“倒不能说是假的,但征的是富人税!”
“我早就是咱们的皇帝是好皇帝,亏你们还相信那些谣言!”
“就是,你们真是听风就是雨,皇帝这般爱民如子,你们竟然会这般想他!”
……
在场的女职工目送韦誊离开,当韦眷走远后,再度议论纷纷起来,甚至对早前那几个带来错误消息的女人进行批评。
刘英并没有参与其中,在将棉布交给钱掌柜的时候,便是微笑着说道:“孙掌柜,还是跟以前一样,您都换成布票就行!”
虽然有各样的声音,但她始终坚信朝廷的信誉,亦是明白是皇家布行给了她新的生活,所以现在手里全都是布票,亦算是她对弘治朝的一种支持。
随着时间的推移,知道真相的民众越来越多。
尽管京城散播着很多不实的言论,但现在朝廷的种种措施已经积累了很高的声望,而真实的消息终究会传到普通百姓的耳朵里。
“这奢靡税征得漂亮,皇帝万岁!”
“呵呵……我说那些人怎么上蹿下跳,原来朝廷是要征富人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