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大人,贾阁老已是病入膏肓,恕我等已经无能为力。贾阁老恐是熬不过今晚,你还是提前准备后事,还请节哀!”李言闻没有说话,旁边资历最深的郎中坦诚地道。
他们自然是希望能够全力救治贾俊,只是贾俊不仅仅是背疽,而且还患有严重的风寒。
如果慢慢调养,通过青霉素治疗背疽,用药物治愈风寒症,那么贾俊可慢慢痊愈。但奈何这发物一吃,两种病理同时作用在这位七十老人身上,即便华佗在世亦是无能为力。
哇……
贾雄虽然已经有了猜测,但得知这个答案后,仍是无法压抑住自己的悲伤情绪,顿时便扶着墙哭了起来。
他后悔今日的离开,如果自己坚持留在家里好好照顾老爹,那么自己便可以劝阻父亲不能吃下那个发物。
“少爷,你是知道老爹性子的!即便你在府上,亦不拦不下来,老爷定然是要遵照太皇太后的懿旨!”跟着出来的管家知晓贾雄的心思,便是安慰着道。
“咱们走吧!”李言闻等郎中看着这个场景,由于知晓已经是无力回天,于是默默地选择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该死!上天,你不公,岂能给咱大明如此恶毒的太皇太后?”
贾雄知晓真正的凶手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心里无比的痛恨这一场变故,痛恨皇宫里面那个老妖婆。
这个声音传到李言闻等郎中的耳中,导致他们这帮人当即一愣,如此言论简直是要招来杀身之祸,倒是李言闻反应最快:“最近着实太忙了,如今头昏脑涨,听别人大喊大叫耳朵都是嗡嗡声!”
“我亦是如此!”其他几个郎中反应过来,亦是纷纷附和道。
北京城在夜幕中沉沉睡去,唯有一盏孤灯在贾府的房间一直亮着。
医学奇迹并没有出现,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噗!
贾俊突然回光返照般下床来到书桌前,在写完奏疏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气绝而亡。
贾俊,字廷杰,直隶束鹿人,生于宣德三年,亡于弘治十二年。
景泰元年,以乡举入国学,然屡试不中,于天顺年间选授监察御史,历巡浙江、山西、陕西、河南、南畿,所至皆有声。
擢山西按察佥事,协守宁武关诸关,修明军政,边徼晏然。升任山东按察副使,分司临清。
成化十三年,超拜右佥都御史、宁夏巡抚。
在镇七年,军民乐业。
贾俊持宪度,严军法,数年虏不敢犯,入召为工部右侍郎。
成化二十一年,奉敕赈灾河南饥荒,寻转左侍郎。
数月后,拜工部尚书。此时专重进士,举人无至六卿者,贾俊独以重望得之。
至弘治朝,贾俊为人清慎俭约,终始不渝,掌在工部六年,饬材训艺,动必信度,人无间言,得弘治帝器重。
弘治六年,蒸汽火车面世,贾俊因功入阁,举人至相者,贾俊为有明第一人,亦为世间称颂之工程相。
入阁六载,竭股肱之力安社稷,辅皇帝以成维新之治,身任天下之重,竭尽心力,卒成大明盛世雄业。
然年衰岁暮,染背疽遇风寒,向帝请辞归家,帝许之,厚赐。
贾俊未成行,背疽恶疾突发,又染风寒,卒于京府,享年六十有九,惜哉。
……
次日清晨,原内阁阁臣贾俊的死很快传遍整个北京城。
“贾阁老果然还是熬不过,果真是人活七十古来稀!”
“昨天不是说第一医学院已经研制出青霉素,能救贾阁老吗?”
“呵呵……即便阁府有良药十味,亦比不上……毒药一剂啊!”
……
贾俊在京城圈中的名声很好,特别负责工程能够维护清廉的官员不多见,所以京城百姓对他的死亡都是十分的惋惜。
随着有人话中有话的语调,特别是知情人愿意分享内幕,导致一大帮不知情的人员开始知晓整个事情的原委。
“青霉素可治背疽,贾阁老本来可以慢慢痊愈!只是太皇太后赐入海鲜汤和蒸蟹,贾阁老将这些发物吃下去,病情即刻加重,华佗在世亦是无能为力!”知情者并没有隐瞒,而是将事情的真相说了出来。
“好狠的心啊!这又是何故,不是传闻贾俊实为太皇太后的人吗?”
“咱们以为贾阁老入宫是负于陛下,实则他进宫是劝太皇太后以江山社稷为重!”
“上次的乾清门失火,若陛下真的出现不测当真不堪设想,贾阁老实为大明良相!”
“贾阁老自然是咱们大明的良相,但有人就是想要大明亡,自然是要记恨贾阁老了!”
……
随着话题的慢慢深入,一些真相亦是浮出了水面。贾俊并非背叛皇帝,而是进宫游说太皇太后,但不想遭到了太皇太后的忌恨。
“先是陛下,今为阁老,大明之不幸也!”
“贾阁老死得如此之冤,难道事情就这样算了吗?”
“不然还能怎么样?乾清门的纵火案还不是只追究到何尚宫?”
……
很多年轻官员在知晓真相后,却是纷纷将矛头指向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但给一些老官员泼了冷水。
虽然周太皇太后对贾俊的死确实要负很大的责任,但真想要追究太皇太后的罪责,这其实是难于登天。
且不说,周太皇太后下赐发物可以视为一种恩赏和器重,既然行刺皇帝都不能追究到太皇太后身上,那么自然不可能因贾俊一个臣子而追究太皇太后。
正是如此,贾俊的死只能算是白死,这笔账根本算不到太皇太后的头上。
紫禁城,关睢宫。
“他这么死掉,倒是便宜了这个忘恩负义之人!”
周太皇太后跟往常那般,过着十分惬意的奢靡生活,每日都是睡到自然醒。在得知贾俊的死讯,显得十分的平静地喝着手中的茶,仿佛此次死掉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其实在她的心里,谁都是那般的无关紧要,哪怕弘治皇帝死掉,她亦会鼓掌叫好,而叛徒贾俊的死让她反而解恨。
正是这时,李公公慌张地闯了进来。
“什么事?”周太皇太后将送到嘴边的茶盏停下,顿时不悦地训斥道。
李公公这一路跑得急,此刻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大……大事不好了!”
“皇帝敢治罪哀家不成?若他真敢治罪,哀家便应下,倒要瞧一瞧青史会如此写他这个不肖之孙!”周太皇太后亦是一个狠人,显得十分淡定地道。
周围的宫女隐隐觉察到这位太皇太后内心十分疯狂,恐怕是真敢于求死,亦要跟皇帝以硬碰硬。
李公公总算是喘上气,便将事情托出:“太皇太后,刚刚从刑部那边得到最新的消息,何尚宫招了!”
“她招又能如何?当今天下谁敢拿哀家怎么样?自古以来有哪个皇帝敢处置她皇祖母的?何况,她手里有证据吗?”周太皇太后似乎早料到何尚宫的嘴不严,却是有恃无恐地道。
李公公面对满脸自信的周太皇太后,却是轻轻地摇头道:“太皇太后,您是误会了,这个事情跟您无关!”
“跟哀家无关?”周太皇太后再次停下送到嘴边的茶盏,顿时十分困惑地道。
按着正常的剧情,何尚宫自然是咬出自己,亦可能会咬出自己。只是事情突然变得古怪起来,何尚宫竟然指证其他人。
李公公郑重地点头,于是将事情的真实情况说出来:“据探查到的消息,锦衣卫从何府搜到跟崇王的往来密信!”
“这不是哀家跟崇王的通信渠道,跟烧乾清门有何干系!”周太皇太后捧着茶盏,显得更加不解地道。
因信中有些禁忌的话题,她并没有采用明面的信使,而是经由何尚宫的何家跟汝宁府秘密联系,不想这个事情已经被知晓。
只是这个事情即便被皇帝发现,亦是一件不痛不痒的小事情。
李公公看着还是一脸困惑的太皇太后,于是说出了事情的真相:“何尚宫指证的人是崇王,声称她是崇王指使烧乾清宫!”
第五百四十九章 大王亮牌,祸降于世
虽然周太皇太后的娘家已经被朱祐樘处理掉,周太皇太后的女儿重庆公主的驸马被斩于西市,重庆公主因帮助兴王迎娶蒋氏而被禁足公主府。
只是周太皇太后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亦不是了无牵挂的老妖婆。
朱见泽是她唯一在世的儿子,因疼爱小儿子的缘故,她恨不得将自己的小儿子永远留在身边,如今亦是时常书信往来。
在外就藩的王爷不允许进京,更不允许踏进皇宫半步,这是成祖时期的定制。
只是在原先的历史中,周太皇太后称病要召崇王进京相见,结果满朝文武不敢阻拦,而软弱的弘治亦是没有意见。
不过现在的历史发生了重大改变,崇王不仅没有享受到进京的特权,而且被牵扯到这一场无形的斗争中。
“崇王?他朱祐樘想要做什么?”周太皇太后看到事情涉及到自己小儿子崇王身上,一股惊慌当即涌上心头。
如果是重庆公主还好,她对重庆公主这个女儿不是很在意,但唯独一直在意着这个远在河南的小儿子。
现如今,皇帝竟然将这把火烧向崇王,这是她事先完全没有想到的情况。
李公公知晓崇王是眼前这位太皇太后最为在意的人,显得苦涩地分析道:“太皇太后,一旦何尚宫咬死是崇王指使是她烧乾清宫,又有何府跟崇王的书信往来为证,崇王的罪名便基本落实了!”
原本他一直觉得太皇太后终究是皇帝的皇祖母,在这个孝道为尊的天下,只有太皇太后欺负皇帝的份。
此次乾清宫被烧,结果跟他所意料的一般,这个事情仅仅追究到何尚宫身上。当朝阁老贾俊因太皇太后的赐食而起,满朝文武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只是皇帝的反击显得那般的犀利,虽然皇帝没有伤害太皇太后一分一毫,但崇王不死恐怕都要被剥下一层皮。
若是皇帝揪着崇王不放,那么这场较量看似太皇太后毫发无损,但却是输得十分的彻底,难保皇帝还有后招。
一念至此,他心里亦是涌起一股不安,眼前的太皇太后并不见得真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分明是构陷崇王,这世间还有天理吗?”周太皇太后此刻重拾天理公道,愤怒地为着自己的小儿子打抱不平。
李公公想到那位为了忠义而喝下海鲜汤暴毙的阁老贾俊,显得人间清醒地劝道:“太皇太后,当务之急是该如何替崇王化解此劫!”
一个藩王跟宫廷中人书信往来便犯了忌讳,而今还被指证是火烧皇帝寝宫的幕后元凶,这个罪名甚至都可以砍头了。
加上太皇太后早前间接害死内阁阁臣贾俊一事,皇帝那头恐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没准是要赐死崇王。
“即便他将罪名安在崇王身上又如何?崇王可是他亲叔叔!”周太皇太后一直将皇帝视为小辈,当即十分不屑地道。
周围的宫人面面相觑,发现这位脾气暴躁的太皇太后并没有大家所想的那般聪明,事情到这个份上哪还有什么亲情牌可打?
李公公暗叹一声,于是直接挑明其中的利害关系:“太皇太后,古往今后,叔侄相斗的戏码并不少见。即便本朝亦出现宣宗将亲叔叔汉王烹死,若是皇帝此次执意要处死崇王,天下人恐怕并不会对皇帝有多少指责!”
跟周太皇太后作为皇祖母的身份不同,崇王仅仅是一个皇叔,而杀皇叔跟杀皇祖母的性质是大大不相同。
正如李公公所言,当年宣宗将亲叔叔汉王烹死,却是没有人称宣宗不孝,甚至不觉得他处死汉王的做法不对。
正是如此,此次皇帝并不需要有多少顾虑,不说将崇王削籍为民已经可以让崇王什么难受,哪怕斩了亦是没有太大的负面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