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赣镇总兵还是李续宾。
胡林翼这个布政使不但有政事权,还间接掌握兵权。
苏曳道:“涤公,皇上的旨意来了吗?湖北还真是无一日不可无曾公啊,皇上夺情,也在情理之中。”
曾国藩拱了拱手。
按说,他应该说守孝期间,心情悲痛无比,无心官职。
但他在苏曳面前,却不愿意说出这样虚伪的话。
这一次曾国藩之所以能那么快的夺情,官复原职,最要感谢的人就是苏曳了。
因为苏曳和皇帝的不愉快,使得皇帝觉得有必要让曾国藩复出,稍微压制一下苏曳。
权衡之术么。
苏曳道:“胡林翼大人,你是布政使,我是巡抚。尤其我们两人在江西都有兵权,按说应该斗个你死我活,但我开门见山地说,没有必要。”
“我会把重心放在九江,我的军队可以从南昌撤出来,让你们湘军进驻。”
“赣镇绿营的军务,我也可以让出来。”
“江西的政务,我也可以让出来。”
这话一出,胡林翼顿时完全惊呆了。
这……这还斗个屁啊。
你想要争的东西,人家直接全部扔给你了,一点都不想要。
“我要两件东西。”苏曳道。
曾国藩道:“请讲!”
苏曳道:“只要我新军圈走的地,就归我。我可以告诉你总共有多少,六百九十万亩!”
“这些良田,之前属于很多地主豪强,战乱的时候,他们逃去了苏州上海,现在江西收复了,他们肯定要回来,试图拿走这些田地。”
“我需要你胡林翼,把这些麻烦全部给我挡了,不管你大开杀戒也好,或者将他们下狱也罢。总之这六百九十万亩田,我全部要了,而且不愿意有任何麻烦,我只需要你将完整的田册交给我。”
曾国藩道:“那第二个条件。”
苏曳道:“九江府经过战乱,已经十室九空。我不管你用任何办法,在接下来两年内时间,你给我弄来三十万人,其中十万女人,十六岁到四十岁之间。”
“剩下十万人,八成为青壮!”
“们抓也好,抢也罢,不管任何办法,把人送到我九江府。”
胡林翼听到这个话,再一次惊呆了。
足足好一会儿,他忍不住道:“苏曳大人,为什么啊?”
胡林翼完全无法理解,苏曳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整个江西都是你的啊,经过战乱之后,还有一千万人口啊。
这里面有多少官职,有多少赋税啊?
你这些都不要,偏偏只盯着一个九江?
而且还要从外面移民三十万人去?
他们当然不知道,他要的就是从零开始,一个纯粹的,没有任何盘根错节的经济实验区。
“另外我还需要六百万亩良田所需要的耕牛,农具,种子等等。”
“你们要全部为我办到。”
这些东西,当然都是天文数字的代价。
但是……
湘军有各种办法可以办到。
而作为交换,苏曳让出江西大部分州府的权力,还有赣镇绿营大部分的权力。
这些东西,湘军无比重视,但苏曳却弃之如敝履。
他要的,就是九江经济实验区。
两三年后,关键节点一来,他苏曳就直接进行大跨越,进入中枢了。
胡林翼道:“抚台大人,我们这边商量几日,可以吗?”
苏曳道:“当然。”
然后他拱手道:“告辞!”
胡林翼终究忍不住道:“苏曳大人,您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就为了办这么几个工厂?这一切值得吗?”
是呀!
那边密约还没有落定,苏曳这边就已经付出了天大的代价了。
完全是孤注一掷,这一切值得吗?
巴厦礼爵士,为了我们共同的命运,你需要拼命了。
苏曳走了之后,左宗棠走了出来,缓缓道:“苏曳此人,了不起啊!”
……
京城!
“六百里加急!”
“六百里加急!”
“广州大捷,广州大捷!”
养心殿内,皇帝闻之大喜道:“快进来。”
这次来报信的,是两广总督叶名琛的幕僚。
“皇上大喜,英国人在广州,全部撤退了,守卫领事馆的英军,全部撤退!”
皇帝道:“怎么回事?”
“前段时间,总督大人发现亚罗号商船已经过期了,所以派兵扣押之,英国人要求放人,并且发出了战争威胁,并且让广州领事馆的驻军向总督府逼近。”
“叶总督以理力争,立刻调遣军队对峙,并且从两广各地,调派了两三万军队,陆续支援广州。然后对洋夷说,你要战,那便战!”
“洋夷有人出言不逊,辱骂朝廷,波及皇上,叶总督立刻将两人抓捕下狱。”
“我们两军对峙十余天,叶总督调派到广州的军队越来越多,最终洋夷军队仓皇后退。”
“叶总督命令洋夷,让他们将军队撤出广州,否则我方将保留采取任何措施的权力,接着我方军队再一次紧逼,洋夷军队承受不了压力,已经全部撤出广州,退往往香港了。”
“皇上,当时苏曳和英国人谈判,号称是让英国人无条件退兵,但只是退兵了一部分,却还有大几百军队在广州领事馆周围,并没有真正退走。而这一次,叶总督胜利得更加彻底,让英国人军队全部退了出去了。”
“既然广州可以,那厦门那边也可以,其他被英国人军队驻扎的城市,也可以这样,逼迫他们全部退出去。我堂堂天朝上国,怎么可以让英国人驻军呢?”
皇帝闻之大喜。
这确实是巨大的功劳,完全不亚于当时苏曳让英国人退兵。
于是,皇帝下旨让叶名琛彻底官复原职,并且写信温言勉励叶名琛,作为天朝上国要有容人之量,既然洋夷懂事,那就不要逼迫太甚。
接下来,皇帝在朝会上公开表功。
“叶名琛做得好啊,这是继苏曳和英国人会谈之后,又一次外交胜利。”
“拟旨,晋升叶名琛为一等子爵,赏双眼花翎。”
其实,从叶名琛扣押亚罗号商船开始,皇帝就有些担心,唯恐叶名琛的强硬会触怒英国人再一次出兵。
结果,结果英国人强硬了一阵后,没有出兵,反而把军队撤出了广州。
然后,朝中大肆宣扬这一次的外交胜利。
但这里面的含义就不言而喻了。
上一次苏曳让英国人无条件退兵,现在看来,也不是多了不起。
叶名琛总督不也是做到了?
甚至皇帝和懿贵妃用膳的时候,也忍不住说了一句。
“现在看来,当日苏曳所谓让英国人无条件退兵一事,功劳言过其实了,朕有些夸大其功了。”
“他能做到,叶名琛也能做到。”
“还有现在的新军,苏曳不在,荣禄也练得挺好。”
“这人啊,千万不能自视太高,仿佛这天下离开了自己便不行了,否则就贻笑大方了。”
一旁的懿贵妃笑而不言,心绪复杂。
朝廷在这边弹冠相庆,却丝毫不知道,前所未有之大祸将至!
……
伦敦!
包令和巴厦礼爵士,终于见到了阿尔伯特亲王。
为了这次短暂的见面机会,巴厦礼用尽了他在伦敦为数不多的政治资源。
这位女王的丈夫,算是整个大英帝国王室之中,份量最重的一个人。
女王陛下,几乎对他言听计从,有这强烈的精神依恋。
然而,非常不凑巧。
亲王临时受到邀请,而且还是法兰西帝国的相关活动邀请。
所以,这次见面只能取消了。
而这一次见面取消,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而且时间太紧急了,苏曳这边等不了了。
巴厦礼和包令也等不了了。
于是,巴厦礼不顾绅士风度,直接拦在了亲王的马车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