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也感觉不太对味。”田雨公道:“这样还是新瓶装旧酒,好像没有太大的意义。”
“依旧是完全旧有的体系,会把人所有的手脚全部捆住,根本做不了新事情。”
“依旧如同一个泥潭一般,要把人沉下去。”
“必须要让人觉得时代不一样了,新时代到来了。但是现在这个架势,完全没有可能。”
“必须想一个办法,狠狠撕开,创造一个新局面。”
……
而此时,苏曳一个人在房间里面,拿出平板上网。
英年早秃道:“治大国如烹小鲜,你进入中枢后的这第一项政策,要看起来大,看起来新,但是不能太激进,一定要确保能成功,让苏曳在短时间内树立起来权威。”
负八妹道:“比如呢?”
英年早秃道:“比如税务改革,各地厘金局改革。”
红旗插遍满清道:“不,不可以这样。”
“你们弄错了一件事情,你们把苏曳进入中枢当成了一个胜利的结果。”
“但不可以这样,苏曳进入中枢,应该是一个继续冲锋的号角。”
“按照你们说的这样,苏曳在中枢内,再一次不断立功,然后不断晋升,最终完全执掌政事堂,完全执掌朝廷,是这个意思吗?”
英年早秃道:“这是最稳妥的办法啊,按照这样一来,再过几年苏曳就能成为整个清廷政治领袖了。”
“之前他狂冲猛突,现在已经得到政治果实,所以应该稳一稳,扎根于朝廷中枢,培养党羽,腾笼换鸟,最终完成篡位。”
红旗插遍满清冷笑道:“荒谬,可笑,可笑!你这是要走王莽之路吗?”
“你们知道明治维新为何能够成功,而满清的革新为何会失败吗?就是因为日本以下克上,彻底完成了颠覆。而满清所有的革新,依旧在旧环境中,慢吞吞的,根本没有足够的动力。”
英年早秃道:“呵呵呵,都是没有文化的人,才能说出你这样的话,太肤浅了,你认真研究过明治维新吗?”
“我推荐你去看《坂上之云》和《维新之岚》,这样你对脚盆的明治维新也大概能有比较清晰的认知,也不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
红旗插遍满清道:“你这个贪官污吏在给我开书单吗?你自己就是一个腐朽的官僚,却在教苏曳做事?”
这还是小群内第一次气氛冲突。
之前不管争论得太激烈,大家都不会谩骂,更加不会攻讦对方。
而现在,出现了绝对的对立局面。
这红旗插遍满清,是一个典型的军迷,看过不少书,但读得不深,唯有强烈和坚定的情绪。
而英年早秃,不但博览群书,而且长时间做过高级官员,不但有丰富的理论,还有实践,还拥有政斗经验。
相较而言,红旗插遍满清,则是典型的草根了。
而负八妹,则是陷入了沉默。
因为对于苏曳的事业,她投入的情感最多。
所以,现在也最是慎重。
毫无疑问,从1855年到现在,苏曳已经获得了最大的成功。
奋斗了六年,斗争了无数次,终于进入了中枢。
但是现在摆在面前,就是两条分歧的路线。
一条道路,保守。
另外一条道路,无比激进。
红旗插边满清开始给苏曳发私聊。
“兄弟,我确实是屌丝,我确实是草根,我现实生活一塌糊涂,除了教员的书,马列的书,我也确实没有正儿八经读过几本书,我知道我是偏激的,狭隘的!”
“英年早秃,确实是一个高明的精英,现实生活中他可能眼角都瞥不到我。”
“但是请你相信我,你的事业已经是我所有的精神支柱。我在现实中一无所有,别人都把我当神经病,我没有房子,没有车子,没有媳妇,现在已经隐居在老家农村废弃老屋,而且方圆几十米内,就只有我一户人家。”
“我这辈子已经完了,我把所有的精神,所有的灵魂,都投入到你的事业之中了。”
“他们都觉得你现在已经进入中枢了,已经大权在握了,所以就不用猛冲猛打了,就可以按部就班地夺权了。”
“错,错,错!接下来你的斗争应该更加激烈。”
“接下来,你应该更加凶猛!”
“你之前的敌人是看得见的,是咸丰皇帝,还有他的那些大臣。”
“而你现在的敌人是看不见的,是这个国家的旧思想,旧思维。”
“这个国家正在不断坠入深渊,周围仿佛有无数粘稠的黑水,正在不断淹没这个国家。”
“你虽然已经进入中枢了,但是整个清廷依旧如同一潭死水,你想要革新?怎么办?难道和英年早秃说的一样,进行妥协吗?进行交换吗?”
“那样哪里算得上改天换地?”
“他让你在中枢不断夺权,不但培养班底?结果投靠过来的都是旧人物,旧政客?”
“那样就算你最终成功篡位,就算你成功当上了皇帝,又怎么样?你周围依旧是一潭死水。”
“别忘记了,你穿越的目的,是改造这个国家,拯救这个国家。而不是单纯的篡位做皇帝。”
“英年早秃总是说,你应该先不断夺权,再去革新,再去颠覆。”
“错,错,错!”
“你应该去在革新中夺取权力,你应该在革新中去获得志同道合的追随者。”
“否则现在就算组建了政事堂,看似颠覆了之前的中枢,但那又怎么样?这个政事堂和之前的内阁,有本质区别吗?”
“别忘记了,你先是一个革命者,然后才是一个篡位者。”
“现在的你,还有这个满清,就如同一个腐朽,百病缠身的人,它的身上脚下有无数黑手缠绕,你必须疯狂地奔跑,不断地跑。前面有一个太阳,但是它一直在移动,而你的身后尽是黑暗,你必须疯狂奔跑,千万不能停下来,否则就会被黑暗吞噬。”
而另外一边,英年早秃也不断发消息过来。
“兄弟,我现在也搬到乡下了,住回我父母给我留下的老房子了。我从小学到大学,都是最最优秀的那群人,一个农村的孩子,考上了人大,而且直接念到了博士。”
“开始工作,就有了不低的级别,因为那个时候人才比较少。工作十几年,就已经到了高位。”
“享尽了人生繁华,见惯潮起潮落。”
“如今不到五十岁,我又再一次回到了乡下老家。当时我那么拼命地奋斗,才拼命逃离的老家,而现在却又回到了原点。”
“所有人都觉得我是找到了初心,找到了宁静。”
“不,不,不,我根本没有宁静,我只是失败了。”
“我一点都不甘心,但我已经没有希望了。”
“兄弟,你知道我为何会落马吗?是因为我爱钱吗?有一部分原因吧,但更大的原因是我要做事,我胆子太大,我动作太大,极度的冒进,这才是我落马的根本原因。”
“我葬送了大好局面,我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
“我最大的经验校训,就是没有注意到政治上的张弛有度。猛冲猛打,获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之后,就应该安稳下来,把胜利的果实全部吃下去,然后再开始下一步的冲锋。”
“红旗插遍满清,他的心是好的,而且他投入到自己的世界太深太久了,所以当然有锐利的观点,但归根结底太浮于表面,甚至理想主义都不算,就纯粹是妄想主义。”
“任何政治改革,都切忌冒进。所有冒进的,冒险的改革,都是失败的,几乎无一例外。所谓改革,应该从易到难,从小到大,从点到面。甚至巨大的改革,都需要一个非常恰当的契机。”
“你奋斗了六年,终于获得了穿越以来的最大胜利。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稳定局面,掌握权力,再进行巨大革新。”
“如果现在就进行巨大革新,你有足够的人才吗?你的嫡系才有几个人?你现在进入中枢了,可是你的班底呢?太薄弱了。”
“对于旧有体制,不要情绪化,不要急着彻底否定一切,推翻一切。”
“而且对于有些官僚,也不要彻底全盘地否定他们,那些能够跟得上脚步的,总要给人一个机会吧。旧时代的腐朽大臣,难道就成不了新时代的能吏干将,我看未必。”
“这样的教训,我们经历得不少吧,这几十年来的教训,不可谓不深刻吧。”
……
红旗插遍满清,一个草根,给苏曳提出的意见路线,极度的激进。
英年早秃,真正的顶级精英,给苏曳提出的路线,平稳而又成熟。
过去的这几年时间,苏曳和小群人每一次都能讨论出最好的路线,最正确的路线。
所以从胜利走向胜利。
短短五六年时间,就已经从一无所有进入了中枢。
而现在,迎来了最大的路线分歧。
而小群中,最最重要的一个人,负八妹。
却陷入了平静。
苏曳把两个人的私聊记录发给了负八妹。
“我看到了。”负八妹道:“他们两个人都在拼命说服我支持他们的观点。”
“现在,确实到了最最关键的时刻。”
“苏八寸,你自己什么感觉?”
苏曳道:“我进入了中枢,唯一的感觉就沉闷,虽然刚刚进入政事堂,还没有开始做事。但是我已经感觉到有很多蜘蛛网来缠绕我了。”
负八妹道:“怎么说?”
苏曳道:“我的伯父,我的舅舅,已经拼命来到我家走门路,想要把家人安插到关键位置上。最最关键的是,我还没有进入政事堂,就已经有无数的事情,无数的奏章摆在我的面前了。”
“这当然是权力,无比巨大的权力。”
“但是按照这样下去的话,我大概会被这些奏章,这些权力所淹没的。”
接着,苏曳问道:“你什么观点?是立刻在没有广泛基础支持下,进行剧烈革新,在革新中不断夺取政权。还是先在中枢组建班底,夺取权力,再进行革新?”
负八妹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你还没有看过我的脸吧。”负八妹忽然道。
之前,负八妹给苏曳发过很多张照片,而且很性感,甚至穿着半透明的小内都有。
而且还凹出各种各样的造型。
但是,她的照片好像从来没有真正露过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