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太后道:“倭仁,他是文官啊?”
苏曳道:“盛京将军福兴,大概是没有胆子起什么乱子的。倭仁对改革旗务感触不深,而盛京最特殊,正好让他去感受感受。”
慈安太后道:“盛京有什么好感受的?”
苏曳道:“太后去过盛京吗?”
慈安太后道:“没有。”
苏曳道:“关外被视为龙兴之地,不允许汉人涉足,却又没几个满人,到处都是荒芜的,土地有肥沃得很。顺治帝当时还鼓励汉人去关外拓荒,而到了康熙帝却开始了封禁政策,糊涂得很。”
慈安太后轻轻捶了他一下道:“哼,圣祖爷也是你能随便编排的。”
苏曳道:“糊涂,就是糊涂,有什么不能说的。”
“现在整个关外才几个人?却拥有大清最肥沃的土地,却得不到开垦,关内很多百姓又没有田种,旗人又不种田。”
“俄国人眼看就要打过来了,没有人,怎么挡得住?口口声声关外是龙兴之地,不能让汉人进入,结果人家俄国人要杀过来了,人家抢了一片土地就开始移民,关外无人,守也守不住。”
慈安太后道:“你想要往关外移民吗?”
苏曳道:“是啊。”
这一次苏曳剿灭太平天国和捻军,整整几十万人投降,其中能够参军的只有一小部分,剩下大部分要去做矿工,还有其他工人。
还有一部分人,是要做农民种田的。
不过,苏曳还没有决定下来。
因为不管是太平军还是捻军,造反作乱惯了,只怕去了关外会和当地旗人发生强烈的冲突和矛盾。
而且关外环境,更适合土匪,这群人去了之后,只怕又重新变回土匪了。
但如果迁移普通农民的话,面对俄国人的入侵,又无法形成全民皆兵的气势。
所以,苏曳又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采用生产建设兵团的模式开发整个东北。
“哼,旗务改革都还没有定,又要朝着关外移民,你每一招都朝着旗人的命根上打,难怪别人把你当成死敌。”慈安太后道。
苏曳道:“旗务改革是一面大旗,吸引了所有的仇恨和敌意,那索性就把很多其他政策放在旗务改革下进行。大家只盯着旗务改革这件大事,我们就悄悄把其他事情都给完成了。”
“谁跟你是我们?”慈安太后道:“我也是旗人来着。”
苏曳轻轻揉着她的后颈,稍稍用力了。
她觉得有些酸疼难忍,几乎想要哼出声来,却又觉得奇怪。
“婉儿,你真好看。”苏曳忽然道。
慈安太后道:“你别说这样的话,我……我不习惯。”
苏曳道:“裁撤地方八旗,我负责南京处,山东,江苏,浙江,福建,湖北等几个省的八旗军,都有我亲自裁撤,亲自招募新军。”
慈安太后猛地坐直起来道:“你要离京?不行,你要离京了,我怎么办?”
“我的意思是,他们还不得吃了我们孤儿寡母啊。”
苏曳道:“我也是不放心,你这个人性子太软了,别人一说,你这边就退缩了。”
慈安太后道:“那大不了,你把西边那位请回来她,她不软。”
接着,她忍不住道:“那几个省的八旗裁撤,哪里需要你亲自去啊?左宗棠去就可以了呀。”
苏曳道:“我去要办两件事情,一个是裁撤这几个省的八旗,另外就是筹建招商局。”
慈安太后道:“一起进行的吗?”
苏曳道:“是啊。”
慈安太后道:“这件事情很重要对吗?”
当然重要,苏曳四项新政,招商局是单独的一项大政。
“既然很重要,为何不单独做,为何要和裁撤八旗军放在一起?”慈安太后道。
苏曳道:“因为他非常重要,所以要轻描淡写一些。”
慈安太后道:“因为旗务改革的事情,整个京城氛围这么诡异莫测,你偏偏这个时候要离京。”
……
这个美貌的小太后比较单纯,不懂里面的复杂性。
事实上,现在苏曳是面临两个战场,一南一北。
北边的战场中心在京城。
他的敌人是八旗勋贵,王公大臣。
南边的敌人是湘军。
现在北边的战场陷入了僵持,苏曳斩首了一千多人来绝食请愿的八旗无赖,而对方的进攻手段是惠亲王绵愉请辞。
他一个人请辞没什么,但可能仅仅只是开始。
接下来,斗争是肯定会升级的。
苏曳暂时先离开京城,对付南边的敌人。
不搞定湘军,那全面的洋务运动就无法展开。
苏曳的举动在其他所有人看来是非常不智的,你北边的斗争都没有搞定,又跑去南方挑起斗争?
不是应该先搞定一个敌人,再去搞定另外一个吗?
你一个人,要掀起两场斗争?
何其昏聩?你就不怕南北两个敌人联手吗?
慈安太后忽然道:“绵愉请辞了,你觉得应该让谁进入政事堂?载垣,还是奕譞?”
苏曳道:“太后您的意见呢?”
慈安太后道:“还是七爷吧。”
她口中的七爷,就是咸丰皇帝的七弟,醇亲王奕譞。
这位七爷历史上曾经很长时间执掌中枢,算是中规中矩吧,另外他还有一个身份,慈禧妹妹的丈夫,光绪皇帝的生父。
苏曳摇头道:“不行的。”
慈安太后道:“为什么不行?”
苏曳道:“因为他不会接受。”
慈安太后道:“怎么说?”
苏曳道:“因为旗务改革,现在整个八旗勋贵,王公大臣都在孤立我,不愿意与我为伍。奕譞也不例外,此时让他进入政事堂,而后他开头拒绝,我们也只是自取其辱。”
慈安太后道:“有这么严重吗?”
这个小太后单纯幼稚,还没有品出味道了。
苏曳决定推行旗务改革后,他和八旗勋贵就已经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了。
他要竭尽全力,按住所有八旗勋贵,让他们服从,并且执行旗务改革。
而八旗勋贵,王公大臣们则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把苏曳赶出中枢。
但是现在苏曳掌握军队,僧格林沁也站在苏曳这边,所以八旗大臣就失去了军事解决的可能性。
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完全走政治斗争路线。
要么另寻他法,走军事斗争路线。
但是他们手中没有军队,而湘军那边又有军队,所以双方可能会合流。
而苏曳的招商局,表面上是想要招安湘军势力,实际上则是磨刀霍霍。
……
懿王府。
苏曳的核心要员正在议事。
陈玉成,李秀成、林启荣已经离开京城,前往天津了。
局势如火,第二批新建帝国陆军六个师,原本需要等到地方八旗裁撤完毕,招募新兵源后一起进行的。
但显然已经不可能,从民间的募兵,已经开始一段时间。
从太平军,捻军中挑选精锐力量进入帝国新式陆军,已经完成了兵员挑选。
过去一两个月时间,从民间良民已经挑选两万人,从蒙古骑兵中挑选了六千人,从太平军和捻军中挑选了三万人。
总共五万六千人,进入了天津兵站进行训练。
等到地方八旗裁撤完毕后,会招募两万四千人,再进入天津兵站。
这个动作其实有些风险,太平军和捻军毕竟是造反者,一下子招募三万人,超过在巡新军的一半。
如果在兵站中造反作乱,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苏曳的第一师一半人,荣禄的第三师,僧格林沁的第四师,以及第五师,第六师,此时都在天津。
但接下来,几个陆军大臣都要带走一部分军队,前往各方进行裁撤地方八旗,万一有乱子,也能随时镇压。
所以,李秀成,陈玉成,林启荣、张宗禹,赖文光,陈得才等威望高的太平军和捻军首领,都要去天津兵站,一边学习,一边镇住这三万训练的新军。
“你们觉得,接下来他们的进攻会是什么?”苏曳问道。
左宗棠道:“根据下官的思考,接下来这群八旗王公大概会有两个方向。”
“第一个方向,就是所有旗人大臣,全部请辞,让整个朝廷中枢停转,逼迫太后做出选择,要么让您下野,要么朝廷停转。”
“第二个方向,军事斗争,南北合流。旗人大臣和湘军,以及其他地方军阀合流。趁着西北大乱,俄国人南侵的机会,用军事的手段,逼迫王爷下野。”
“按照目前绵愉请辞的动作来看,他们可能先采取第一种方案,如此一来,就会在道德上对我们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进攻。”
“而他们第一种方案的进攻,下官觉得有两个节点需要注意,一个是首席议政大臣,恭亲王奕讠斤的请辞。另外一个是被您举荐进入旗务改革大臣的载垣和倭仁,两人承受不了巨大的压力,进行请辞。”
“这两件事情,不管发生哪一件,都代表矛盾彻底激化,无可挽回。”
林绍章道:“我同意季高先生的分析,但我还是要补充一点,那就是旗人的软弱和妥协。”
“绵愉请辞之后,他们会暂停下来,等着苏相您的动作。因为从他们内心深处,是渴望您后退一步的,然后在旗务改革上进行谈判。您退一步,他们退一步,这样寻找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进行旗务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