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泉九彦皱眉:“藤田课长你可以不在乎,但是我不行,我是局长,局里的事就是我的事,神林浩为局里的事务辛勤工作了几十年,付出了很多,现在就算他退下来,我也要维护他的权益,你需要向他道歉。”
“不可能的事情。”周清和随口否决。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这是命令。”小泉九彦说着平淡的话,位置决定了,声音不重那也是不容置疑。
周清和微笑起身,捋了捋身上的西装:“我的级别是大佐,对于我的处分决定要上陆军省办公厅高层会议进行讨论,阁下是中将军衔,一定认识不少人,你可以试试,如果没有其他事,失陪。”
周清和轻轻顿首,转身走人。
小泉九彦都没想到藤田和清的性格居然如此之硬,眼神微微阴翳,已经好久没有人敢如此挑衅他的权威。
晚上,安田庄园。
吃完饭,安田健一笑着问起周清和今天班上的怎么样,周清和也就说了说今天发生的事。
“神林浩跳脚,小泉九彦开会,我这新课长上任第一天连个欢迎仪式都没有,人家是真不重视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故意出去躲着我,好让神林浩多发挥发挥。”
“哈哈,他要是在场,你去告状,他多为难?”
一头扎进别人的地盘里,而且拿走了权力最大的一个心腹位置,有人不满,那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也在安田健一的预计之中。
神林浩这个曾经的第一课长,那肯定是小泉九彦的人,而且是大将。
于是安田健一说道:“我找人查了下小泉九彦的背景,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当过近卫师团的军医部长,军医总监,而且是唯一一个军医中将,军医的最高级别就是中将,他算是做到头了。
而且从我打探的一些消息看,帝国大学附属医院,军医院,药商,这个人背后牵扯的势力也不小。
他在满洲还设立了一所医科大学,这样看的话,他和关东军的关系想必也很不错,应该是三菱那边的人,就算不是,也应该利益牵扯不少。
对于你的敌意,可能是三菱的人还有他自己出于危机考虑,怕你这个名医插手抢他们的生意,想要在军医局一次就打的你抬不起头来。
你要是应付不了,到时候别人以为你软弱,你在军医局想做点什么那就千难万难,总部的人可都不傻。”
这种辅助部门的头头,那和军队的大佬又不一样,军队的大佬利益在前线,在生产消耗拿回扣。
而这种军医部门,关系网更复杂,可能还有国内的政客,学校的派系等等。
周清和哈笑了声,喝了口茶:“其实他这么想也没错,我们安田家进场,不就是收钱来的?”
利益的碰撞那是免不了的,这也是周清和直接选择强硬的原因,对上,那是迟早的事,嘴巴说两句刺激的话,那只是开胃菜,而以后,只会更加激烈。
安田健一轻笑:“收钱也得打开局面,神林浩只是一个小人物无所谓,重点还是小泉九彦,他一个中将要是在局里打压你,你准备怎么办?小泉九彦深耕军医几十年,局里关键位置应该都是他的人。”
对于小泉九彦会不会上报办公厅讨论给藤田和清处分这件事,安田健一是一点都不担心。
这都不需要安田家使劲,在这个给天皇治病的节骨眼,谁敢给藤田和清上眼药,那是找死,那是谁来都没用。
反而是局里的日常小事,小泉九彦打压,藤田和清想要掌权,安田家想要切一块蛋糕,没人配合,那就很难。
周清和放下杯子,“既然都是他的人,那就洗牌,洗出去一些人,新进来一些人,给医务局换换新鲜血液。”
“怎么洗?”
“反贪,用权力得来的财富终将被新的权力所没收。”
安田健一唔的一声眉头一挑,笑了:“用权力得来的财富终将被新的权力所没收这句话相当有哲理性,不过查贪污这件事情可不容易。”
反贪是一件工具,对新上任的人来说,肯定是一把利剑,因为新来的,没有利益纠葛,烧不到自己身上。
但同样这件事也是一件得罪人的活,轻易是不能用的,就算想用,也会引起现有利益集团的剧烈反弹,很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
“想要查军医局,总得是军部下令,这件事我觉得三菱的人会强烈反对,军部不一定会配合你,哪怕军部现在缺钱,牵涉的人太多了。”
周清和嗯了一声点头,“是不容易,这件事您不要找人去说,我来操盘,我会让这件事撕开一道口子。”
“哦?”安田健一眼睛一亮,好奇道:“说说看,怎么做?”
“到时候您就知道了,会需要您配合的。”
周清和现在在军医局没有根基,想要查账,别人肯定不会配合,所以周清和得从小事入手。
比如死几个英勇战斗的日本兵。
第二天,军医局中高层会议。
算是藤田和清公开亮相的第一次见面会,说完场面话,小泉九彦也问起周清和对于工作上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例行公事。
然后否决。
周清和一点脾气都没有,在私底下怼就怼了,这大会议室,坐的十个有九个是人家的人,争辩毫无意义。
小泉九彦也算教育了下周清和,让他知道军医局没他开口,什么事周清和都做不成,连文件批示,小泉九彦都可以压着不批。
周清和索性也不需要做事,继续看资料。
军医局管着全军队的药品,伤情战报,多的是从中国各地传回来的爆发了什么病,需要什么药,或者出了什么疑难杂症,想让军部帮忙解决的电报。
挑了挑,周清和抽出一份关东军在东北的汇报电文。
冻伤在东北那是很正常的事,户外这么冷,这要是脱了裤子撒泡尿,在空中这尿都能结成冰。
要是脱了裤子解个大的,肛门都有可能被冻裂。
手部要拿枪,被冻伤那就更是稀松平常的事。
冻伤膏就是专门配给东北和进攻苏俄方向军队的一个寻常药品。
成分很简单,炉甘石,猪板油,外涂患处一天两三次。
思索了下,周清和翻出药品供给记录,上面详细的记录着什么时间,发出多少药品给哪支部队和运输方式。
从时间上看,战备仓库需求量大的药品几乎每天都在往里进往外发,而不太常用的药品一般半个月起步,一个月两个月,或者有需求了临时调拨。
冻伤膏的运转时效在七天一趟,从日本海运到东北,和其他生活物资一并发放。
人群选定了,目标物选定了,那么剩下的就是给它们加点佐料了。
痒痒粉就比较合适。
痒痒粉主要成分是工业上保温用的岩棉,由许多细小的毛毛构成,极易飞散到空中,落到人体中扎进毛孔,让人奇痒无比,皮肤上还能抓一抓,如果吸进了呼吸道,那就更难受。
一次使用,持久两三个小时。
打开冻伤膏的包装,痒痒粉深入毛孔两三个小时,一边是伤口冻裂一边是奇痒无比非常想抓,这画面想想就挺美妙。
岩棉货源让安田健一去搞,随着药品装船运去东北,这路上就可以操作一点点把货混合一下。
抵达东北以后,这一盒盒的冻伤膏就被分发了下去。
日军对这日常用品是强需求,这年代除了烤火穿的厚厚的也没别的取暖方式,去过外面总是容易冻伤,手,脸这种露出来的部位尤其是重灾区。
在他们得到冻伤膏以后,日常就拿藤田牌冻伤膏涂抹在冻裂的部位上。
美妙的一幕随即出现。
第一个日军开始抓脸,一开始还是小小的力量,生怕自己的脸被抓烂,忍了忍,结果越来越痒,越痒越想抓,直到再也忍不住,吭哧吭哧的开始使劲挠自己的脸,一道道印子被自己的手指甲划出,冻裂的伤口刚刚愈合就重新破裂。
“啊!为什么这么痒!”痛苦的日本人哀嚎,边哀嚎还得边抓。
一开始还有人嘲笑,哪有那么痒?而随着脸上血都出现,这才发现事情都变的有些恐怖。
每个人的身上都有毛毛,只不过是石头的毛毛,痒就像是会传染一般,迅速在东北几个城市的军营里传开。
抓脸的抓手的还好,这起码在衣服外面,抓起来方便,但是不经意间把屁股,手臂,背部冻伤的日军就惨了,穿的太厚,抓起来隔靴搔痒。
还是得把衣服脱了,裸着身子使劲抓使劲抓。
瘟疫!
这件事情马上传到了医院,传到了宪兵司令部,城外有给水部队在研究细菌,普通人不知道,他们高层还是知道的。
一时间如临大敌,以为是瘟疫传了进来。
给水部队严阵以待,派人进城调查患者,一查是痒,这跟他们毫无关系。
“可能就是一种皮肤病吧。”
能钻进皮肤毛孔的痒痒粉肉眼根本看不见,而且这是新鲜玩意,给水部队的人也摸不着头脑。
这不关他们的事。
倒是其中两个咳嗽咯血的军人引起了他们的主意。
“结核菌?”给水部队的调查员如临大敌。
第一个反应是后退,第二个反应是立马掏出口罩带上。
消息回传日本,军医局马上召开会议。
人人面色严肃,小泉九彦的脸色更是难看,结核病是绝症,而且杀伤力巨大。
他严肃说道:“按照我们的数据,结核病的潜伏期在一个月以上,也就是说目前满洲发现的病情数量虽然不多,但是结核病的大规模爆发事件可能随时会发生!北野君,对肺结核研究的进展怎么样了?”
医务局卫生课课长北野正次愁容的摇了摇头:“目前还没发现对结核菌的有效解决方案。”
“满洲那边呢?”
“石井四郎没有汇报,应该也是没有进展。”
没有药说什么都没用,会议开了开屁用没有。
会后,周清和继续自己的事情,虽然爆发了结核病,但是这不影响他的计划继续。
让人传话给英美领事馆,说是满洲正在爆发一种新的疾病,会导致皮肤溃烂,极易传染,起因是军医局在采购药品上面收取巨额回扣,放纵药品生产商任用发霉的生产线。
还放言,“只要一时死不了人就行,反正打着打着一两年也就死了,用好点药没必要。”
这种话都说的出口?
这种军队丑闻英美领事馆的人当然很感兴趣!马上联络在东北的领事馆询问是否有此事,得知确实有人生病,立马开始在国际媒体和日本本土媒体上争相报道此事,还附带着几张花钱买来的日军抓破溃烂皮肤的照片。
消息一出就引起了外务省的注意,军队在国际上丢大脸,小泉九彦被叫去高层会议。
而另一边,国内的报纸报道之后,立刻民意沸腾。
“这话语太恶毒了!”
“说这话的人还是人么?”
“军医局这帮贪污狗,居然贪污了8000万!”
话语尤其让人愤怒,数字更让人有直观感受。
他们把家里的男人都贡献出去打仗还不够,还省吃俭用加紧生产,就为了新任首相推出的全国支援战争生产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