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无路可走
耶律贴不看着属下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厉声道:“还不拿起刀枪,出城与宋人作战?来呀,若有逡巡不战的,立斩!若——”
一边的耶律良道:“大王,城已破了,大势已去。宋军不攻,是因为积雪太深,行动不便。可即使宋人不上来,他们仅仅用炮,也足以把曲阳城轰平。”
耶律贴不猛地转过身来,看着耶律良道:“怎么,你也要降?我数万大军,冲出城去,宋军要如何阻挡?只要冲破了宋军围堵,便天高海阔,哪个能奈何得了我!”
耶律良摇了摇头,指着身边的将领道:“大王,到了这个时候,众将还有哪个想战?不如早早降了吧,少伤些人命。这些年来,宋军对战俘还好,并不会过于苛待。”
耶律贴不看着身边的众将,见他们都意志消沉,没有人说话。很显然,没有人想再打了。而且这样的形势,这样的天气,这仗也没法打下去。除了投降,契丹实际上已经没有路走。
城墙倒了之后,宋军重炮的威力显现出来。开花弹打入城中,一炮就有一二十人伤亡,到处都是惨嚎声。而且城中街道上都是大雪,契丹士卒走动不便,只能等在那里挨打。
一个将领道:“宋军的火炮如此犀利,还有什么话说?大王,我们降了吧。”
几个将领一起道:“大王,此时无路可走,只有降了宋人,说不定还能留一条生路。”
城外的刘兼济用望远镜看着曲阳城,心中明白,此城已到破了。由于积雪,步兵不便进攻,只能用火炮。小小的曲阳城中,聚集了两万契丹骑兵,人马混杂,几乎炮炮不落空。甚至自己都不需要再调集其他的炮火,仅仅是五十门重炮,就足以把曲阳城内炸得稀烂。
重炮作为战略武器,比当年杜中宵在唐龙镇用的火炮改进不少,更加犀利,威力也更大。双方列开阵势,五十门重炮可以直接改变战局。曲阳城围了十几天,宋军的炮都在合适位置,此时威势更盛。
刘兼济作为都指挥使,还是第一次把自己的重炮用起来,威力远超出自己的意料。今天契丹人不投降,炮兵就足以消灭他们,步兵只要守住外围就好。
城西的契丹军营,萧胡睹站在帅帐外,看着不远处的曲阳城,听着那里传来的爆炸声。
一个亲兵快步过来,萧胡睹淡淡地道:“曲阳城破了吗?”
亲兵叉手:“已经破了!宋军的火炮好生犀利,生生轰塌了西城墙。现在火炮正在打城里,里面的人实在惨不忍睹。里面人马挤在一起,一炮下去,就是数十人死伤。”
萧胡睹点了点头:“看了昨天的样子,就知道今天城必然是要破的了。攻破了曲阳城,宋军必然会集中兵力攻击我们。你下去吧,命各将领到我帅帐来。”
亲兵应诺,快步去通知其他将领。
萧胡睹的军营依泒水而建,本来与曲阳城成犄角之势,互相支援。只是宋军强势,生生在里面插了军队进来,把两者隔开。现在被两面围住,无路可逃。
不多时,众将到了萧胡睹帅帐外,向萧胡睹唱诺。
萧胡睹道:“听那边的炮声,曲阳城已经破了。等宋军攻破城池,我猜得不错的话,他们的炮就要对准我们了。有城池尚且挡不住,我们军营,只怕一炮也挡不住。”
说完,转身进了帅帐。众将面面相觑,跟在萧胡睹后面鱼贯而入。
在中间坐好,萧胡睹道:“宋军围城十几日,直到几天前他们占了飞狐,才开始攻城。昨日的火炮轰城墙,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了,甚是厉害。数十门炮,一天时间,生生把曲阳城的西城墙轰塌。这曲阳城可是宋人今年修过的,极是坚固,本朝还真没有几座城比得上。那边宋军今日必占城池,明日应该就会进攻我军。到底该怎么办,你们说一说。”
一边的韩家奴道:“有什么可说?宋军攻来,我们与他们决一死战就是!”
萧胡睹摇了摇头:“还没有看出来吗?现在的宋军,想跟他们决一死战,连机会都没有。这两军宋军攻城,看得出来,只用了几十门炮而已。诸位,你们知道宋军有多少炮?”
阿厮道:“我朝数万大军,也不过一二十门炮而已。宋军的炮再多,能有一百门就了不起了!”
萧胡睹道:“一百门?我们对面的刘兼济,手下五万兵马,火炮就有近两千门!这些日子,我打听得清楚。宋军中的炮,分重炮、一般的炮、轻炮,还有臼炮。昨天攻城的,就是他们的重炮,只有刘兼济这种大将才有。其他的炮,各分等级,分布于军队之中。如果明日宋军攻我们,不必出动大军,两千门炮排在外面,我们只有死路一条!这仗,是没法打的。”
一众将领听了都不相信,在那里议论纷纷。契丹从宋朝学了火炮铸法,这几年用了不少心思,铸了许多炮出来。不过大多数炮都用来守城,野战能带的很少。宋军这样等级分明、规格统一的炮兵,对于这些契丹将领来说,根本想象不出来。
两千多门炮,开火会是个什么样子?没有人知道,他们也没法想象。这么多火炮,用的火药、炮弹就不是小数字,军队怎么携带?后方要想运上来,需要多少人力物力?
一旦离开了铁路,宋军的物资供应会受到极大限制,便就是如此。火药还好,大量的炮弹,不靠铁路的话,怎么供应得上前线所用?宋军的重兵集团,实际上的机动能力不强。一旦大范围机动,战斗力就会受到很大影响。
议论了一会,阿厮道:“将军,既然战不得,那我们该当如何?”
萧胡睹道:“我统大军在此,时刻不敢忘圣恩。虽然对宋军毫无胜算,可也不会向敌投降,当另想他法。战不得,那就只能走。”
韩家奴道:“可我们驻在这里,南边是宋军,东边是宋军,西边是泒河,只有北边有路。可若是向北方撤退,只有到飞狐。飞狐已经被宋军占了,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萧胡睹看着韩家奴,微微摇了摇头:“这两日突然冷了下来,那就多了一条路。我派亲兵到泒河上看过,已经结冰。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两天的时间,冰面上还行不了人。如果今天依然寒冷的话,明天说不定就可以了。无论如何,只要能过河,宋军就奈何不了我们。”
第19章 攻破曲阳
天空阴沉沉的,没有刻漏,都说不准时辰。过了午时,曲阳城中士卒不知死伤了多少。
刘兼济下了望楼,想把此处交给杨遂,自己去安排准备对付西边泒河边的契丹军队。正在这时,却见曲阳城大开城门,几个将领拥着耶律贴不出来,站在那里大喊大叫。
刘兼济见了,对身边的亲道:“看那些契丹人的样子,莫不是要降?你到城门处问问他们意思。”
亲兵应诺,踏着大雪一步一步去了。不多时,原路回来,道:“太尉,契丹人说愿降了,让我们不要再放炮了。城中死伤太多,再打下去,他们就没有活路了。”
刘兼济道:“如此最好。让他们先把耶律贴不等人送过来,再派人回去整理士卒。”
说完,带着亲兵,到了旁边的帅帐中。又吩咐把杨遂和祝贵叫来,有事吩咐。
不多时,由亲兵带着,耶律良等将领簇拥着耶律贴不进来。进了帅帐,一众将领给刘兼济行礼,只有耶律贴不站在那里,双眼望天,神情桀骜。
刘兼济眯着眼睛,看着耶律贴不。过了好一会,才沉声道:“你们愿降了?”
耶律贴不冷哼了一声,并不答应。一边的耶律良拱手:“太尉,贵军炮火着实犀利,我们实在抵挡不住,愿意降了。还请快快停了炮火,不要多杀伤人命。”
刘兼济看着耶律良,笑了笑,道:“此事你说了算吗?”
耶律良有些尴尬,道:“我等众将商议,都愿意降。如今就连大王都到了太尉帅帐里,自然是要降了。大王面皮薄,此话难以出口,太尉不要责怪。”
刘兼济摇了摇头:“你们愿降,朝廷自有赏赐。若是耶律大王不愿降,那我一条索子,捆了押到开封府就是。此时我两千门炮在城外,你们不降,把曲阳城轰烂就是。”
耶律良等人忙道不敢,拱手愿降。
只有耶律贴不冷笑一声:“胜败乃兵家常事,有什么稀奇!我本皇族,自小受国恩,岂能因一时胜败而降敌!今日诸将愿降,就给我一刀,给我一个痛快!”
刘兼济摇头:“若是在城中时,你要死,只怕没有人拦你。现在到了我的帅帐,死活可不是你能做主的了。过几日,把你押回开封府,让百姓们看一看。”
说完,一挥手,命亲兵上前把耶律贴不绑了。又命杨遂去命炮兵停火,祝贵带兵入城,把剩余的契丹士卒带出来。此时的城中,被炮弹打得一片狼籍,又是雪天,不好收拾。等到天晴了,再派人进城去收拾残局。这个时候,城中那些伤重的契丹兵,就没有人管他们的死活了。
这个年代,人命真的不值钱。再加上医疗水平有限,宋军没有意愿,也没有能力救助契丹伤兵。当日城破的时候,契丹人把曲阳百姓几乎杀光,现在就是他们的报应了。
一切安排妥当,刘兼济又道:“当日潘越开城门,出城并没有跑多远。现在他的人在哪里?”
耶律良急忙拱手:“回太尉,当日捉了潘知县,就押在城中牢房,并没有吃什么苦头。”
刘兼济道:“私开城门逃跑,连累城池失守,潘知县罪责不轻!去把潘越带来,先押起来!”
一切安排妥当,刘兼济命耶律良和契丹众将安排到旁边,命亲兵看了起来。又吩咐人把方洪找到自己帅帐里,商量对西边剩余契丹军队的战事。
方洪进帐,向刘兼济叉手唱诺。
命方洪落座,刘兼济道:“城中的契丹人已经降了。现在看来,先前我们对契丹人的战差距力估计过高,其实并没有那么难打。如果两军列阵,我这五万兵马,对十万契丹大军也是不虚。现在城西剩下了一万契丹军队,打起来并没有什么难处。今日天还早,立即命炮兵移动炮位,准备明日进攻。”
方洪道:“地上积雪盈尺,移动火炮不便。太尉,是不是派人去劝降他们,不必刀兵相见。”
刘兼济摇了摇头:“这里契丹兵的主帅是耶律贴不,偏偏他不愿降。其余人去劝降,又会有什么用处?罢了,现在看来炮火齐全,攻之不难。虽然地上有积雪,只要命士卒把路线打扫了,移动炮位并没有什么难处。没有城墙,军营如何能防得了火炮?地上大雪,正好把火炮推上前,不必担心契丹来攻。”
方洪叉手称是。显然祝贵要看管曲阳城中投降的契丹人,只好由自己移动火炮了。第一师是刘兼济掌握的总预备队,不到关键时刻,不会上战场。
萧胡睹军营的望楼,士卒看着城外的宋军打扫积雪,向军营这里移动火炮。
一个士卒道:“看那边的样子,想来曲阳城中已经降了。现在宋军把火炮移到我们这边,看来是要用火炮打我们。城墙都挡不住炮,更何况我们!”
另一个士卒道:“有什么办法?现在大雪,想出去跟宋军战一场都不可能。只能眼睁睁看着宋军把炮移过来,一点办法没有。唉,这仗打得简直莫名其妙!本来出了山,攻曲阳城的时候何其顺利,不到一天就把城攻破了。结果破了城,我们就陷在这里,再也动不了分毫。”
另一个士卒道:“管这些做什么?现在看来,此战我们败局已定,只看怎么败了。听说飞狐已被宋军占了,现在连退路都没有,只能坐着等死。”
说完,几个士卒都叹了一口气。今年这仗,打得极其窝囊,就连军中士卒都觉得憋屈。本来初出山的时候,一切顺利,气势如虹,不用一天就攻破了曲阳城。当时的契丹上下士气高昂,都觉得把定州的宋军消灭掉,从此河北路就任自己纵横。哪里知道刘兼济带了宋军过来,打了几仗,契丹人完全不是宋军的对手。别说消灭宋军,自己都无路可走了。
现在的局势,契丹军中士卒早有预料,都无话可说。双方实力相差太大,败是早晚的事,也不差那一天两天。宋军先攻曲阳城,就是看准了这些剩下的契丹军队无处可去。
望楼上的几个士卒趴在那里,看着外面的宋军移动火炮。除了一些比较轻便的炮,还有一二十门重炮被移了过来。见到数十匹马拉着大炮,在雪地上移动,几个士卒一起惊叹。
一个士卒道:“这样的大炮,一炮过来,不知要死多少人。我们自己铸的炮我见过,一炮发出,就连土堆都被打得踪影全无。宋军这炮,看起来只有更厉害。”
另一个道:“那还用说?我们的炮,本就是学着宋人铸的,学生自然赶不上师父。”
由于雪地运输不便,宋军移过来的炮,是以一般的炮和轻炮为主,重炮只有离得近的十几门。军营不比城墙坚固,重炮的用处没那么大。
近万宋军在那里忙碌,等到天黑之前,各种火炮已经就位。只等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来,便就向契丹军营千炮齐发。契丹军营里的一万士卒,实际无路可走。
望楼上的契丹士卒,都趴在那里看宋军忙碌。他们知道被火炮包围意味着什么,可又有什么办法可想呢?现在四周交通断绝,除了投降,就只能迎接宋军的炮火。
第20章 结冰了
狂风夹着碎雪,打在脸上生痛。天上的星星月亮一个不见,到处一片漆黑。
萧胡睹带着军中几个将领,挑着几盏灯笼,向军营西边的泒河走去。这几天天气突然寒冷,泒河终于结了冰。只是白天试了试,还是行不得人。今天依然寒风不断,不知道河上的冰怎么样了。
用后世的话说,就是曲阳一带突然来了寒流,一两天气温下降十几度。只是河流的冰要行人,不是一两天就行,而要长时间寒冷。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就是这个意思。再者昨夜大雪,冰上面的积雪有保温的作用,不知道结果如何。
到了河边,萧胡睹提着灯笼照了照,道:“雪还是这样厚,不知道冰更硬一些。”
一边的韩家奴道:“看能够看出来什么?上去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说完,向前几步,站到了冰面上。转身对众人道:“还好,还好,你们看,这不就站住了?”
萧胡睹道:“只是能站住人可是不行,大军骑马而过,不是这个样子。你跳一跳,看会不会塌。”
韩家奴听令,使劲跳了跳,溅起许多雪花来。只是积雪太厚,冰面什么样子,看不出来,反正没有裂就是了。跳了几跳,韩家奴又向里面走了几步,在那里又蹦又跳,使劲折腾。
萧胡睹道:“看这样子,明日有可能就可以行人了。今日宋军布置了火炮,对准了我们军营,明日不走,只怕全军就为齑粉。天可怜见,终于给了我们一条活路。”
众将一起称是,纷纷道贺。到了现在,所有人都看清了形势。契丹军队想战胜宋军是不可能的,惟一的出路就是逃离。可周围都被宋军封住,惟一的出路就是泒河。只要河面冰封,大军渡河而去,总能够找到宋军防守不足的地方。
除了边境地区,宋军内地的防守相当松懈。往往数百盗贼,就可以纵横数州,有时候甚至一路都无可奈何。这一万契丹骑兵,一旦冲出宋军重围,到了内地,必然天下骚动。
韩家奴在冰面上走了一会,觉得还不过瘾,一路蹦蹦跳跳回来。几个将领看见,一起哈哈大笑。突然,就听见“喀嚓”一声,冰面突然裂开,韩家奴一只脚陷入水中,吓了一跳。
萧胡睹忙道:“快快去把人救回来!看来这冰面,还要冻上一晚,明日不知能不能行得了大军。”
韩家奴猛地用力,把脚从水里抽了出来,道:“却是倒霉,这里想来不知什么缘故,冰面比其他地方薄了一些,恰好被我踩上。你们看,其他地方都没事,明日必然走得了。”
说完,离着自己陷进去的地方远一些,又蹦跳了几次。
把韩家奴叫回来,萧胡睹道:“但愿天气再冷一些,明日冰层更厚,大军能逃出生天。”
说完,带着众将回营,心中却忐忑不安。他自然看得出来,现在冰面上行人应该是可以的,但要说大军行动,只怕有风险。自己都是骑兵,可不是一个人的重量。韩家奴今夜未穿盔甲,都踏破冰面陷了进去,如果骑马,风险就非常大了。更不要说,一万骑兵,大军行在冰面上,是什么样的重量?只怕再等上几日,天气一直寒冷,冰上才行得了大军。
想到这里,萧胡睹抬着看了看夜空,心中暗暗叹气。对面的宋军,可不会给自己时间了。今天他们已经布置好了火炮,明天必定用炮轰击兵营。曲阳城有城墙,也不过是抵挡了一天,自己城墙都没有,能够坚持多少时间?宋军的火炮,实在超出了预料。
泒河的下游,刘兼济与杨遂等几位将领,也到了河边,看河流结冰的情况。
吩咐几个士卒上前,用扫帚把冰面上的雪扫开,刘兼济上前观看。看了一会,道:“把这里的冰凿开,看一看到底多厚。明日进攻契丹军营,若契丹人抵敌不住,能够从冰面上逃走就麻烦了。这几天天气格外寒冷,河面突然结了冰,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得了大军。”
几个士卒上前,举起冰镐,奋力把冰凿开。几个将领急忙上前,一起观看。
看那河面上的冰,足有一寸多厚,看起来甚是坚硬。祝贵使劲跺了跺,道:“这冰面上走人没有问题,但若说行走大军,只怕还薄了些。数千人挤在一起,这冰可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