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贝二郎平静了一会心神,杜中宵才循循善诱,问他马蒙庄上的事情,那厮到底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贝二郎知道得并不确切,只是东一耳朵西一耳朵,很多事情都连贯不起来。
杜中宵越听脸色越凝沉重,马蒙犯下的案子,比自己原先想的严重得多。想来也是,这种乡间恶霸盘距地方多年,说是恶贯满盈也不为过。具体的情形,与自己原先想的乡间地主跋扈,土豪劣绅,也越偏越远。这哪里是什么恶霸地主,就是一个黑社会团伙吗。
让贝二郎说着,杜中宵心中暗自盘算,怎么把这个毒瘤连根拔起。
第32章 收网
吉路引着何昆到了马蒙的门前,恭敬地道:“寨主,这就是马蒙的家,本庄第一大户。”
何昆看了看,对身边的金书召道:“孔目,这家看着甚是奢华,不知有没有越制?”
“一些小地方不甚合规矩,不过无大错。寨主,这些小节就不计较了,还是办正事要紧。”
听金书召如此说,何昆便让人把看门的马三破叫过来,高声道:“速去报你们家长知晓,有人首告你家藏匿人户,躲避差役赋税。让他速来见我,不然,儿郎们闯进门去,只怕一时收不住手!”
马三破见外面聚着的数十兵丁,各持刀枪,气势汹汹,何时见过这种场面?吓得心惊胆战,诺诺连声,飞也似地跑进门里,去找马蒙。
这几日事事不顺,马蒙早上起来饮了两碗酒,正在院子里面闲坐晒太阳。听了马三破的话,便就跳起来:“什么人放的狗屁!这些日子我事事小心,反而被人欺上门来了!”
拽开大步,随着马三破到了门口,见到何昆三人和后面跟着的数十兵士,刀枪晃眼,冲天的气势一下子就泄了下去。上前拱手,马蒙对何昆道:“不知寨主来到,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何昆摆了摆手:“闲话休提!马蒙,有人首告你这里藏匿人户,逃避差役。我奉从事之命,来你庄里拿人,到寨里去对质。你是个晓事的,不要我多费手脚,赶紧把家里的人点起来,一起回寨里复命!”
马蒙吃了一惊,连连喊冤:“寨主,你不是第一日识我,知道我平日老实做人,作奸犯科的事情是一点也不敢干的。是什么人,如此诬我清白,还请寨主明辨!”
何昆不耐烦地道:“你与我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都是从事做主,我只管拿人。有什么冤屈,到了寨里跟从事说去!我寨里还有许多事情,你速把家里的人丁全部点起来,一个都不许漏了!临行从事特别吩咐,你这一家到底有多少人户,不拘是女户还是单丁,一一条列清楚!”
说完,见马蒙在那里眼珠乱转,不知打的什么主意,何昆一挥手:“来呀,带马员外进屋,一一查看,是不是有脱漏人口!都给我仔细着,有差错的回去重罚!”
一个小校叉手应诺,带了两个兵士出列,叉了马蒙就进了院门。
马蒙万没想到何昆完全不顾从前颜面,如此对待自己,心中不由有些着慌。到了院子里,被兵士放到地上,才对跟来的金书召道:“节级,衙门清点什么人户?小的有些不清楚。”
金书召道:“最近州里在附近垦田,早就揭出榜文,有人出人,无人出钱。有人首告你家里藏匿了不少丁壮,既不出钱又不出力,官人着我前来查验。”
马蒙连呼冤枉:“节级,衙门让不服劳役的出钱雇人,我可是老实遵命,钱一文不曾少交。”
金书召满脸不耐烦:“既是你不曾违了官人法度,只管清点好丁口,随我回寨对质就是。这是官人亲口吩咐下来的事情,哪个敢私自做主!时候不早,你速速把家里的人招回来才是!”
马蒙见何昆和金书召两人都不好说话,跟进来的兵士凶神恶煞一般,只好不再分辨,让马三破把家里的全都唤来,集中到院子里。
约一个时辰之后,金书召见院子里站着的男男女女共五十多人,对马蒙道:“这就是你家里全部的人口了?再说一遍,无论老少,男口女口,全都要在这里!”
马蒙道:“回节级,还有两个佣奴到县城里办些杂事,三个仆妇到码头那里采办货物,其他人都在这里了。办事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若是不顺利,不定要到天黑。”
金书召点了点头,又看了一遍众人:“无妨,那五个人我记下了,会派人等他们的。等到回来,一起押到寨里去。马蒙,你带着这里的人一起,与我先回寨去。记住,带上雇佣这些人的文契,官人要一一查验。此事不可马虎,不要到了寨里又缺这缺那!”
马蒙一怔:“节级,这话怎么说?这些人好多是自小在我家里长大,哪有什么文契?”
金书召的手暗暗握了一下,心中松了一口气,面上不动声色,道:“你与我说有什么用?有什么话到了寨里,跟官人说去。一切都是官人做主,我只是跑一趟而已。——放心,官人虽然年少,却是最好说话,从不苛待百姓。这几个月,这附近哪个不念他的好处?”
听见这话,马蒙心里又松了一口气。杜中宵到这里也有几个月了,做事情极有分寸,也能体谅百姓疾苦,官声倒是极好。马蒙虽然因为嘲笑杜中宵,被顾知县打断了腿,终究是永城县,而不是杜中宵对他动的手。听金书召如此说,心中又有幻想,觉得并不会有什么大事。
开封府那种大地方,雇佣奴仆的手续极为正规,就连亳州城里,一般也都文书齐全。永城这种乡下地方,怎么可能会那么守规矩?不只是马蒙这里,好多大户家里的佣奴,文书都不全。毕竟经过牙人办理正式文契,是要交税的,哪里会处处都按着官法来。马蒙又是依赖庄客做江湖勾当,有正式文契的庄客就没几家。以前官府对这种事情睁一眼闭一眼,马蒙也不往心里去。
让马三破清点了人数,并没有遗漏,马蒙才在前面一瘸一拐地带着,跟在何昆后面向巡检寨去。
贝二郎跟在人群里,心里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前天去找了杜中宵,没想到今天便就发生了这种事情。他也曾经想过杜中宵会如何处置,万没想到是用这种手段。马蒙家里的这些人,手续齐全的只有少数,大多数都并无文契,这就说不清楚了。若在平时,官府不会认真查,现在却可以做许多文章。
承认马蒙家里的人是事实上的主仆,还有不办文契的偷逃税。如果直接不承认主仆关系,那么私藏人口,逃避差役,麻烦更大。只要进了巡检寨,杜中宵有许多手段收拾马蒙。
随着垦田事业的推进,新来这里的人口已经远远超出了马蒙庄里的人口,加上马蒙被县衙关了一段时间,形势早不是杜中宵初来时的样子。此时马蒙的羽翼已经剪除,杜中宵要收网了。
何昆与金书召骑马押在后面,表情严肃,一双眼睛好似鹰一般不时扫过众人。马蒙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混江湖,若说他以前不知道是不可能的,也没少收马蒙的孝敬。但他只是巡检,又不是县尉知县,只负责拿人,不负责查案。不管马蒙被查出什么来,何昆都可以推得干净。更何况杜中宵早就讲过,不管是巡检寨还是县衙,不知者不罪,既往不咎。真查了马蒙这大案,何昆一样有功。
第33章 各个突破
一进巡检寨,金书召便就收了马蒙带来的各种文契,把人分开,关在各个院子里。
马蒙被单独关进一间房里,两个兵士扯条凳子,在门前坐了,再没人来找他。
看看天色将暮,一个兵士托了一个盘进来,里面一碗饭,两块肉,放在马蒙面前:“员外用饭。”
马蒙接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兵士道:“哥哥,到了寨里也没有人过来问话,也不说什么时候出去,这是怎么回事?我庄里其他人如何?庄里许多事情,不好在这里耽误。”
兵士摇头:“我奉寨主令,只给员外送饭,其他一概不知。员外有不解之处,只好问寨主,要么杜官人那里派人来,才知究竟。”
说完,站到一边看着马蒙吃饭。
马蒙无奈,着实也是饿了,狼吞虎咽把饭吃完,让兵士收了出去。
到了第二日清早,又有另一个兵士进来送了早饭,一般是一问三不知。
马蒙吃了饭,心里不由嘀咕。等到太阳高升,慢慢踱到门口,探头出去看。
门口坐在长凳上的兵士看见马蒙,急忙起身上前挡住,口中道:“寨主有令,员外只在屋里等候就是。寨中事务牵涉军机,员外不好随便看的,还请回屋里去。”
马蒙心中嘀咕,这巡检寨自己又不是第一次来,什么时候牵涉军机不许看了。口中不好说出来,只是道:“哥哥,已经过了一夜,怎么还不见衙门里的人来问话?我家里许多事情,不好久待。”
那兵士死死堵住门口:“寨主只是吩咐我照顾员外在屋里好好待着,其他一切不知。员外,我们当兵吃粮的,不知好歹,只知军令,员外不要让我为难。”
马蒙是个伶俐人,听见这话,就知道自己被人软禁在这里,想出去是不可能了。心念一转道:“许是昨天吃坏了肚子,我有些肚痛,不知附近有茅房么?”
兵士道:“屋里有净桶,员外将就。稍后有人来收拾,员外安心住就是。”
说完,身子上前一移,把马蒙的视线完全挡住。
马蒙眼睛余光扫过,看见旁边还有一个挎着腰刀的兵士,不敢造次,只好回了屋里。回到屋里桌子边坐下,马蒙越想越觉得不是事。此番是庄里所有的人全部都被抓进了巡检寨,若只是查问户口,少不了自己出去作证。结果却把自己关在这里,一个人不见,这就有些不好了。
到了中午,又换了一个兵士进来送了茶,还有一些点心,只是不让马蒙出屋,马蒙心就慌了。只是门口被两个兵士死死把住,不管怎样就是不许他出门,让马蒙坐立难安。
巡检寨的官厅,杜中宵坐在案后,静静听着金书召和何昆报马蒙庄上人口情况。听完,不动声色地问道:“如此说来,马蒙的庄客十余家,五十余人,只有九人文契齐全?”
金书召拱手:“回官人,委实如此。不过这种事情不算什么,周围大户人家,不少都是如此。乡下地方查得不严,小民不想交立契时的税,如此做的不少。不过马蒙庄上大多都是全家在他家里,这倒是并不常见。若是全家的人都算在他家为佣,逃的契税可是不少。”
何昆道:“马蒙日常有多少不法的事情,最怕走漏风声,当然要手下全家都在他家里。既防这些庄客说漏了嘴,这些家人又是人质,手下人不敢背叛他。”
杜中宵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这样最好,马蒙做的事情他的庄客必然知道,我们只要从这些人下手即可。你们整理好文契,把这些庄客的底细摸清楚,而后分别关押,单独讯问。记住,没有文契的一概不认,全部认作庄里客户。告诉他们,要么跟其他人户一样服差役,编入各保。要么,就让这些人家把当初逃掉的契税交上,给他们重做文契。一切后果,他们自己承担。”
金书召觉得奇怪,问道:“官人,何必多此一举?让马蒙把契税全部补上不好么?”
杜中宵笑着摇了摇头:“被上契税,就是把这里庄客作认作马家佣人。亲亲相隐,很多事情他们说也可不说也可,案子还怎么审下去?你们把庄里的几个保正都找来,再找些过得好的人家,跟关住的人讲清楚,如果算作庄里的客户,会过上什么日子。还有,跟他们讲清楚,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都是马蒙或挟迫或欺骗别人为奴,才做出来的,官府不会深究。”
金书召想了好一会,才与何昆一起点头,终于明白了杜中宵的意思。没有文契的人家,不应该算作马蒙的庄客,而是在庄里没有住所之类的固定财产,住在马蒙家的客户。至于房屋租金之类怎么算,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官府不必去问。
让保正和庄里现在过得好的人家来现身说法,是告诉这些人,算作庄里的客户,以后可以上过上什么样的好日子。如果拒绝,先择跟马蒙站在一起,那先把契税追上来,以后也把他们认作马蒙的同伙。
不是庄客,而算作庄里的客户,便就不再适用亲亲相隐的法律原则,以前马蒙犯的事情,做这种选择的人必须向官府招供,不然知情不报的藏匿罪逃不掉。如果早早招供,官府可以既往不咎,一切推到马蒙骗人为奴上。这么多人,杜中宵不相信都跟马蒙一条道走到黑。而只要打开一个缺口,后面就好办了。
见两人明白自己的意思,杜中宵道:“此案年深日久,现在急不得,当徐徐图之。这些日子,你们多找几个人商议,对关的人如何分别关押。记住,切不可把相互信任的人关到一起,弄成铁板一块后面审讯就难了。让关在一起的人相互猜疑,讯问的时候单独提审。每过些日子,便打乱重编一次。此案讯问不用当地衙门的人,除了金孔目的手下,寨主选些口齿伶俐和会读写的人出来,一起审案。”
金书召点头,永城县衙的很多公人都跟马蒙不清不楚,当然不能用他们。不过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审讯。人都已经抓来了,还怕不招供,难道巡检寨里的刑具是摆设?
听了金书召的疑问,杜中宵笑道:“动用刑具逼供,便就落了下乘。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已经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务必做成铁案。就是要不打不骂,全由涉案的人自己说出来,记得清清楚楚,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左右最近公务并不繁忙,便在这件案子上多多费心。孔目,此案若是办得漂亮,你也是大功一件。你在衙门多年,难道就不想搏件官袍穿在身上?”
听了这话,金书召有些心动。公吏按年资和功劳也是可以为官的,值得搏一搏。
(祝大家中秋快乐。今天一更,见谅。)
第34章 人心惶惶
把手中的卷宗放到案几上,杜中宵只觉得头大如斗,好一会不说话。对于马蒙一案,他估计了许多种结果,但从没想到后果会是这样严重。按照现在审讯的结果,永城县公吏中凡有实权的全部卷入,一个都逃不掉。而且不是简单的收受贿赂那么简单,很多案子都是他们直接参与,甚至策划的。就连州衙的公吏卷入的也有十几人,不然当年陶家的案子哪有那么容易压下来?
吩咐随从给金书召和何昆上茶,杜中宵让他们出去,对两人道:“寨主,孔目,按现在我们拿到的马蒙的罪证,要真把涉案的人都抓起来,州县几乎清扫一空。到了这一步,我一个推官,断然是做不了主的。这两日我会给韩知州写封密报,让知州决断。是只处置巡检寨周围一隅,除了马蒙,其余的涉案人员不问,还是把州县全都清理一遍,要由知州决断。”
金书召点了点头:“一切听凭从事吩咐。”
何昆自然更无疑议。巡检寨负责周围数县的治安,跟这些地方龙蛇牵扯较少,事不关己。
送两人出去,杜中宵一个人发了一会愣。或许这种状况在这个年代正常无比,各地皆是如此,只是程度不同罢了。治理地方是要巨大行政成本的,朝廷不想花这个钱,地方势力自然就会补上。永城是因为临汴河,客商往来极多,情况特别突出罢了。真是为地方考虑,清除马蒙这些旧势力是一,后续怎么填补力量空白才是真正要考虑的。
怎么实现有效治理?杜中宵苦笑着摇了摇头。一要钱,二要人,然后才是有效的制度。人力物力从哪里来?不断由朝廷输血朝廷不愿意,由地方出钱则地方不愿意,年深日久还是这个局面。
想来想去,地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是发展工商业,把人口尽量集中成为城镇,留下农村在熟人社会,政府再配合熟人社会进行半自治管理。
喝了口茶,杜中宵决定不再考虑这些问题。对于有抱负的官员来说,地方的这种局面就是刷政绩的好机会。能够把公吏和地方强人纠缠在一起的地方半灰半黑的势力连根拔起,清查出一些旧案,自己这一任幕职官就功德圆满,政贯绝对亮眼。至于长治久安,也难想出一劳永逸的办法。
回到案几,杜中宵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写了,特别注明很多案件证握确凿,不只是人证,这些日子还搜集了一些物证。封好,唤过一个随从来,送到州里给知州韩亿和通判刘几。
贝二郎被两个兵士押着,抱着简单的铺盖,又进了一间新房子。一进门,见秦三郎坐在角落,不由眼睛一亮,喜道:“天可怜见,原来三可在这里!这几日换了几处住处,一直不见三哥,可急死我了!”
秦三郎看了贝二郎一眼,不动声色地道:“哪个不是换来换去,有什么稀奇。来,坐到这里,我有些话问你。”
贝二郎答应一声,抱着自己的物事到了秦三郎身边坐下,向其他几人问好。
都是马蒙家里的庄客,众人熟识,只是这几日被问来问去,人人筋疲力尽,也不理贝二郎。
在秦三郎身边坐好,贝二郎小声问道:“三哥这几日还好么?”
秦三郎道:“吃得好睡得好,每日里只是问话,又有什么?倒是你精神得很。”
贝二郎有些不好意思:“我年纪还小,问的那些事情多不知道,当然轻松许多。”
秦三郎眼中闪过一道不易查觉的精光,随口问道:“哦,问的都是什么?”
“三哥,我们自己人,不用来套我的话!换了几个地方住,我听人说,问的都是在庄里人有没有帮着马蒙犯案。开始几天还没有人说,这几天可是什么事都有。吓,说起来不信,竟然杀人放火,我们庄里的人什么事都做。去年汴河上有艘小船,突然就烧了起来,以前只当意外,万没想到是马大官人指使严六叔干的!若不是他自己说,哪个知道!”
旁边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听了啐了一口:“严六那厮,又没有受刑,竟然就把这事说了出来!又不是他一个人做,他的口一松,可是害了我们不少人!”
贝二郎道:“此事也不能怪严六叔,官府的人已经说了,只要从实招供,都从轻发落。严六叔家里大郎已经成年,还有三个孩子,他招了自己罪过,家人可就能跟外面的人一样过上好日子。”
听了这话,众人都沉默不语。人员不断被打散关押还没什么,庄客几乎人人犯案,本能地都会闭口不说。每天还有庄里的其他人来劝说就让人受不了了。最近这段时间马蒙被看得紧,庄客们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偏偏编入各保的庄里人户,赶上垦田的大工程,得了不少好处。两相参照,就有庄客忍不住开了口,拼着自己受苦,让家里人过上正常人家的生活。一个人开了口,便再也止不住,牵扯出来的事情越来越多。大家每天见到新人谈论的,便是又有什么案子败露,牵扯到了哪些人。
贝二郎一开了口,众人都参与进来,议论着这些日子到底有哪些案子被供出来。到了现在,几乎没有人清白,区别只在于参与案件的严重程度。
没有严密的组织,怎么可能让一群人保守秘密。杜中宵前世看过几次刑侦剧,知道那个时候公安审讯犯人的办法,哪怕只知道点皮毛,这个时候也足够用了。持续审讯,直至超过这些人的疲劳极限,再让庄上的普通人来现身说法,给他们未来生活的诱惑。一点突破之后,由看守人员露点口风,加上不断重新组织被押人员,让流言飞速传播,很快就打破了这些人的心理防线。
现在马蒙的庄客已经崩溃,很多人开始主动交待罪行,大量欺行霸市之类的小案让审讯人员烦不胜烦。现在不牵扯到抢劫、伤人之类的重案,说出来审讯人员都不听了。不过一些特别凶恶的庄客,还在守着不说人命官司的底线,没有揭露出多少恶性案件而已。
今日严六终于开了一个头,说出了一件自己参与的杀人放火案件,才又人心惶惶。
贝二郎自己年纪小,只不过曾经参与过在码头那里欺行霸市而已,家里大人又老实,没有做过杀人放火的事。渡过了前几天惊慌的日子,现在变得兴致勃勃,到了一个新地方就打听又有什么新案。
事情因贝二郎而起,杜中宵故意此后再没有找过他,把他跟其他人押在一起。这样做既是保护贝二郎,免得他被人忌恨,甚至莫名其妙送了性命,也是让被关押的人互相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