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马齐本不打算来的。他可是首席满洲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出席一个五品郎中的寿宴,纯属跌分儿,掉价儿的行为。
但是,玉柱和十阿哥之间,差点闹出大事,惊动了老八。
老八便私下里拜托马齐,找个好时机,开导一下玉柱,让他别干蠢事,免得便宜了太子胤礽。
马齐也知道,八爷党的当务之急,并不是收拾玉柱,而是想方设法的把太子胤礽,拉下储君之位。
等老八当了皇帝,老十想怎么收拾玉柱,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么?
啥是大局?先拱下太子,才是最大的事儿,别的都是旁枝末节。
“卑职拜见马中堂。”玉柱长揖到地,很有礼貌的恭迎马齐的到来。
“罢了。”马齐冲着佟国维的面子,也不想让玉柱太难堪。
毕竟,他可以不见玉柱,却没办法不和佟国维坐一起,商议拥立老八的大计。
马齐心里有数,佟家人,比直肠子的赫舍里氏,狡猾得多。
佟国维的子孙们,各有大靠山,并不都是八爷党。
偏偏,佟国维领着鄂伦岱这个侄儿,并不是假装支持老八,而是真出力。
这就不怎么好对玉柱下手了呀!
玉柱并非喜欢夸夸其谈之辈,他笑吟吟的陪着马齐往里走。马齐不问话,他就只是笑。马齐问啥,他就答啥,绝不多嘴多舌的鸹噪。
很快,常德父子和孙承运,一起跑出来迎接马齐。玉柱的岳父过寿,铁杆兄弟孙承运肯定是要来帮忙的。
玉柱守在门房里等着迎接贵客,孙承运在西暖阁这边,帮着招待贵宾,两不耽误。
“拜见马中堂。”
常德父子和孙承运,与马齐见过礼后,大家一起簇拥着马齐,往上房那边而去。
马齐这个管部的正一品满洲大学士,乃是实质上的首相,地位太过崇高。
宾主落座的时候,马齐被请到了炕上的首座。从常德以下,包括玉柱在内,都围站在炕边,陪着马齐说话。
在富察氏一族,富察·马齐属于嫡枝的堂兄,富察·常德算是旁枝的堂弟。
这层亲戚关系淡的很,很可能已经出了五服,属于可认可不认的范畴。
既然马齐来了,就说明他还是认可这一层关系的。
毕竟,马齐的亲爹米思翰,曾经和萨布素一起,合并过家谱。
照旗人的规矩,合并过了家谱,就是联了宗。即使,真实的血缘关系,已出了五服,也算是正经的亲戚。
没办法,整个社会,最讲究的是实力,而不是血缘关系。
萨布素,靠自己的真本事,混成了黑龙江将军,就完全值得米思翰的尊重。
到了论亲戚的时候儿,常德很自然的给马齐打千,行了家礼。
玉柱是常德的女婿,常德都打了千,他自然也得跟着打千行礼。
马齐含笑摆手道:“自家兄弟,礼数太多,反而显得外道了。”
一旁的孙承运,看得很清楚。马齐嘴上说的很客气,却连屁股都没抬一下,显然是没把常德真当一回事儿。
也是,马齐是首席满洲大学士,常德才是个五品的郎中,地位相差太过于悬殊了。
到了晚清时期,官场上的奴颜婢膝之风大盛,类似这么大的悬殊,都是要跪见的。
玉柱一看就明白了,马齐给常德贺寿是虚,八成是为他而来。
道理很简单,马齐的心里若真把常德当堂弟看,就该起身,行碰臂把肩礼。然而,并没有。
只是,马齐来晚了。玉柱已经把投名状交给了康熙,弹劾的正是八爷党的核心骨干,阿灵阿。
勿庸置疑,玉柱的弹章被康熙公开之日,便是他和八爷党正式决裂之时。
马齐的独女,嫁给了老十二。但是,他不支持女婿,却坚决拥立老八,显见是个不顾亲情的政治动物。
当然了,老十二的母族,是真的不行。老十二的郭罗玛法,拖尔弼,仅仅是个五品郎中。他舅舅桑秦,也是个夹不上筷子的小官。
这马齐连亲家的甲子寿都不去参加,却跑来了远房堂弟常德这里来贺寿,若说其中没有缘故,打死玉柱也不信。
寒暄客套已毕,玉柱顺势提出还是去门房待着,替常德接待贵客。
马齐也是老油条了,他一看玉柱的作派,就知道,今天白来了这一趟。
高手之间,很多话并不需要说透,通过肢体语言的暗示,便知道真实的心意。
但是,老八真的很看重玉柱。若是玉柱也投入了八爷党,那个号召力,实在是不得了啊!
马齐放下手里的茶盏,笑眯眯的望着玉柱,说:“老夫有几句话,要私下里问你。”
此话一出口,大家就都明白了,以常德为首的众人,纷纷告退,出了上房。
等屋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马齐笑道:“老夫临来之时,八爷吩咐过了,请你方便的时候,过府游个园子,听个戏。”
以马齐的身份,能说出这种话来,足以证明,老八对玉柱的重视程度了。
历史上的老八,也是对隆科多极尽拉拢之能事。但是,好处给得再多,都不抵老四不离嘴边的舅舅二字。
皇帝的舅舅,和皇帝的臣子,能一样么?
玉柱也不知道康熙何时会出手收拾阿灵阿,也许是就这几天,也许是要到一废太子之时。
“多谢八爷的抬爱,卑职有空的时候,一定登门拜访,向八爷讨教一下怎么养昆曲的戏班子。”
只要康熙不和老八摊牌,玉柱就不可能得罪死老八。
所谓纯臣,就是皇帝和谁决裂,玉柱就和谁决裂。
太子和老八斗了这么多年,谁能玩得过康熙?
康熙掌握的权力资源,实在是太多了,随便从指头缝里漏一点兵权出来,就足够玉柱乐半天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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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闹家务
马齐的分量很是足够了,他亲口把老八的亲近之意带给了玉柱,此行的目的就算是达成了。
闲聊了几句,喝了一盏茶,马齐连席都没上,便告辞离开了。
以马齐的身份,他亲自来了,就是大大的给了常德体面。至于,入不入席喝酒,真不重要。
马齐刚走不久,五阿哥到了。
玉柱赶紧迎了五阿哥进上房,五阿哥依旧说一口流利的蒙语,玉柱在一旁帮着译转。
到了散席的时候,客人差不多走光了。整个寿宴过程,皆平安无事,也就算是圆满办成了。。
五阿哥饮了口茶,随口问玉柱:“你的大婚,什么时候办事儿?”
玉柱哪敢乱说话呀,他只得笑着说:“这要看我岳父和岳母的意思了。”回的蒙语,常德他们都听不懂。
见常德他们都在憨憨的傻笑,玉柱又把五阿哥的疑问,用汉语转达给了大家。
常德早就和伊尔根觉罗氏商量过了,就笑着说:“五爷,卑职是这么想的,不如就这个月里,先把六礼中的前三礼,给办了吧?新房那边的尺寸,也先量了,卑职也好找内务府的工匠,提前打好家什,可成?”
秀云都满十九岁了,已是满洲老姑娘,常德的心里比谁都急,巴不得早点把她嫁出去算了,也少一桩心事。
五阿哥是真关心玉柱,他很认真的说:“咱们满洲人家的姑奶奶,打出生那日起,就应该早早的准备三木,可曾备好?若有短少不凑手的木料,可使人来我的府上,搬一些过去便是。等你们事后寻摸了,再补给我。”
所谓三木,便是紫檀、黄花梨和红酸枝。
常德一听,秒懂了,五阿哥是真不拿玉柱当外人看的,连他这个岳父,都被高看了好几眼。
“回五爷,卑职就算是再穷,也不缺这些木料和嫁妆银子的。”常德说的底气十足,完全不像个五品小官。
五阿哥仔细一琢磨,明白了。嗯,常德的亲爹萨布素,独揽黑龙江的军政大权,长达十八年之久,家底子肯定不薄。
黑龙江那冰天雪地里,珍稀的木料、人参、兽皮和各种山里的宝贝,多的是。最大的缺点,反而是人口太少了。
马佳·汉远,虽然没啥实权,姿态也放得很低,毕竟是入八分的奉恩辅国公,他有资格在座。
他原本是等着拿主家的谢银,一听大家谈及了玉柱的大婚之事,不由眼前猛的一亮。
嘿嘿,这一票若是接下来,很可能是开张吃五年啊。
玉柱可不是一般人,他有着一系列的耀眼光环,随便拿一个头衔出来,都可以唬人。
五阿哥起了个头,原本就急着嫁女的常德,岂能不顺着杆子往上爬?
于是,常德吩咐玉柱,赶紧和隆科多商量一下,婚事该怎么办?
隆科多嘴巴上不鸟佟国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寒的。毕竟,佟国维是皇帝的亲舅舅,还是他的亲爹。
佟国维也许成事不足,败事却绰绰有余。
隆科多去找佟国维商量这事,佟国维的态度,依旧很坚决,玉柱的婚事,必须在公爵府里办一场。
这么多年的父子了,隆科多一听就懂,他老爹已经退了一步。
在公爵里办一场,意思是说,隆府那边办不办,佟国维就不管了。
隆科多又马不停蹄的回去,和李四儿商量了一夜。
李四儿的心里有些不太乐意。他的好儿子,从出生那天起,就不许进老佟家的大门半步。现在,眼看着玉柱有大出息了,就都来抢了,都是些个什么玩意儿嘛?
这李四儿心里不舒坦了,自然要刁难一下佟国维了。
“爷,您告诉老爷子,玉柱是我的亲儿子,在咱们这边办喜事的开销,我自然是全出了。公爵府里,另办一场,富察家难道要再打一整套家什不成?那么多的珍稀木料,一时之间,拿着银子,也是买不齐的。再说了,在公爵府那边的开销,算谁的?”李四儿没读多少书,眼里只认银子。
得,隆科多又跑去找佟国维。
佟国维轻蔑的一笑,冷冷的说:“她算什么?小门小户的小妇尔。安知我大清第一豪门的底蕴?你明白告诉她,柱儿的新房,老夫早早的就准备好了,就是老夫正院旁边的贤昌院。另外,你实话告诉她,打制家什的三木,要多少有多少。实在不够用了,老夫舍了面皮,进宫找皇帝外甥要去。”
老头子的意思,说的异常清楚。如果不是李四儿生了个异常争气的玉柱,就不可能说得这么的客气了。
小妇和贱妇,一字之差,意思却有高低,深浅之分。
如果不是玉柱太争气了,说句心里话,佟国维连李四儿的名字,都懒得提。
隆科多彻底的懂了,老头子把啥都算计好了,就等着他找过来商议了。
只是,隆科多竟然有些吃味了,他不满的嘟囔道:“阿玛,当初我成婚的时候,你不给贤昌院,也就罢了。毕竟,你连最疼的大哥和二哥都没给,我也认了。现在,直接给了玉柱,这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