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只问立场,不问是非的时候儿,是完全没有道理可言的。
玉柱并不打算去找秦本初理论,争了也是白争,不如不争。
书院敢这么定名次,显然是不怕玉柱去闹的。闹僵了,只有一个结果,玉柱被扫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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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巨狼和神雕
“吴江,你取一百两银票,去书院里交给山长。只去交银子,不能多说半个字,明白么?”玉柱唤来吴江,仔细的叮嘱了一番,就打发他去交钱了。
胡凤翚暗暗点头,扪心自问,如果他被这么苛待了,还真做不到如此的淡定从容,平静如水。
原本,俞鸿图多少有些尴尬。他的亲表弟张德光,狗眼看人低,被玉柱家的奴才给打成了猪头,面子上怎么都有些挂不住的。
如今,俞鸿图再看玉柱之时,心里除了钦佩之外,再无一丝一毫的尴尬情绪了。
此子,将来必成大器!众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块儿。
为了玉柱排倒数第五名的事,查嗣庭和秦本初争论过好几次。但是,他只是书院的聘师,而秦本初则是书院的总师傅。
胳膊岂能扭得过大腿?
秦本初等了十多天,一直没等到玉柱来吵闹。他不由晒然一笑,如此绝顶的聪明人,又怎会来自取其辱呢?
原本,秦本初很欣赏玉柱的捷才,将他定为月考第一名。但是,山长李因笃却否定了秦本初的意见,硬要把玉柱整成倒数第五名。
李因笃的理由也很充分,玉柱若成了第一,必定会激怒整个江南士林,书院也就距离关门不远了。
为了一棵旗人的大树,放弃江南士林的整片森林,智者所不为也!
秦本初百般无奈之下,也只得屈服了,违心的将玉柱排在了倒数第五名。
这个月考的名次,不仅低得离了谱,而且还要交一百两银子,简直是莫大的羞辱。
秦本初料定,玉柱必然要来闹,他借题发挥的顺势就可以把玉柱扫地出了门,免得今后大家都尴尬。
谁料,玉柱非但没来吵闹,反而在第一时间,就派人来交了一百两罚银。
秦本初的心里,翻江倒海,百味杂陈,只能仰面长叹:千万不可与之为敌!
玉柱像没事人一般,每天照常上课做笔记,回家后就窝在书房里刷题练字,完全的与世无争。
接下来的两次月考,玉柱两次都是倒数第五名,两次都要交一百两罚银。
玉柱始终一声不啃,钱照交,课照上,比谁都安静。
这一日,江南学政何子昌派了一名官差骑马赶来,请玉柱回句容县的学政衙门一叙。
玉柱不由微微一笑,唤来大管事胡彪,吩咐他带人骑马去句容县城打前站,还是分别赁三间宅子,以便安置大家。
玉柱要走的消息传开之后,大家都舍不得他。但是,科举入仕,事关前途和命运,乃是天大的事儿,谁都不可能劝他不走。
临走前,玉柱硬塞了五百两银子给邬思道。名义上,这笔钱并不是给,而是借。
邬思道感激之余,主动打了张借据,玉柱自然是笑纳了。
这么多钱,只要不是大手大脚的乱花,哪怕十年不干活,邬思道也是花不完的。
“主子,请登车。”牛泰蹲在马车的一侧,已经伸出双手,准备托起玉柱的脚。
玉柱皱紧了眉头,这岂不是真的把好汉,当成了奴隶使唤么?
就算是再怎么入乡随俗,玉柱也是现代人的灵魂,受不了太过于吃人的奴役。
“以后别做这种事了,你是我的哈哈珠子,也是我的伙伴,我的好兄弟。”玉柱扭头叫人拿来了长条凳,他抬脚踩在凳上,登上了马车。
牛泰傻看着玉柱,始终觉得,他的主子不像是纯正的满洲大贵族。
“小子,傻楞着干嘛?二爷都坐进车里,等你很久了。”拜兴一身劲装,肩背长弓和箭囊,腰挂长刀,整个人的精气神,格外的抖擞。
巧合的是,牛泰的装束,除了衣衫颜色不同之外,几乎和拜兴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牛泰的脚边,趴着一头小马驹大小的巨狼。巨狼的毛色,雪白无暇,没有一丝杂色。
驮车的挽马,早就惊得连连后腿,响鼻打个不停,马粪掉个不停,显然是怕极了。
“嘘……”牛泰啜唇打了个响哨,“叽!”就听半空忽然响起了嘹亮的雕鸣声。
“哗。”一头翅膀硕大无朋的金雕,从天而降,凌空扑下,恰好落到了牛泰的肩膀上。
拜兴瞪圆了眼珠子,瞅着牛泰肩膀上的金雕,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你和它说,让我摸摸它?”拜兴也是猎过黑熊的猛士,他自然知道金雕的厉害。
若是,金雕的主人不捂住它的两眼,谁敢伸手摸它,就等着被啄瞎眼睛吧。
牛泰懒得搭理拜兴,他从腰间的皮囊中,拿出一把牛肉干,喂着金雕吃光了。
忽然,牛泰展臂往外猛的一抛,金雕立时腾空而起,硕大的翅膀只扇了几下而已,就消失在了天边。
玉柱看得津津有味,嘿嘿,这算是无意中捡到了宝么?
一般人只是看个热闹,觉得金雕仅仅是个稀罕的玩物罢了,玉柱却想得很远。
九龙夺嫡最紧要的关头,万一,玉柱被困在了四九城里,或是畅春园内。
这只金雕,或者是它的子孙,其实完全可以帮着传递消息。
嘿嘿,牛泰啊,牛泰,他简直就是上天赐给玉柱的作弊神器啊!
和一般的奴仆不同,有清一朝,就没有一个哈哈珠子背叛主子的先例。
哈哈珠子和主子之间,有着血肉相连的依附性。
例如,皇太子胤礽先后两次被废,他身边的十几个哈哈珠子,宁可被康熙砍了脑袋,也不肯出卖胤礽的半点隐私。
按照鞑清的规矩,别人的哈哈珠子,属于最不可信用之人。说穿了,哈哈珠子就算是投降了政敌,也没人相信的。
二管事刘武接了玉柱的眼色,随即大声呼喊道:“升程喽。”
这个时代的大贵族乘车出门,下人们是绝对不敢说“上路了”这三个字的。
因为,在菜市口,刽子手们砍下死囚的脑袋之前,都会大声吆喝道:“请爷们儿,上路了。”
车队缓缓而行,牛泰骑在高头骏马之上,紧紧的护住了马车的右侧。
别看拜兴有时候有点缺心眼,保护玉柱不受伤害的事儿,他还是很上心的。
若是玉柱被歹人刺杀了,拜兴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小徒弟,小东家?
人心都是肉长的。拜兴教玉柱骑射这么些年了,他自己不仅一个大钱都没存下,还欠了一屁股的酒债。
若不是玉柱每年的年底之前,帮着拜兴结清了赊欠的酒钱,年关肯定是过不去的。
车队刚刚启动,忽然又停下了,下人来报,书院的先生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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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严厉警告
玉柱赶紧下车,迎面就见秦本初和查嗣庭并肩立于不远处,正含笑看着他。
“学生拜见秦先生,拜见横浦先生。”玉柱快步走过去,深揖行礼。
查嗣庭笑着说:“秦先生非要来送送你,我拗不过他,就陪着来了。”
玉柱一听这话,赶忙深揖到地,异常恭敬的施了礼。
秦本初摆了摆手说:“玉柱啊,你是我教过的学习上最有章法的学生。你做过的题,分门别类,格外的细致,很有针对性。大清立国,凡一甲子以来,江南省已经出了二十几个状元,他们的学习方法,和你大致相仿。我今天来送你,就是想告诉你,你走的路,是对的。”
玉柱哪能不明白,秦本初这是传授了江南状元们的不传之秘呢?
实际上,一直到大清亡国,总计一百多名状元之中,整个江南省就占了一半以上。
若说,状元的老师们,没有掌握考试的规律,那才是鬼扯。
秦本初也是江南士林中的一员,以他的身份和立场,只能把话点到这个程度。
“秦师一直很有步骤性的悉心教导学生,学生又不是太蠢,自然是深感师恩深重。”玉柱这话绝对不是乱拍马屁。
碍于江南士林的物议,秦本初表面上和玉柱很疏远。
但是,查嗣庭私下里塞给玉柱的各种不外传的科考独门资料,其实都是秦本初暗中给的。
不仅如此,玉柱的课外作业,也都是秦本初亲手布置的。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秦本初招手唤过小厮,那小厮的手里赫然捧着几张百两的银票。
“这几个月委屈了你。喏,这是你缴给书院的银子,如今原物奉还。”秦本初抬手阻拦了玉柱可能的推托,一本正经的说,“确实是让你受委屈了,秦某十分的过意不去。”
玉柱万万没有料到,秦本初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他行礼赔罪。
“秦师,您千万别折煞了学生。”玉柱慌忙躲闪到了一旁,没敢受秦本初的礼。
秦本初站直身子后,语重心长的说:“如今的江南士林,不比往日的学风扎实,也远不如以前那么的谦逊有礼了。秦某冷眼旁观,继续这么膨胀下去,迟早要吃大亏的。你虽是旗人,毕竟也算是江南士林的一脉,他日江南士林若有灾祸,能救则救,若是不能救,为师也不会怨你。”
玉柱对秦本初的远见,大感钦佩,心说,姜还是老的辣啊。
从康熙四十八年起,江南士林将因为《南山集》、《明史》等案,掀起人头滚滚的滔天文字风波。
著名的大才子,金圣叹就是受了牵连,陪着乱写书的江南士人们,一起掉了脑袋。
“秦师、查师,您二位都是饱学鸿儒,想必早就知道,自秦皇以降,舞文弄墨的瓜蔓抄一日甚于一日。汉有党锢之祸,唐有密匦之灾,宋有乌台诗案,明有东林党人碑。至于本朝嘛,不说也罢。”
玉柱无法把尚未发生的事情,直接挑明了说,只能采取暗示的方式,提醒秦本初和查嗣庭,离江南士林的领袖们,远一点更安全。
秦本初和查嗣庭都是饱读史书的鸿儒了,岂能听不出玉柱话里的严重警告之意?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玉柱留下了家里的详细地址,和隆科多的名帖,就和秦本初及查嗣庭洒泪而别。
两日后,玉柱故地重游,再次来到了巡回江南学政衙门。
“弟子玉柱,拜见何师叔。”
“你做过的文章,老夫全都看过了。”何子昌依旧是板着一张冷脸,就像是玉柱欠了他八百万两银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