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柱心里明白,八十九其实是想亲近亲近他,故意找了老二十的借口罢了。
“我刚买了几样天津卫的糕点,走,帮我尝尝去。”玉柱扭头,指了指吴江手里提着的油纸包。
八十九喜笑颜开的和玉柱走了个肩并肩,兄弟两个一起回了玉柱的院子。
秀云早就迎了出来,见八十九和玉柱在一起,便笑道:“三弟,你来得正巧,有口福了,厨娘们正在烤羊腿。”
“大嫂,您简直是活菩萨啊,太了解小弟我的喜好了。”八十九是典型的肉食动物,最爱烤羊腿了。
玉柱换了一身便服,坐到了炕上,陪着老婆和弟弟一起聊天。
“大哥,我听说,您现在又管着内务府了?”八十九满是期待的望着玉柱。
玉柱点点头,笑道:“怎么,内务府里有人惹着你了?”
八十九摇了摇头,说:“内务府和我又不沾边,怎么可能惹着我呢?嘿嘿,是惹着了老二十。”
玉柱微笑倾听,并不插话,只因他知道,亲弟弟是个话唠,不让他把话说完,憋得难受。
如果是这个时代的一般官宦家庭,绝对不允许家族弟子,出现话唠这种生物。
不过,隆科多不懂教育儿子,李四儿又放手不管,玉柱管教八十九的时候,难免受了现代的影响,相对于森严的礼教,要宽容了许多倍。
反正吧,八十九不是老四,玉柱也不是康麻子,索性由着他当话唠了。
“嘿嘿,是我偷听来的。老二十和大侄儿私下里嘀咕,王朝庆这孙子太可恨了,居然挑唆着皇上,删减了老二十他妃母的各项用度。”八十九说的津津有味,玉柱却没往心里去。
玉柱在宫里的耳目,也是灵通异常。
怎么说呢,王朝庆的对食,恰好是伺候庶妃高氏的宫女。
高氏是汉女,自己底气不足,平时待身边人,也是异常之和气,甚少发怒罚人。
只是,王朝庆的对食宫女,仗着王朝庆的势,居然敢彻夜不归。
高氏不过是数落了那宫女几句,就被王朝庆怀恨在心了。
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王朝庆整天伺候在老皇帝的身旁,他想整高氏的机会,简直是多如牛毛。
玉柱啥不明白?
什么是偷听?
明摆着是老二十故意挖了个坑,引着傻拉巴几的八十九,跳了进去。
说白了,老二十是想借八十九的嘴,勾动玉柱的恻隐之心,帮他出头震慑住王朝庆。
平日里,玉柱对老二十的态度,自然是很亲热的。
但是,这种亲热,仅仅浮于表面而已。
不管公开场合,还是私下里,玉柱都和老二十,没有任何深交,更不可能长期性的礼尚往来。
老皇帝也知道,老五和玉柱是安答,老七和玉柱相交莫逆。
但是,老五脸残,老七腿残,都和大位彻底无缘了,这就丧失了敏感性,老皇帝也不会在意玉柱和老五及老七的私交。
但是,老二十就不同了。
老二十这孩子,确实很聪明,他学着老十六的样子,私下里和老四走得很近。
老四和老十四,老皇帝都不可能允许玉柱和他们有任何瓜葛。否则,必定会大祸临头。
更重要的是,老二十这倒霉孩子,居然想把小轩玉带到老四的别院里去作客。
和出身很低的小福彭不同,小轩玉乃是玉柱的嫡长子,他的身份异常之金贵,甚至有资格代表玉柱的态度。
小轩玉若是出现在了老四的别院里,不管是谁,都肯定会联想到玉柱的身上去。
玉柱,伱莫非想背朕而去,提前给自己留条后路么?老皇帝肯定会这么想的。
幸好,小轩玉是个机灵鬼,借口肚子疼,帮着玉柱躲过了一劫,远离了老皇帝的猜忌。
八十九巴拉巴拉一大堆细节之时,玉柱和秀云悄悄的对了个眼神。
瞧秀云那意思,明显带有责怪之意了。
看看吧,把亲弟弟惯得没心没肺,将来若是惹出大祸来,哭都来不及了!
玉柱心里有数,再过几年,他就和他的整个家族,包括八十九在内,就只有两条可走。
夺国者王,战败者贼,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路可走了!
玉柱若是成就了大事业,谁还敢嫌弃八十九是个话唠呢?
反过来说,玉柱若是败了,八十九必定难逃一死!
至于,让八十九也进新军,嗨,别逗了,那不是成心想招惹老皇帝的猜忌上身么?
第619章 何为高情商?
因其父前任顺承郡王诺罗布之薨,御前一等侍卫锡保被老皇帝看中了,命其袭爵。
锡保是诺罗布的第四子,庶出。
按照道理来说,前面还有嫡子的哥哥,锡保原本没资格袭爵,老皇帝也有些犹豫。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老皇帝和玉柱下棋的时候,信口问了玉柱。
玉柱和诺罗布只有面子情,从无深交,他并不担心忌讳问题,便直接说:“老爷子,内举不避亲,我觉得应该先从御前侍卫里选,再考虑是不是嫡子的问题。”
老皇帝一听,立即就明白了,玉柱这是在提醒他,宗室里世袭罔替的王爷们,必须掌握在他的手心里。
受了启发之后,老皇帝再不犹豫,当即越过了锡保的三个哥哥,让他捡了个天大的漏。
为此,锡保专门来见玉柱,想请玉柱赏脸赴宴。
官场上迎来送往,乃是必须之事。
按照惯例,朝廷命官出外任之前,都需要宴请旧日的同僚及上司。
同僚和上司们呢,哪怕是私下里有仇,公开场合也不会不给面子的。
锡保的阿玛诺罗布和玉柱算是老相识了。
想当初,诺罗布已经是三品御前一等虾的时候,玉柱的仕途才刚刚起步,担任着五品的宗室御史之职。
眨眼间,十一年过去了,玉柱已经位极人臣。
而诺罗布呢,他从杭州将军任上回京之后,反而成了玉柱的下属,是诸多御前大臣之一。
御前大臣,比领侍卫内大臣重要的多,却必须听从玉柱这个领班御前大臣的指挥。
上级指挥下级,这个是官场上的铁律。
只可惜,诺罗布得了急病,突然薨逝于王府的别院里。
据小道传言,诺罗布得了两名年轻貌美的扬州瘦马。他在别院里骑马的时候,突然马上风而亡。
“卑职锡保,请中堂大安!”锡保非常识相,丝毫也不敢摆出新任顺承郡王的架子,规规矩矩的扎千行礼。
玉柱的脾气,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而且,你敬我一尺,我必敬你五寸,来而不往非礼也!
玉柱原本在阶上相迎,见锡保如此的恭顺,他赶紧走下台阶,主动和锡保行了旗人大贵族之间的碰肩把臂礼。
身居高位,手握实权,盛宠无双的玉柱,如此的给面子,锡保不由心下一暖,脱口而出:“中堂果然是念旧之人,贱内还一直担心您不肯赏脸,她实在是多虑了。”
这话就非常有意思了!
锡保嘴里的贱内,也就是嫡福晋那拉氏。
玉柱心里明白,锡保是想故意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
众所周知,在官场上的关系网,核心是围绕着顶头上司和心腹部下之间展开的。
在官场之上,天大地大,提拔之恩最大。
通俗的说,有权提拔你的人,就是伱必须巴结的大贵人!
至于同僚之间的关系网,主要是官官相护的大家都好办事。
真出了大事,同僚们除非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替你扛着。
应酬性的礼节到位了之后,玉柱领着锡保,坐进了他的值房内。
以前,玉柱在畅春园内的值房,也就是一间单人宿舍罢了。
现在就不同了,这次又立下了救驾之功后,老皇帝特意安排了清溪书屋旁,偏殿的整个西芜房,都给了玉柱。
西芜房,足有三间屋子,一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是用膳的花厅。
新值房的采光异常充足,早上太阳初升的时候,和煦的阳光洒进室内,可以一直照到居中的太师椅上。
宾主双方落座之后,玉柱端起茶盏,小饮了一口。
锡保也学着玉柱的样子,饮了口茶。等玉柱放下了茶盏,他才跟着也放下了茶盏。
“你袭了王爵,实在是可喜可贺,该请的贵客们应该都请了吧?”玉柱信口问锡保。
锡保是玉柱的老部下了,他自然很清楚玉柱的脾气了,赶紧起身,陪着笑脸说:“不瞒中堂您说,宗室之中的叔伯兄弟们,肯定是要请的。只是,有些兄弟之间,稍有不和,就不太方便凑一块吃酒了。”
玉柱点点头,锡保确实是个明白人。
明面上,玉柱问的是请客之事。
实际上,是在提醒锡保,比如说老八啊,老九啊,老十啊,老四啊,他就不太方便私下里的会面了。
这年头,以玉柱的敏感身份,除了老五、老七和老十八之外,无论他和哪个皇子阿哥私下里坐到了一起,都足以惹来无端的揣测。
锡保的意思,也解释得很清楚了,绝对不可能让玉柱碰见不该见到的人。
玉柱点点头,又和锡保聊了会天,说了点八卦闲话。
旗人之间的八卦闲话,其实和市井小民们,有着本质性的不同。
市井小民们,大多关心米价涨了多少文钱,家里的存盐够不够吃,过冬的柴禾都囤积好了么?
旗人权贵之间,大多很关心宗室和朝堂之上,谁掌权,谁失了宠,谁又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