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的隆科多,和老四的关系,有个鲜明的分水岭。
即,老四坐稳了江山之后,不动声色的拿掉了隆科多的九门提督之职。
在此之前,老四对隆科多猛灌迷魂汤,不仅口口声声的叫舅舅,而且,真的做到了言听计从。
正因为,隆科多上了恶当,这才会死心踏地的支持老四登上了皇位。
本着未雨绸缪的想定,玉柱故意提前数年,故意测试一下隆科多。
看看隆科多在老四和亲儿子之间,会怎么选?
测试的结果,无论成败,对玉柱的大战略,都没有丝毫的影响。
但是,到了紧要关头,如何处置隆科多的问题,肯定就变成了头等大事。
玉柱很有耐心,那天商议过后,就再未找隆科多商议了。
过了几日,京城里忽然传出了谣言,说隆科多其实是潜伏的废太子一党。
周荃得讯后,笑着对玉柱说:“恭喜东翁,贺喜东翁,很显然,在隆公的心目之中,您比雍亲王更重。”
玉柱淡淡的一笑,说:“也未见得完全靠谱,我阿玛他老人家既没有完全听我的建议,也没有完全站在老四的立场上,他采取的是折衷方案。只不过,略微偏向于我一点点罢了。”
周荃抖开折扇,轻声一笑,说:“忠诚不绝对,等于绝对不忠诚。隆公只须略微偏向您,哪怕只一点点,这屁股已经歪了,那边必起猜疑之心。”
玉柱露出会心的笑意,他就是要借着度过难关的机会,在老四和隆科多之间,打入一根楔子。
在顶级权力圈中,互信的基础,一旦出现了裂痕,必然会疑心生暗鬼。
只要老四不断的对隆科多留后手,以隆科多的精明程度,必然会有所察觉。
再说了,老四在玉柱的身边布了暗棋,玉柱又何尝没有提前布子呢?
玉柱正和周荃商议后续的出招,门房来禀,十三爷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巧极了。”周荃轻笑了三声,起身告了辞。
若说玉柱下了台后,谁来的最勤?
非老十三莫属也!
为了避嫌,老十三每次进府的时候,都走下人们进出的西偏门。
从老佟家的西偏门,到玉柱的内书房,至少要走一刻钟。
由此可见,老十三依旧还是那个重感情的侠王。
玉柱和老十三,纠葛实在是太深了,感情自是不同于一般。
因此,玉柱也就没换衣服,径直站到了台阶下,静静的等待着老十三的到来。
老十三当年犯的错误,一直没有被老皇帝原谅过。
所以,他一直是个空头阿哥,而且,没有任何正经的差事可办。
说白了,老皇帝已经彻底的无视于老十三的存在。
被皇帝漠视了,这个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比老十三年长的哥哥们,混得最差的老九,也至少有个贝子的爵位在身。
至于,老三、老四、老五,早就是亲王了。
老七不仅是郡王,还因为玉柱的下台守制,奉旨兼管了正蓝旗满洲、蒙古、汉军三旗事务,也算是实权王爷了。
当年,老八虽然被老皇帝当众骂得惨不忍睹,如今依旧是实权在握的管部贝勒爷。
老十确实不中用,却因为母族势力异常雄厚,躺着当郡王。
就连经常吃席的老十二,也早就是管理正白旗下三旗事务的贝子爷了。
更可气的是,汉女庶妃所生的老十八,早就封了贝子。
这人呐,就怕比较。不比不生气,越比越窝火。
“弟弟,我又来陪你喝酒了。”老十三一张嘴,就把玉柱给逗笑了。
“十三哥,您自己个馋酒喝了,索性直说嘛。”玉柱很随意的拱了拱手,算是见了礼。
老十三见状后,眉花眼笑的说:“你比四哥更懂我的心思。”
玉柱亲手替老十三挑起了门帘,把他迎进了内书房。
进屋之后,老十三很随意的坐到了玉柱常坐的位置上,见炕桌上摆了一副未完工的山水画,便探头仔细的观赏了一阵子。
“嗨,从此寄情于山水之间,莫问红尘俗事了?”老十三似笑非笑的调侃玉柱。
玉柱淡淡一笑,说:“不瞒十三哥您说,自从青云直上之后,我就没摸过画笔了。如今啊,正好借着守制的机会,修身养性一番。”
老十三本就是绝顶聪明之人,他听出了玉柱的话外音,便笑道:“灰心个球?你看看我,闲散了这么多年了,不照样是过得有滋有味儿?”
玉柱的话,顶多算是小牢骚罢了。
老十三这么说,就等于是变相指责老皇帝冷血了。
不过,以老十三的精明程度,他既然敢当着玉柱的面,大肆抱怨老皇帝的无情,就完全不担心玉柱会去告密。
这么多年的交往下来,玉柱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老十三可谓是知之甚深也。
老十三不爱喝茶,喜饮酒,所以,只要他来了,吴江都会叮嘱丫头们,必须端着酒壶过来伺候着。
如果是旁人来了,玉柱为了装点门面,肯定是以茶代酒了。
问题是,坐在玉柱对面的是名副其实的侠王,玉柱索性不装纯孝了,举起酒杯和老十三对饮。
八旗入关后,本无丁忧的规矩。
只是,为了装出满汉一体的样子,老皇帝特意下过旨,命旗人官员们丁忧之时,可以在家居丧一月,即出办事,只需要私下里持服三年即可。
老十三的耳目异常灵通,他早就知道了,佟国维和玉柱之间,只有利益的交换,而无实质性的祖孙亲情。
见玉柱依旧十分洒脱,丝毫也不作伪,老十三不禁挑起大拇指,赞道:“好弟弟,真性情中人也。”
玉柱抿了口酒,笑道:“守礼,在心,不在形。”
“然也。”老十三抓过酒壶,索性掀了壶盖,仰起脖子就是一通猛灌。
玉柱暗暗点头不已,老四的身边,别看人手不多,却是个个管用。
如果没有豪侠风范的老十三,帮着拉拢丰台大营的八旗军官们,单靠隆科多的支持,老四也很难乱中取胜。
在西北拥兵十余万的老十四,若是没有年羹尧掐住了后勤粮道,鹿死谁手,真难预料也!
第667章 猖狂之极
这天,玉柱正在给学生授课之时,忽然接报,四叔洪善,居然在采绮院内,被人堵了个正着。
玉柱一听说这个消息,情不自禁的笑了。
见玉柱的心情甚好,周荃抖开折扇,也跟着笑道:「东翁,正所谓,想磕睡,偏偏遇见了枕头啊!」
玉柱浅浅的一笑,嗯,这个丑闻,来得真及时!
亲爹刚刚去世不久,做儿子的洪善,就忍不住去吃花酒了,嗨,这可是天大的丑闻!
不用问,一定是老八他们下的套,动的手。
洪善一向只和叶克书和德克新走得近,却和隆科多长期不和。
但是,洪善就算是再不成器,也是隆科多的庶弟。
按照这个时代的礼法,庶弟,也是亲弟弟。
身为老佟家家主的隆科多,肯定责无旁贷,要被言官们弹劾了。
从玉柱那里出来后,周荃回到了他的院子里,招手唤过了贴身长随周七,笑吟吟的说:「干的漂亮。」
周七有些担忧的问周荃:「爷,咱们背地里做这种事情,万一叫中堂知道了……」
周荃摆了摆手说:「中堂一直信重于我,区区小事尔,何足挂齿?无妨的,你勿须多虑。」
等周七退下后,周荃独自坐到了石桌前,一边轻摇折扇,一边含笑赏梅。
身为玉柱的心腹,周荃一直拿捏着自作主张的分寸。
怎么说呢,有些阴暗的事情,绝对不可能从玉柱的嘴里说出来。
但是,周荃却必须懂事儿,悄悄的把事儿给办了。
只要屁股没有坐歪,上位者越是当众骂你,立的功劳越大,就越容易被上位者装进心里去。
啥事都需要上位者明说,那还要你何用?
心腹,意味着,关键时刻,你就必须心甘情愿的背锅。
既不想背锅扛事儿,又想被赏识,被提拔重用,嘿嘿,这种没有风险的收益,只怕是梦里才有!
老皇帝想折腾玉柱,玉柱不仅没有任何的反抗,而且,索性彻底的躺平了,擎等着挨锤。
玉柱丁忧守制之后,本兼各职,均已被罢,属于是没了牙齿的纸老虎了。
老八他们,拼命的咬玉柱,却硬是没咬动。
因为啥呢?
玉柱已经不掌权了呀!
不掌权的重臣,对老皇帝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
满洲旧勋贵对玉柱的狂咬局面,老皇帝反而犹豫了。所以,弹劾玉柱的折子,一律留中不发,再无下文。
等老八他们明白过味儿之后,随即在老九的建议下,把矛头对准了依旧掌握兵权的隆科多。
整好,根据眼线的密报,洪善孝期瞟姬的劣行,恰好撞到了枪口上。
八爷党的人,索性一起动手,死死咬住了隆科多纵弟违制的臭名。
纵弟违制,这显然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了!
但是,在宗族俱荣俱损的大背景之下,这个罪名只要沾上了,名声必定臭透了大街。
也就是俗话所说的,黄泥巴掉进了裤裆里,即使不是屎,也必须是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