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距战,持续了三天之后,有人登门来找玉柱了。
「七哥,里边请,里边请。」玉柱笑吟吟的把老七,迎进了正院。
老七坐定之后,开门见山的说:「不瞒你说,我这次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
玉柱浅浅的一笑,说:「七哥,你我兄弟之间,何事不可明言呢?」
老七笑了笑,说:「我本来不想来的,是那几个世袭罔替的堂兄弟们,硬是托到了我那里,逼着我来你这里走一遭的。」
玉柱一听这话,随即明白了,敢情是铁帽子的那几个老旗主们,都坐不住了。
也是,顺承郡王虽然是铁帽子的老旗主里边,等级比较低的那个。
但是,再弱鸡的世袭老旗主,也是旗主,尊严不容轻侮。
这些人,找老七出面来讲和,也是看懂了,玉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个性。
这么多年了,玉柱出则掌军,入则近卫,一直待在老皇帝的身边,从未失过恩宠。
反而是那些老旗主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失去了权柄,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而已!
「七哥,汗阿玛下了旨意的,必须抓了永保归案。」玉柱和老七的关系不同,索性就把话挑明了说,「我这里只负责抓人,至于怎么审问,那是宗人府的差事了。」
老七听了这话后,眼前不由一亮。
实话说,老七乐意来劝玉柱高抬贵手,多少有点儿,兔死狐悲的感觉。
现在,玉柱既然交了底,老七也可以回去交差了,自然也就没必要多说废话了。
老七不是旁人,玉柱不仅留了膳,而且,还把秀云叫出来,亲自替老七斟酒。
通家之好,也就是这个程度了。
等老七酒足饭饱的走了后,周荃陪着玉柱往回走。
路上,周荃小声提醒说:「东翁,就怕夜长梦多啊?」
玉柱微微一笑,说:「宗人府哪敢擅专?最后,都得看皇上的眼色行事。」
涉及到满洲勋贵的罪案,无一例外,都只能由老皇帝亲自决断。
除了老皇帝之外,旁人都只有建议权,而无决策权。
其中,隐藏的逻辑其实是异常之清晰,即,旗人犯法,只有老皇帝有权随意处置。
锡保又顶了五天之后,终于撑不住了,被迫交出了永保。
玉柱也没有节外生枝,拿下了永保后,就转交给了宗人府。
事情到这里,锡保不禁松了口气,以为不会有大事了。
但是,在玉柱的授意之下,汤炳暗中指挥当言官
的门生们,站在满汉一体的大局之上,对永保大加挞伐。
大清朝事儿,只要和满汉一体沾了边,就必然会闹出轩然大波。
老皇帝最忌讳的,也就是汉人离心离德的想造反。
汤炳这老家伙,人品虽然不行,却是满肚子坏水。
在他的暗中鼓动下,汉人的御史言官们,几乎是一边倒的抨击永保。
满洲旧勋贵们,见势不妙,也纷纷扎堆上奏章,想保下永保。
在满洲军功阶层的内部,一直有个说法,不能让汉臣们太得势了,必须给点教训。
眼看着一场巨大的政争,即将蔓延开来。
老皇帝坐不住了,随即在畅春园的清溪书屋内,召开了御前会议。
今天与会的人,非常具有代表性,有老三、老四和老五,还有玉柱和张廷玉。再就是,和硕康亲王崇安,以及多罗信郡王德昭。
不算老皇帝本人,参会的一共七个臣下。人数不多,也不少,正好适合做决策。
「老三,你怎么看?」老皇帝亲自点将,让老三先表态。
老三看了眼玉柱,又瞅了瞅崇安,小声说:「回汗阿玛,臣儿以为,永保毕竟是大清的贝子,理应议亲议贵。」
「嗯,老四,你呢?」老皇帝找来的三个亲儿子,都是亲王,说话的分量,也都不小。
老四皱紧了眉头,没有丝毫的犹豫,大声说:「回汗阿玛,臣儿以为,没有规矩,何来方圆?永保身为大清的贝子,公然当街强抢民女,理应严惩不怠。」
玉柱瞥了眼老四,心想,老四虽然也有夺人家产的恶行。但是,老四终究还是有些底线的。
抢人,和抢钱,性质能一样么?
当然了,玉柱也不是啥好东西,他就在江南,抢过两个女人回来了。
上次,锡保大喊不服的时候,玉柱就已经猜到了,锡保必定是想攀咬到他的身上。
不过,玉柱若是不干坏事,老皇帝又岂容他掌握了京城里的兵权?
干的坏事,会不会被老皇帝严厉的惩罚,实际上,要看老皇帝的根本需求了。
实话说,混吃等死的永保,对老皇帝,有个什么用呢?
没有利用价值的旗下权贵,完全可以被好面子的老皇帝,推出去当替罪羊嘛!
轮到崇安说话的时候,就见他不慌不忙的说:「回主子爷,奴才以为,玉柱所拟罪名,太过严苛了。」
信郡王德昭,不敢单独得罪了玉柱,他赶紧凑上来,说:「是啊,是啊,奴才琢磨着,流五千里,实在是太过了呀。」
在场的人之中,就剩下玉柱和张廷玉没有表态了。
第677章 撕咬
“老五?”老皇帝忽然想起来了,老五一直没吱声,便点了他的名。
老五其实颇有些犹豫,支持玉柱吧,必然会得罪一大帮子的世袭王爷们。
不支持玉柱的话,又怕伤了这么多年的安达情分,老五真的是左右为难了。
不过,既然老皇帝问了,老五也只得硬着头皮,小声说:“回汗阿玛,臣儿琢磨着,照大清律的规矩,应予严惩。”
没有中间道路可走的情况下,老五把牙一咬,选择了支持玉柱。
真到了抉择之时,屁股决定脑袋的帮亲不帮理,才是王道!
老皇帝深深的看了眼老五,径直越过了玉柱,转而问了张廷玉。
“衡臣,你说说看吧?”老皇帝对张廷玉还是颇有些期待的。
毕竟,按照以往的经验,张廷玉出的主意,大多数情况下,都可以帮老皇帝解套。
“回皇上,以臣的浅见,应予严惩不怠。”
张廷玉是典型的汉臣,平时,他可以不拉帮结派。但是,关键时刻,张廷玉必须替汉人们说话。
老皇帝点点头,却没看玉柱,径直吩咐道:“流四千里,交定边副将军策棱处,严加编管。”
在大清朝,流放四千里,已经算是十分严厉的惩处了,仅次于绞监候。
古人皆有故土难离的说法。
把永保从京城的花花世界,弄去了乌里雅苏台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吃苦受累,这惩罚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得多。
玉柱刚刚复任步军统领,就收拾了永保。
一时间,京城里的旗人权贵,个个侧目而视,不敢公开为非作歹。
说句心里话,玉柱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京城里的治安问题,牛鼻子就是管住旗人。
只要约束住了旗人们,使其不敢公开做恶,京城里的治安状况,就不可能太差。
隆科多担任步军统领的时候,除了维护治安之外,还有两项极其重要的工作。
被圈禁于咸安宫的老二,以及被关在直郡王府里的老大,一直归隆科多就近监视。
隆科多下台回家守制之后,帮老皇帝监视两个亲儿子的重任,就交到了玉柱的手上。
自从康熙四十七年,老大被圈禁之后,他一连又生了八个儿子。
只是,比较悲剧的是,老大最年长的儿子,弘昱,突然暴病身亡。
弘昱,是老大的嫡长子,其母是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
玉柱得知了消息后,一边派人通知宗人府那边,一边亲自赶去了直郡王府。
如今的直郡王府,早就不是当年的繁华景象了。
偌大的王府门前,被木栅栏封了个水泄不通。大红门上,只挖了个可以送饭的小口而已。
见微可以知著,落一叶而知秋,由此可见,老皇帝真的是厌弃了老大。
弘昱,虽然是正儿八经的皇孙。但是,因为老大早就被削了王爵,弘昱直到死的时候,也一直无爵。
玉柱赶到直郡王门前的时候,宗人府的宗令,和硕简亲王雅尔江阿,已经到了。
“玔卿老弟,你来了?”雅尔江阿一见了玉柱,便笑眯眯的主动和他打招呼。
玉柱心里多少有些奇怪,弘昱仅仅是无爵的皇孙而已,好象还轮不到雅尔江阿亲自出马吧?
以前,雅尔江阿是玉柱的顶头上司。他们两个人素有旧怨,交情自然是不好的。
很快,雅尔江阿就替玉柱解了惑,他说:“白发人,送黑发人,皇上肯定会难过的。”
玉柱一听就知道了,雅尔江阿这显然说的是反话。
老皇帝很不待见老大,连带着老大的儿子们,连面都不想见了,哪来的难过可言?
听话要听音,雅尔江阿显然是想亲眼看看老大的精神状况,免得老皇帝问起来的时候,一问三不知。
雅尔江阿毕竟是世袭的和硕亲王,他在前,玉柱在后,两个人领着一大堆属官,浩浩荡荡的进了王府。
老直郡王府里的院内,到处都是枯枝落叶,回廊的立柱上,红漆斑驳陆离,活脱脱一副极为萧索的颓态。
脱毛的凤凰不如草鸡,乃是常态,玉柱早就见怪不怪了。
雅尔江阿一边往里走,一边摇头叹气,却又不说话,显得格外的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