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柱看了眼银票,又瞅了瞅吴江,澹澹的说:「还是老章程,你懂的。」
吴江见玉柱并没有生气,随即放心了,便笑嘻嘻的说:「小的明白,银票退回,径直打发他走人。」
玉柱点点头,含笑教育吴江:「眼皮子不能太浅了。区区五十两而已,就能把你收买了,这是打发叫化子么?」
吴江笑道:「小的懂规矩,收了银票,就必须办事。不收的话,就是明白告诉他,事儿小不了。」
玉柱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让吴江下去了。
人在官场,必须入乡随俗。
这年头,凡是来拜见督抚的官员们,不贿赂督署门房的下人们,那就不可能见到真佛。
玉柱还没掌握大政,肯定不好意思特立独行,所以,也默许了下边的人,接门包跑来报讯。
但是,玉柱的底线是,不管是谁,只要收了门包,必须告诉他。
吴江下去后,玉柱开始给雪薇讲故事。
玉柱一连讲了五个故事,雪薇欢喜的直拍手,叫道:「爹地,讲得真好。」
望着笑语嫣然的爱女,玉柱的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唉,长女如此的天真烂漫,将来找的女婿,可要挑仔细了啊。
「咳,宝贝儿,已经很晚了,你该去睡觉了。」借着玉柱喝茶的机会,爱丽丝插话赶女儿走人。
玉柱扭头看去,却见爱丽丝那美丽的大眼睛里,荡漾着无边的水痕。
鬼女人,越战越勇,实在是头疼啊!
***娱之后,玉柱睡到太阳晒屁股了,才缓缓起身。
用早膳的时候,门房来报,粮储道王盛元已经在外头,等了两个多时辰。
玉柱心想,这位王道台,不是一般的贪生怕死啊!
等了这么久,岂不是天未亮,就来了么?
「嗯,知道了。」玉柱埋头喝粥,连头也没抬。
爱丽丝是典型的外室夫人,按照西方的说法,也就是玉中堂的情妇。
一直在天津大沽口待着的爱丽丝,因远离了京城的缘故,始终保留着英国的生活和饮食习惯。
换句话说,她压根就没学会,怎样伺候男人。
玉柱的身边,从不缺人伺候着,也不会在乎爱丽丝的不贤淑。
比较违和的是,雪薇就坐在玉柱的右手边,正拿着刀叉,对付碟内的食物。
英国菜,不仅品种少,而且很难吃。
玉柱心疼爱女在外面吃苦,特意花重金请了几位法国宫廷大厨,专门在天津伺候雪薇。
用罢早膳后,玉柱换了身便服,和周荃一起出门。
出行辕的时候,却见一位身穿四品官服的中年人,正没精打采的坐在辕门前的长条凳上。
玉柱的长相十分出众,可谓是俊逸出群。
那中年人盯在玉柱的身上,深深的看了好几眼,犹豫了没多久,忽然起身跑过来,跪到玉柱的前边,颤声道:「浙江粮储道,卑职王盛元,拜见中堂玉大人。」
玉柱打心眼里,有些瞧不上王盛元。
也没别的,玉柱就是厌恶他的贪生怕死,且做派无耻。
玉柱只当没有看见王盛元似的,迈步就往外头走。
周荃心里微微一动,主动停下了脚步,搀扶起面如死灰的王盛元,笑眯眯的说:「王大人呐,你太过莽撞了,我家中堂平生最恨贪生怕死之辈,且清廉如水,懂么?」
「敢问您老高姓大名?」王盛元就算是再傻,也看得出来,能和玉柱并肩出门之人,绝非凡物。
「呵呵,鄙姓周,忝为我家东翁亲笔礼聘的西席先生。」周荃故意露了点口风,就看这位王道台是否真的机灵了?
王盛元的眼前勐的一亮,欢喜的发出的邀请:「久仰周先生大名,下官略备了一席薄酒席面,还请您老人家务必赏脸。」说了一大堆奉承话。
周荃摇了摇头,说:「我家中堂乃是正人君子,曾约束我等身边人,不得擅自饮宴。」
见周荃想走,王盛元哪肯放过天赐良机呢,便扯住了他的袖子,硬塞了张银票进去。
众目睽睽之下,周荃也不可能掏出银票,主动还给王盛元。
那就太显眼了呀,容易替玉柱招惹是非。
「王大人,您做得很好,还需坚持啊。」周荃收了钱财,自然要替人消灾,便主动递了个话风。
至于,能否领悟,就全看王盛元的造化了。
在这大清的官场之上,官越大,越不能轻易留下话柄,说话也是越含湖笼统。
这就逼着部下官员们,必须暗中揣摩清楚,再对症下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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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7章 偶见
逛上了杭州的街道之后,玉柱这才发现,城内的桥,真多。
而且,杭州老街道上的巷、里和弄,特别多。比如说,葵巷、八叉弄、大庆里等等。
玉柱在漫步于杭州街头,逛了一大圈后,觉得不过如此。
京城里,主要特点是皇宫大,王府多,看红柱铜钉的门脸,代表了权势的威严。
杭州城里,小桥流水,大多数是民居。青砖灰瓦连成了片,整体看上去,灰蒙蒙的一片,没有太多的特色。
不过,玉柱却偶然发现了“张小泉”剪刀铺子,不由自主的想进去瞅瞅了。
被伙计迎进铺子之后,玉柱随手拿起一把剪刀,定神一看,却见张小泉的印记之下,赫然有“近记”二字。
嗯哼,谁说商人不聪明了?
早在康熙年间,人家张小泉剪刀,就知道商标了。
玉柱其实挺喜欢吃火腿的,只可惜,街上的火腿虽多,却无老字号的万隆火腿。
嗨,这才康熙五十八年呢,万隆火腿尚未面世。
周荃担心玉柱走累了,便建议去茶楼里歇歇脚。
玉柱自然是欣然同意。
两个人在茶楼里歇了半个时辰,喝了几盏茶,又用了几样点心。
填饱了肚子之后,玉柱领着周荃接着逛街。
途中,经过一家字画铺子的时候,玉柱停下了脚步。
原因其实很简单,字画铺子的名字,玉柱不仅知道,而且还很熟悉。
浣花斋,始创于1637年(崇祯十年),惯以古画、古籍修缮,拓裱、装帧及宣纸加工、文房四宝等为传统手工技艺。
以前,玉柱驻京的时候,经常去逛琉璃厂。从荣宝斋,槐荫山房等名店内,很有针对性的购买一些古玩字画。
至于,古玩字画的用途,佛曰:不可说也。
巧合的缘故,玉柱认识了从杭州来的裱画师傅。熟了之后,才知道,那师傅祖传下来的浣花斋的修缮绝活。
“瞧瞧去?”玉柱用折扇指着浣花斋的牌匾,笑问周荃。
周荃微微一笑,说:“东翁,咱们出门逛街,图的就是个随心所欲啊!”
于是,玉柱和周荃二人,就进了浣花斋。
玉柱虽然是状元郎出身,骨子里,却不是正经的国学文化人。
首先,国学文化人喜欢的诗词歌赋和琴棋书画,玉柱竟无一样精通。
没办法,玉柱的国学底蕴太浅。
他能够考上状元,也是完全按照做题家的搞法,刷题刷出来的。
周荃就不同了。
他虽然受父亲之牵连,被革除了功名。可是,周家世代为官,家境异常之殷实,培养兴趣的银子,着实不老少。
进门之后,玉柱只是闲逛,却没购物的兴趣。
周荃看中了一副好画,便兴致勃勃的和掌柜的讲古。
“这幅《晴峦萧寺图》勾勒的是冬日山谷中的景象,其间峰峦叠嶂,瀑布飞泻而下,枯木寒林、寺塔楼阁交相掩映,山石雄浑而秀美,显出自然山水的灵秀之气和雄伟气象……”周荃一路滔滔不绝的作出了点评。
浣花斋的大掌柜,频频点头,挑起大拇指,连声称赞周荃,“先生您,真的是好眼力呐!”
玉柱不禁微微一笑,论及鉴赏古玩的眼力,周荃已经称得上当代大师了。
因为,隆府里的全部古董和字画,包括宫里赏下来的好宝贝,周荃都仔细的把玩过了。
古玩这个行当,比拼的就是国学功力、行业潜规则和见多识广。
玩古董的人,十个有九个都在耍诈,稍微有个闪失,就要吃闷亏,栽跟头。
周荃丢了功名之后,玉柱丝毫也没有亏待他,每年给的束脩足有三千两之多。
一口气买了好几样古玩和字画后,周荃笑着对玉柱开玩笑说:“东翁,来年只怕是又要涨束脩了呀!”
玉柱瞥了眼竖起耳朵听壁角的大掌柜,便仰起下巴,笑道:“最近有些不凑手,来年啊,先涨三成,可好?”
周荃知道玉柱的家底子异常之雄厚,随即拱手笑道:“多谢东翁体贴,学生想办法俭省一些便是。”
就在店里的二掌柜包古玩之时,从门外忽然进来了一个异常俊俏的粉裙丫头。
那粉裙丫头,不仅长得俊,穿着打扮也十分出挑,一看就知道,必是大户人家的婢女。
“叶掌柜,我家太太预订的那些玩意儿,可曾备妥?”粉裙丫头的声音,贼好听,如同黄鹂轻鸣一般。
玉柱是个有前科的坏蛋。
他公然抢走别人老婆的恶劣行径,就不可能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不过,玉柱就算是再好色,也干不出当街抢妞的勾当。那也太恶了,肯定超过了他做人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