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浙总督,臣儿玉柱,恭请圣安。”玉柱大拜于老皇帝的跟前。
老皇帝笑眯眯的望着玉柱,摆了摆手,说:“起喀吧,赐坐,上茶。”
“谢汗阿玛恩典。”玉柱也没和老皇帝客气,径直坐到了小方桌的对面。
老皇帝饮了口茶,笑吟吟的问玉柱:“你再立功,将来,有何打算呀?”
玉柱笑嘻嘻的说:“不瞒汗阿玛您说,臣儿想请几个月的假,泡泡温泉,享受几天富贵的小日子。”
老皇帝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察觉到玉柱说的是真心话,便笑道:“你想得美,只许请假半月,歇够了就来领差事吧。”
“嗻。”玉柱赶紧谢了恩。
关于福建的战事,因玉柱命周荃写了万字长折,事无巨细的禀报给了老皇帝,也没啥可说的。
老皇帝和玉柱,一边饮茶,一边畅谈台南的风土人情。
就在玉柱逐渐放松了警惕之时,老皇帝忽然问他:“六宫无人主持,你觉得呢?”
玉柱心下猛的一沉,好家伙,敢情老皇帝在这里等着他呢。
宫里的女人之中,如今地位最高的那位,便是玉柱嫡亲的姑爸爸,皇贵妃佟佳氏。
皇贵妃,本就是副后之尊。
按照大清会典的规矩,有皇后,必无皇贵妃,反之亦然。
玉柱的心里比谁都清楚,康麻子心目中的下一任的皇帝,不是老十四,就是老四。
现在要立后,只可能立皇贵妃佟佳氏为后,而不可能是德妃。
新皇帝登基之后,赫然发现,只能是两宫皇太后并重,且生母屈居于人下。
嗨,玉柱这一大家子,就该大祸临头了呀。
此皇上家事尔,臣下安敢预闻?
这种话,已经说烂了,显然对老皇帝没有任何的吸引力。
但是,玉柱又必须表明态度。他只要不说话,老皇帝就会视同,他有野心。
这种野心,并不是篡位自立,而是拥立新君的野心。
君臣之间的心理活动,异常复杂,但是,万变不离其宗。
玉柱坦然的说:“回汗阿玛,臣儿不乐意姑爸爸当皇后。”
老皇帝深深的看了眼玉柱,笑容可掬的问他:“为何?”
“汗阿玛,臣儿也没啥大志向,也就是收集美人儿,锦衣玉食,偶尔替汗阿玛出把力,免得太闲了,养懒了骨头。”
老皇帝听得出来,玉柱显然是实话实说了。
玉柱这话,共有几层意思。臣儿完全不想揽权,但是,臣儿也想帮朝廷干点事儿,比如说,带兵平个叛啊,户部缺银子了呀,都用得着臣儿吧?
老皇帝眯起两眼,仔细的一琢磨,玉柱的说法,还真就是那么回事儿。
自从康熙四十五年起,玉柱就在老皇帝的关爱之下,青云直上,节节高升。
不管手握多重的兵权,只要老皇帝一声吩咐,玉柱从来都是毫不迟疑的奉旨而行。
当然了,玉柱也完全不是乖宝宝的那种类型,偶尔也会尥蹶子,当着老皇帝的面抖威风。
旗下大爷嘛,玉柱若是循规蹈矩的,反而会引起老皇帝的疑心,莫不是存了操莽之心?
“曹頔殁了。”老皇帝心里满意了,便透露了一丝口风。
玉柱一听就明白了,頔二奶奶红杏出墙之后,纸里包不住火,难免会透风出去。
曹頔的死,绝对和老皇帝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玉柱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挤出了几滴眼泪,带着哭腔说:“我可怜的頔二哥呀……”
望着演戏的玉柱,老皇帝也懒得戳穿他,缓缓的说:“且回府歇息几日,必有后旨,跪安吧。”
玉柱出了清溪书屋之后,路上偶遇了魏珠。
“请柱爷大安。”魏珠也老了,请安的动作异常迟缓,毫不流畅。
玉柱看了眼魏珠,抬了抬手,笑道:“罢了。老魏呀,你可见老了许多呀。”
魏珠心里有事儿,就怕玉柱不搭话,他赶紧顺着竿头,摇头晃脑,异常谗媚的说:“不瞒柱爷您说,小的虽然头发全白了,身子骨倒还硬朗,伺候万岁爷,也屡获褒奖。”
玉柱盯在魏珠的脸上,却见魏珠的嘴唇微微一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出了畅春园,登车之后,玉柱把牛泰叫到跟前,小声叮嘱道:“你亲自去请义兄,就说,我在书房里等他。”
“嗻。”牛泰领命之后,骑上快马,直奔孙承运的府第,疾驰而去。
第700章 谁下的黑手?
玉柱回府,秀云带着下人们,好一通忙活。
等收拾停当了,玉柱换了身衣衫,坐在炕上喝茶。
秀云见玉柱没有动地方的意思,就试探着问他:“爷,老太爷和老太太那边……”
玉柱听出秀云的意思,她是担心李四儿有看法。
“无妨事的。”玉柱摆了摆手,笑眯眯的说,“我从南边带回来的稀罕物件,足够老太爷和老太太欢喜一阵子的了。”
秀云秒懂了,只要贵重的礼物先到,隆科多和李四儿这两个财迷,肯定没意见。
“请阿玛大安。”
玉柱的儿子们,排成一长溜,毕恭毕敬的跪下请安。
“罢了。”玉柱深深的看了眼长子小轩玉,唉,这小子长得可真快啊,眨个眼的工夫,已经十三岁了。
旗下人家,男子十三岁,已经可以说亲了。
但是,小轩玉的婚事,不管是隆科多,还是玉柱都无法做主,必须老皇帝下旨赐婚。
没办法,谁叫小轩玉既是玉柱的嫡长子,又是三等伯呢?
先帝顺治在位的时候,并未约束旗下豪门之间的联姻。
等老皇帝坐稳了龙椅之后,就开始出妖蛾子了。
老皇帝多次明发上谕,在旗的爵显之家,无旨不得擅自婚配。
说白了,老皇帝是担心,旗下豪门大户之间,形成盘根错节,尾大不掉的局面。
老皇帝的精力毕竟有限,他指婚的对象,也是民爵的伯爵以上,以及宗室王公。
孩子们站成了一排,都很老实。
但是,小轩景的胆子却很大,他仗着年纪小,竟敢凑到玉柱的跟前,笑嘻嘻的张开双臂说:“阿玛抱。”
小轩玉像娘,小轩景肖父,玉柱望着眉眼酷似自己的小轩景,不由哈哈一笑,抬臂将他抱到了腿上。
“六阿哥……”秀云看不过去了,圆睁杏目,怒瞪着小轩景。
有玉柱撑腰,小轩景并不怕秀云,他把小脑袋埋进了玉柱的肩后,故意不看秀云。
“你……”秀云被噎得不轻,母威大盛,霍地站起了身子。
玉柱赶紧打圆场,陪着笑脸说:“我一大早就进了畅春园,肚子饿了,劳烦娘子去厨下看看,有什么吃食?”
“哼,你就惯着他们吧。”秀云不可能当着儿子们的面,下玉柱的面子,索性转身出去了。
玉柱毕竟是现代人的灵魂,他对孩子们,不仅不端着父亲的架子,更是甚少打骂他们。
结果,秀云是严母,玉柱倒成了慈父。
在佟家三房里,玉柱共有七子。除了,轩玉和轩景是嫡子之外,其余的五个儿子,皆为庶子。
其中,生于康熙五十六年的小秋珏,年仅三岁,排行最末的七阿哥,其生母便是玉柱从江南抢来的刘太清。
小秋珏想学轩景的样儿,又不敢主动凑过来,犹犹豫豫的小模样,实在很可怜。
玉柱招了招手,把小秋珏唤到身边,抱他坐到了右腿上。
嬉闹了一番,依次问过功课之后,玉柱领着秀云和孩子们,去拜见隆科多和李四儿。
晨昏定省,乃是人伦大道也,不可稍有闪失。
李四儿见了玉柱,两眼放光,裂嘴笑道:“好儿子,你这次去闽浙的收获不小啊。”
玉柱心里有数,他带回来的东西,虽然不多,却样样都是少见的珍稀之物,很容易讨得李四儿的欢心。
李四儿就两个儿子,还都是亲的,她收集的宝贝再多,最后还不是要给玉柱和八十九瓜分了?
不过是代管罢了,但是,李四儿得了宝贝,心里就是高兴。
隆科多固然贪财,却更是个官迷。
早年落魄的经历,告诉了隆科多一个真理,必须有权,才可能舒舒服服的捞大钱。
“老二,你这次又立下了大军功,不知道皇上会如何赏你?”隆科多张嘴就问玉柱的仕途前景。
毕竟是男人嘛,格外关心儿子的前程,在所难免。
屋里的人,除了父母兄弟,就是妻儿,全是骨肉至亲,本该实话实说。
但是,玉柱出于谨慎考虑,却说:“回阿玛的话,儿子以为,爵位上很可能再进一步,具体的官职嘛,就不好说了。”
隆科多凝神想了想,忽然叹息道:“你若回了步军衙门,老夫只怕是又要离京了呀。”
这也就是亲儿子了,没办法的事。
随便换个人,隆科多豁出命去,也不可能舍得实权在握的宝座。
随着年事渐高,老皇帝的心思,越来越难琢磨了。
但是,玉柱看得清大局,倒也可以猜个七七八八。
一言以蔽之,只要玉柱不掺合立储之事,老皇帝就不太可能对他痛下杀手。
顶多,也就是升个爵位,安排个闲事罢了。
以玉柱对老皇帝的了解,他越顺从,老皇帝才有可能越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