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轼是江西高安人之中,目前地位最高的一个。
只要是说朱高安,肯定就是朱轼。
过了几日,杜林来回报了。
“禀爷,魏大总管的大徒弟,喝多了猫尿之后,漏了口风。去年,朱轼奏对之时,竟然大放厥词,说什么劳民伤财,民不聊生,昏君当道。万岁爷当时不仅没生气,还和颜悦色的褒奖了他。但是,据魏大总管那边传出来的消息,事后,万岁爷砸了最喜爱的九龙盏。”杜林哈着腰,把打探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禀报给了玉柱。
嗯,摸清楚了内幕之后,玉柱彻底明白了,敢情是朱轼仗义执言,狠狠的得罪了老皇帝。
唉,怎么说呢,这年头啊,逆龙鳞的真心话,绝对不能乱说啊。
以玉柱的作官经验,真话不能说,假话必须说,痞话随便说。
没办法,老皇帝既想让朱轼闭嘴,又不想坏了圣君的名头,恶人就只能由玉柱来当了呀!
第868章 就凭你?
畅春园里,老皇帝的耳目众多。
玉柱是外臣,确实不方便和魏珠直接联系。
一直以来,暗中联络魏珠之人,便是小太监杜林。
玉柱有的是银子,杜林每月的活动经费,至少在五百两以上。
在园子里,规矩不如宫里那么森严。
太监们闲来无事,聚一起耍钱,吃酒,讲古,也是常有之事。
杜林得了玉柱的亲传,从来都是避开大太监本人,而和他们的徒子徒孙们打得火热。
宫里的事儿,向来都是欺上不瞒下。
实话说,园子里有多达上千名太监、宫女、嬷嬷和姑姑,瞒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玉柱在内务府里,因为从不乱插手的缘故,名声倒也颇佳。
更重要的是,总理畅春园大臣兼清溪书屋都总管,实际上,掌握着园内所有太监和宫女们的生杀大权。
谁敢得罪玉柱,那简直是寿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别的且不说了,御前副总管王朝庆的屁股蛋子被打烂了。他至今趴在床上,无法下地活动,便是最鲜明的例子!
老皇帝既然暗示了,要整朱轼的门生谢意诚,玉柱即使再不情愿,也必须出头当这个恶人。
替君父分忧,玉柱这个宠臣,责无旁贷也!
这一日,玉柱把曾在都察院任职的刘瞰,叫到了府里。
刘瞰,原来是正六品的钦天监监副,如今已是正三品的大理寺卿。
即使刘瞰是妥妥的自己人,玉柱的嘴巴依旧极紧,丝毫也没有透露出,老皇帝想整谢意诚的意图。
刘瞰是靠着玉柱的提拔,才有了今日之荣耀和地位。
不客气的说,急玉柱之所急,乃是他的本分。
听说玉柱盯上了谢意诚,刘瞰马上意识到,姓谢的上次第一个出面弹劾玉柱,这是打算狠狠的出手报复了。
“回宗主,门下有个好友,名唤赵德山,现任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据门下所知,赵德山和谢意诚恰好是进士同年。”刘瞰眯起两眼,小声介绍说,“以门下之见,若想顺当的收拾了姓谢的,由赵德山引其入瓮,方为上佳之选。”
玉柱不由摸着下巴,微微一笑,刘瞰这家伙,真的是一肚子坏水啊!
“嗯,此事若成,你便替我许了赵某人,允其入我门下。”玉柱不等刘瞰提要求,慷慨的给予了承诺。
刘瞰当即笑了,猛夸玉柱:“宗主果然明睿,想那赵某,定以入了宗主您的门下为荣。”
不开玩笑,满朝的文武大臣,除了缺心眼之外,谁不想躲到玉柱的羽翼之下?
只是,玉柱从不结党营私,即使想入其门下,也找不到合适的途径。
年仅三十一岁的实质首相,赵德山如果不赌上身家性命的站队过来,那才是脑子有病!
“老刘,此事便交给你去办了。若成,我保你顶子变红。”玉柱的用人原则,向来都是有赏有罚。
罚得狠,赏得也重,这样才能服众!
刘瞰听了顶子变红的承诺,不由长揖到地,异常虔诚的说:“门下多谢宗主的提拔再造之恩。”
在大清朝,只有二品以上的部院高官或是封疆大吏,才有资格戴红顶子官帽。
晚清最厉害的红顶官商盛宣怀,真正做到了长袖善舞,左右逢源。
即使大靠山李鸿章已死,盛宣怀依旧先后被提拔为正二品的工部左侍郎、邮传部右侍郎,以及从一品的邮传部大臣。
晚清的另一位红顶大商人胡雪岩,靠捐纳才得了个二品红顶子的虚衔而已,完全无法和实权在握的盛宣怀相提并论。
“禀中堂,这是诸王、贝勒、满汉大臣及文武百官的联合上疏。”张廷玉拿着一份折子,双手捧到了玉柱的跟前。
玉柱接过了折子,笑眯眯的说:“衡臣啊,辛苦你了,坐吧。来人,看茶。”
“多谢中堂。”张廷玉行礼过后,侧身坐到锦凳上。
这么多年,兜兜转转的下来,风水轮流转,张廷玉由南书房行走,被暂时调入了清溪书屋,再次成为玉柱的直接手下。
玉柱从无拉拢张廷玉的心思,但是,他依旧举荐了张廷玉入清溪书屋的值。
原因其实很简单,张廷玉不仅是老皇帝的心腹,而且办差极为认真,可谓是任劳任怨。
迄今为止,张廷玉从未出过大的差错,足以自豪和骄傲了。
玉柱打开折子一看,不由微微一笑。
为庆贺老皇帝御极六十周年,满朝文武大臣,不分满汉,联合起来,恭上了长达二十字的尊号:圣神文武钦明睿哲大孝弘仁体元寿世至圣皇帝。
这么长的尊号,最后一个“圣”字,才是最关键,也是最能拍马屁的吹捧。
这就像是,文臣们死后,一般是两字的谥号,且首字为文。
文是通用的开头,类似文正、文忠、文襄等等,正、忠和襄,才是臣子们毕生功业的盖棺定论。
有清一代,只有八位重臣的谥号为文正。
其中,最厉害的一位文正,并不是曾剃头,而是咸丰的恩师杜受田。
杜受田死后,咸丰感念恩师助其得位之大恩,额外追封了一个异常厉害的头衔:太师大学士。
有清二百多年基业里,追赠“太师”的文臣,仅有杜受田一人尔!
玉柱心里有数,老四登基后,尊老皇帝为圣祖仁皇帝,就是取自于这份折子。
而且,张廷玉一如既往的鸡贼,他把折子递给了玉柱,就等于是送功劳给了顶头上司。
可想而知,玉柱拿着这份折子,进去禀了老皇帝。
老皇帝的心情,肯定不是小好,也不是中好,而是大大的好。
“衡臣,此折我去送不大妥当,就由你递进去吧。”
令张廷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玉柱居然没有贪功的心思。
百般推托之后,张廷玉的小胳膊拗不过玉柱的大腿,他只得带着折子,去见老皇帝了。
等张廷玉走了后,玉柱信手端起茶盏,抿唇一笑。
唉,衡臣啊,就你的那点小心思,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老资啊!
玉柱饮了口茶汤,随即起身,背着手,晃晃悠悠的逛进了园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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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9章 别怪我手毒
玉柱坐在竹林内的石凳上,在他面前的石桌上,摆了茶盏和各色的小点心。
作为资深的老饕,玉柱很懂享受生活。在园子里,不管玉柱走到哪里,贴身的小太监秦定都会提着两只红漆的食盒,食盒内装满了他爱吃的美食。
腊月里的京城,寒风刺骨。不过,玉柱丝毫也没有感觉到冷。因为,在官服的里边,玉柱穿着一套特制的鹅绒服。
这种鹅绒服,外衬是土布,里面填充了好几斤鹅绒。这且罢了,在官服的外面,玉柱还罩了一件紫貂皮的大氅,领口处则是红狐皮的围脖。
因为要长期踩雪的缘故,玉柱脚上的厚底官靴,也是加了防水油布、鹅绒和棉花的高级货。
京城的冬季,几乎天天下雪。来园子里陛见的老中堂们,他们到了园门口,就必须下轿步行。
老中堂们,脚上穿的都是传统的土布厚底官靴,只要一见雪,靴面和靴底的土布就湿了。
时间一长,脚上必然长满了冻疮,令老中堂们苦不堪言。玉柱品了口温茶汤,拈起一块玫瑰糕,刚塞进嘴里,就见张鸿绪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禀柱爷,万岁爷唤您过去呢。”张鸿绪老老实实的扎下了千。玉柱点点头,澹澹的说:“你去回了汗阿玛,就说我歇够了再过去。”张鸿绪急得直翻白眼,却又无可奈何。
敢让老皇帝等着的,迄今为止,除了废太子之外,也就是玉柱了。张鸿绪压根就不敢走。
他怕独自回去,要挨老皇帝的狠锤,索性低垂着脑袋,等着玉柱歇够再说。
玉柱慢腾腾的又吃了一块绿豆糕,饮了半盏温茶,这才缓缓起身,迈步往回走。
小太监秦定,留在原地收拾石桌上的东西。另一个小太监严林,则捧着里面烧银霜炭的暖手炉,亦步亦趋的跟在玉柱的身后。
玉柱刚迈步进门,就见张廷玉跪在门边,顶戴也被摘了。嘿嘿,衡臣啊,就你那点小心思,也敢和爷过招?
“臣儿玉柱,恭请圣安。”
“尹立!”等玉柱站直了身子,老皇帝冷冷的说:“从来所上尊号,不过将字面上下转换。这是历代相沿的陋习,专门欺诳不学无术的帝王,以为是尊称,其实并没有什么尊贵之处。现在国家西部地区用兵,官兵披坚执锐,冒暑冲寒,劳苦已久、人民负重跋涉,挽运远道,也很疲困,再加上有许多地方受灾,百姓更加受累。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修省图治,使百姓受益,哪有什么值得庆贺的呢!有些微贱无耻之人,以为举行庆典必有殊恩,想有所得;更有人以为六十年庆典必定实行宽大政策,乘机故意杀人犯法。可见庆贺无任何益处。”单看这段话,确实很容易令草民们,感念皇恩浩荡。
实际上,老皇帝大兴土木,广修宫室,行宫修了一座又一座,美女纳了一个又一个。
别的且不说了,单单是万年吉壤透水重修,就又多花了几百万两银子。
“汗阿玛圣明。”玉柱故意不明确表态,只是一个劲的颂圣,“虽古之尧舜,恐有不及!”没等老皇帝发问,玉柱又说:“汗阿玛您老人家,御极满一甲子,实应普天同庆。以臣儿之见,不如免了陕西和甘肃钱粮吧?”站在门边的张鸿绪,暗暗挑起大拇指,柱爷,实在是高家庄的高啊!
西北正在用兵,急需陕西和甘肃两地的士民出粮,玉柱的马屁拍得相当到位。
“照你的意思,只要免了钱粮,西北用兵的粮食,就无忧了?”老皇帝斜旎着玉柱,冷冷的问他。
玉柱胸有成竹的说:“以臣儿管理经济的小经验,只要朝廷免了陕甘两地的钱粮,再拿银子出来收购粮食,必定是想收多少,就可以收到多少。”
“何也?”老皇帝有些不信,继续追问玉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