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妃也终于见到了李家这位大小姐,平心而论,无论是气度还是容貌俱是上等,言行举止也都挑不出一丝差错,若不是因为她家世太显赫,赵诚谨又心有所属,瑞王妃说不准还真会相中了她。
李家太太在国公府也没待多长时间,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要告辞,刘氏客客气气地出声挽留,李家太太却直摇头,“原本只是路过,遂进来探望国公夫人,而今既是见过了,也该回府了,府里头还一堆事呢。”说罢,便领着李家大小姐出了门。
不想还没出院子,暗沉的天竟忽然下起雨来,一眨眼的工夫竟越来越大,转眼就成了瓢泼大雨。
“这可真是老天爷要留客了。”刘氏笑道,一边说着话,又一边引着李家母女往回走。
李家母女无奈,这才又折了回来。
…………
今儿是阿初回家的日子,许攸早早地就起了床,跟着孟二叔一起去香山书院接人。
若是许攸跟赵诚谨没有吵架,几乎想都不用想就让阿初跟着瑞王府的马车一道儿回来,哪里还用得着他们来接,也省得他们去车行雇马车。可自从他们俩闹翻后,赵诚谨都有二十来天没登孟家的门了,不说许攸,就连雪爹和孟二叔也都有些心里打鼓。
雪爹倒也不是没想过要去寻赵诚谨道个歉,说到底,那天终究是许攸说话不中听,可许攸却拼死将他给拦了,又道:“这事儿是我不好,就算真要道歉也该我去,怎么能让阿爹去找他说。顺哥儿可比你矮一辈呢。”
可真要她登门去找赵诚谨,许攸又不知道见了面到底说什么好。先前她不清楚赵诚谨的心思,所以说话行事才会那么肆无忌惮,可现在,既然知道赵诚谨对她有情愫,她怎么可能还像以前一样随意。
她甚至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
赵诚谨,那自然是极好的人,可是……她一直把他当做弟弟一样看待的,忽然就发展到男女之情,这个跳跃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她陡然之间接受不了啊!
二叔雇来的马车有点旧,也不知道以前拉过什么货,车厢里总有一股子散都散不掉的鸡屎臭,许攸在车里坐得久了,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被那味道给渗透了,连毛孔里都是那股子恶心的气味。
他们到得早,阿初这会儿还没出来,书院外也渐渐来了许多马车,都依次停在门口,不一会儿,便停了老长的一条。许攸心跳得厉害,想着一会儿若是遇着了赵诚谨该怎么办?她应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朝他咧嘴一笑,然后……
“爹——”阿初像匹欢乐小马从书院里冲出来,大老远就瞅见了侯在门口的孟二叔,立刻高兴得直扑过来,许攸也乐呵呵地朝他打招呼,使劲儿地挥手道:“阿初,我在这里!”
“小雪姐姐你也来啦!”阿初蹦蹦跳跳地跑到她面前,刚欲说句亲热的话,忽然把鼻子一捂,扭着脖子扁着嘴,一脸嫌恶地道:“这是什么味儿?”
“马车里的味道,”许攸也挺无奈,挥着袖子扇了扇,道:“咱们赶紧回去吧,回家了再洗澡换衣服,这味儿是挺难闻的。”
阿初眨巴眨巴眼,有些为难,“可平哥儿还没走呢。”
“王府来接人的马车肯定到了,还怕他没人接?”其实许攸是有点不想遇到赵诚谨。
“要不——”阿初小声地建议,“让平哥儿跟我们一起走吧?”
许攸哭笑不得,“你让平哥儿坐这臭气熏天的马车,就算我们肯,他也不肯啊。”就连阿初都这么嫌恶,平哥儿打小就锦衣玉食娇养大的,能受得了这股味道。
“那……我们坐他家的车回去?”
许攸顿时就明白阿初的意思了,把脸一垮,沉声道:“你要想坐王府的马车就去坐,我和二叔赶这辆马车回去。”说罢,也不理他了,掀开帘子麻利地上了车,坐了几秒钟,又嫌恶地捏紧了鼻子。
阿初再迟钝也觉察到问题不对劲了,他不敢找许攸问,悄悄回到孟二叔身边低声道:“小雪姐姐怎么了,好大的火气?我不过是提议坐王府的马车回去,她立刻就翻脸。”
“吵架了!”孟二叔的余光忽然瞟到瑞王府的马车驶到了书院大门口,脸色顿时为之一肃,“你姐跟世子爷吵架了。”
阿初顿时大惊,“不会吧!”
那么要好的朋友也会吵架!
赵诚谨从车上下来,瞅见孟二叔,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暖意,目光飞快地在四周扫了一圈,没看见许攸,浓浓的失望顿时席卷而来。他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挤出笑容走到阿初面前,轻声道:“平哥儿还没出来?”
阿初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回道:“他……山长找了他说话……一会儿……就……就来了……”他一边说着话,又一边紧张地朝许攸所在的马车方向瞄,赵诚谨立刻就察觉到了,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朝那个方向瞟过去,却只看见厚厚的车帘。
人在马车里,却故意躲着不出来,分明就是不想见他。赵诚谨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连气都有点喘不上。
第95章 九十五
赵诚谨刚刚还坚决地生着气,恨天咒地地发着誓,要是小雪不过来道歉,他也绝不低头。可等了一会儿,不仅不见她来致歉,连人都躲在马车里头不肯出来,赵诚谨所有的坚持全都变成了渣,他沉着脸,心如擂鼓地问阿初,“你姐在马车里?”
阿初怯怯地点头,不安地悄悄朝马车看了一眼。
赵诚谨不说话了,鼓着小脸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马车看,好像恨不得要把那马车盯出一个洞来。过了半晌,他终于还是沉不住气,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服,缓缓地走到马车边,先是轻咳了一声,然后朝马车里轻轻唤了一声“小雪”。
车里的许攸一愣,傻乎乎地把车帘子掀开了,露出一张直不楞噔的脸,两个鼻孔里塞着不知从哪里撕下来的布条,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她还真没想到赵诚谨会过来主动跟她打招呼,在她的印象里,赵诚谨是个表面上很好相处,其实心里头蔫坏,脾气很大的家伙,那天他都气成那样了,居然还会主动来跟她说话?
“你——”赵诚谨被许攸新奇的造型逗得险些笑出声,他甚至忍不住想伸手去帮忙把她鼻子里塞着的东西拿掉,可又觉得这动作似乎有点太亲密,众目睽睽之下,他还真不大敢做,“没事吧你,是流鼻血了吗?”他关切地问。
许攸赶紧摇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丢了脸,赶紧把布条扯下来,想了想,又掀开帘子下了车,小声道:“车里头臭,我觉得自己好像都被熏成腊肉了。”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又嗅了嗅身上,嫌恶地“咦——”了一声。
赵诚谨这才后知后觉地闻到这股奇妙的味道,立刻就变了脸色,慌忙捂住鼻子道:“这都是什么味儿,怎么这么难闻?”
许攸一脸无奈,“二叔雇的马车,他估计也没留意。”孟二叔一直坐在前头赶车,压根儿就不晓得马车里的乾坤。
“一会儿你和阿初坐我家里的马车回去吧,”赵诚谨面色如常地道:“要不然,等到了家,大家都得吐了。”他本以为自己见了许攸会扭扭捏捏,尴尬得很,没想到真说起话来了,又好像跟平时一样,赵诚谨觉得这样挺好的。
许攸有些犹豫不觉,赵诚谨已经朝孟二叔打招呼了,“二叔,一会儿小雪和阿初坐我家里的马车,您看行吗?”
孟二叔怎么会驳他的面子,立刻笑着回道:“好啊好啊,我雇来的这马车有点颠簸,坐了也不舒坦。”说话时,平哥儿终于颠颠儿地出来了,瞅见赵诚谨,他的表情有点激动,“大哥,老师……老师夸我了,说我的字写得好。”
平哥儿猛地往赵诚谨方向冲,还没近身就被许攸身上的味道给熏着了,立刻捂住鼻子停住了脚步,睁大了眼睛东张西望,“这是什么味儿?哪里传出来的,真难闻!”
许攸又忍不住低头嗅了嗅衣袖,有些为难地朝赵诚谨道:“要不,我还是做这边的马车吧,让阿初跟你们一起就好。”她身上,好像是真挺臭的。
赵诚谨却无所谓地摇头,“没关系,散一会儿就好了。”
可回去的时候马车里一直都笼着那股淡淡的鸡屎臭,平哥儿倒是没说什么,可许攸心里头总有点不那么自在,屁股底下好像长了刺,怎么坐着都不安稳。赵诚谨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依旧如故地跟她闲聊,一直等到把她们姐弟送到孟家门口,赵诚谨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后天是我母亲的生辰,让我请你和阿初去府里作客,你们去不去?”
许攸心中一突,顿时有点紧张,“我……我们去……是不是不大好……到时候府上都是贵客,我们去了,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赵诚谨虽是一片好心,可是,这到底门户有差,便是她们去了,恐怕到时候也是要被人笑话的。
赵诚谨却笑道:“并没有请外人,只有几家相熟的亲戚,不必担心别的。”他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许攸也不好再推辞,遂顺水推舟地应下,又道:“我得回去跟阿婆商量商量,还得想想带什么礼呢。”
瑞王妃的生辰,可不是两斤寿面就能打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