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氏与颜孝之便议,索性也给颜渊之分一份家资,免得再费二遍事儿。
颜渊之便也效法二哥,哭着喊着不要分再多的东西。他以前那一千部曲也在练着,虽因个性不如颜肃之刚强,补贴装备也不如颜肃之有力,也是带熟了的兵,不大值得撒手了。
颜孝之这里,怎么肯落下个苛等兄弟的名声呢?必要均分了家产。总是互相推让。
女人们以楚氏为首,见天儿地聚在一处说笑。每天都要开赌局,看今天是哪个吵赢了,明天还吵是不吵。
连楚丰,也暂时没有插手,只说:“你们家的事,还是自家要先有个章程,再邀齐亲友作个见证。”三兄弟的岳家是,都笑吟吟地看着。姑爷上门儿来“求助”,也好吃好喝的管待着。
不出两天,京城就传出了颜家三兄弟互相推让家产的美谈,并且这种好风声还飞越了京城的城墙,往全国各地扩散着。
————————————————————————————————
三兄弟一面吵架,一面也没闲着。
比如颜孝之,他还要管着京城治安等等,还要想着到哪里给儿子订个家教好的老婆。还要联系楚丰等亲友,到时候给作个见证。百忙之中,又要拜托大家到时候去给他弟弟暖宅。
比如颜渊之,还在跟妻子商议,到底要不要带家眷上任。颜渊之是希望将部曲也带到归义去的,用他的话说:“我自幼便知资质不如两个哥哥,另寻出路怕也找不大出,不如见贤思齐。”
郁氏皱眉道:“你这是……要跟着二房了?”
颜渊之道:“也……不全是。好歹,是条出路。你看,便是世家,也有不得意的旁枝。这世上顶聪明的人少,顶笨的也不多,大家伙都差不多,差的是机会罢了。且二哥一向照顾咱们,既是二哥用得着我,我自然是要回报的。大哥这里……他也顶得住,我也没多大用处。”
郁氏道:“你一点也不实在,你就是喜欢二房。”
颜渊之尴尬地道:“就是,又怎样?”
郁氏道:“不怎样!想去便去!大丈夫如何婆婆妈妈了起来?又不是要你不认长兄了。”
颜渊之就知道老婆的底线了,只要面子上过得去了,内心里跟谁亲近,那还是明摆着的么?
颜渊之道:“就是不知道岳母那里舍不舍得你了。”
郁氏道:“又说傻话了,难道姜家就舍得女儿了?你要心疼我,这几日多陪我回娘家走走便是了。我也好从阿爹那里寻几个武艺好的教习!两个小东西好武不好文,看来是掰不回来了,那就得叫他们长点儿本事,不能胡乱淘气了。”
颜渊之道:“对对对!就是这样!”
郁氏翻了个白雅,第二天就挎着丈夫回娘家去了。
回到娘家,颜渊之拜见岳父,郁氏去跟亲妈说悄悄话。郁氏自然是承二房的人情的,在丈夫面前也说得好好的。然而到了母亲跟前,还是将心底的担忧说了出来:“这世上哪里又比得上京城的好呢?我还怕两个孩子将来……他们书已是读得不好了,在京中补个荫职也好哇!”
蔡氏道:“你既然已经答应女婿了,就要说到做到。他往那里去倒也不坏,不趁着年轻去立业,到老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郁氏道:“我也没有后悔,这不就是担心么?还有,听说……家里的盐场就在归义,说是有新的制盐之法,才……”
蔡氏正色道:“你给我把心思放正了!女人一身担着两家,本来就难!你日后受谁家的香火,就得为谁着想,怎地这个也不知道?你说这个是想做什么呢?那是颜家二房的,往大了说,也是你婆家的,你不要动什么小心思!为这一点事情,弄得兄弟反目,你不好,难道我们便能好了么?凡事当三思!不要见利就忘了义,这才是传家之道。”
说得郁氏面红耳赤,眼泪都掉下来了。蔡氏也没有缓过脸色,直到郁氏认了错,蔡氏才道:“去洗脸。记着我说的话。将眼睛放得长远些,不要总看眼前。女婿和二郎处得好,十分不容易。颜家之名声正好,不要因为你的小心思,将颜、郁两家都弄得蝇营狗苟!”
这话太重了,郁氏忙跪了下来。蔡氏道:“不要想太多!老天疼憨人!看你爹,看你死了的阿翁,再看看车骑家,还不明白么?你年轻,现在不懂事我不怪你,也是我教得不够。可你也不算小了,儿子都那么高了,我如今再教了你。往后你要犯了这一条,就不是我生的了!”
郁氏伏地谢罪,蔡氏才亲手将她扶起,命侍女打水来,给郁氏洗脸。又取了自己的妆盒来,让郁氏化妆。
虽然这么大年纪了还被家长骂哭,郁氏两口子也是满载而归。颜渊之在岳父那里还是受到礼遇的,郁陶也看出来了,这个女婿要说不好呢,那是睁眼说瞎话,说他出类拔萃呢,也是违心。有二哥照顾着肯拉一把,那就去吧。不管颜渊之是不是长于民政,颜肃之至少是能文能武的一把好手,怎么着也要照顾亲弟弟。
郁陶也很痛快地答应了女婿关于借几个教习去教他外孙的请求,还说:“这几家加起来,小一辈儿的几十个,也就你大哥像个斯文人了。”真是……遗憾啊!让你们学点文化怎么就这么难呢?
挨了骂,被嘲讽,到底有所收获,夫妻两个带一点小尴尬,回来依旧过日子。
————————————————————————————————
颜肃之这里就更忙了,他先忽悠了皇帝和太子,给他弟弟弄了个县令。然后就跑去岳父家里,见一见岳母,见一见大舅子们,然后……拐带人家儿子。
颜肃之三个县令的名单是他闺女给拟的,不得不说,十分得体。
楚氏叹得对,颜家就是自己人少。到了六郎这一辈儿,或许还多些,颜肃之就弟兄三个了,哪怕颜平之还活之,也还四个。看起来违法计划生育妥妥的被罚几百万的节奏,可是在当时,至少翻上一番,才够一个将要在乱世兴起的家族用的。
颜孝之留守京中,居中调度斡旋是必须的。他不能动,能给颜肃之搭把手的,就只有颜渊之一个人了。巧的是颜渊之对颜肃之的感激孺慕之情,只比对颜孝之多,不比对颜孝之少,又是颜肃之的弟弟。到了归义,他就得听颜肃之的。这是颜神佑选的第一个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颜家再没有能得用的人了。最大颜希贤今年不过十五,看着能结婚了,官场上也是个毛孩子,还是大房的嗣子,一家的爵主,不能这么动。颜神佑对这个堂哥,也觉得不如对四叔放心。她是给她爹选下属的,可不是选未来族长的。
那就只能往外面找了。最能信得过的亲戚,自然是姜家。且不说姜家从前帮了多少,现在又被拉上了贼船,相互勾结得再深一点也没关系。单说姜家人的素质,就是颜神佑垂涎的,至少姜云是她在京期间接触过的。此子心思缜密,皮相极具迷惑性,肚里又黑,还是自家亲戚,十分适合拿到归义去发光发热发坏水儿。年纪是小了一点,不过没关系,他姓姜。
颜肃之认为女儿选的人非常之好,颜神佑提出到京就给姜家分大大一份干股的时候,颜肃之眼睛都没眨就同意了。现在,他来收利息了……
姜家看到颜肃之衣锦还乡,欣慰之情比自家孩子争气更甚。实在是被他中二时期弄得有些后怕了,一直考第一的孩子这回考了第一,大家都觉得正常了,一直不及格的认真学习考第一了,就要大书特书。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何况颜神佑打先锋,发了个当量相当大的糖衣炮弹来。
于是姜家是开了中门接了娇贵来的,蒋氏先压抑着激动,看女儿女婿行了礼,再看外孙、外孙女儿。颜神佑还罢了,六郎还真是稀罕呢。六郎虎墩墩的,不但楚氏喜欢,蒋氏也喜欢这样的大胖小子呀。唤过来好一顿摩挲,还说:“哎哟,长大了长大了,跟外婆说说,归义好不好呀?”
六郎道:“比京城暖和。”
蒋氏故意道:“那夏天就炎热,你这个小胖子,热不热呀?”
六郎道:“从来世事难两全。”
这样小大人的话一出口,长辈们都要笑疯了。脸上被掐了一把,六郎郁闷地抬起头,听蒋氏道:“小孩子家,不要说这种话,傻吃傻玩就好。丁点儿大的年纪,看得太分明了,太累。”
六郎:“……”外婆在说啥?女人真是难懂的生物啊!
一只小胖子面瘫脸吐槽着他所有的女性长辈,姜氏与颜肃之等,连姜戎都在感叹,蒋氏所言甚是有理。活生生血淋淋的一个长歪了的变态就在眼前,颜神佑可不就是从小不知道傻吃傻玩,然后就不正常了吗?
姜师决定将话题从这个令人胃疼的领域引开,关心地问颜肃之:“六郎名字起了没有?到时候上报朝廷,要怎么报呢?”颜肃之封侯了,过两天就要举行个差不多的仪式,然后颜肃之最好要上表,请立六郎做世子之类的。总不好写个“颜六”罢?好歹得有个正经的名字吧?就算没大名儿,有个小名……也先凑合了啊。
颜肃之一摸下巴,坏了,这几天忘了这事儿了。叫什么好呢?姜师也只是为了换个话题,见转了回来,也就顺着说起分家封侯的事儿来了。姜戎道:“你还要回归义么?”
颜肃之把儿子的名字且扔一边,见姜戎主动提起来,心说,来得正好。摆出一个也很腼腆的表情来,把姜戎刺激得不轻。姜戎飞快瞥了外甥女儿一眼,心说,你们父女都不是好人!就听“不是好人颜肃之”开口道:“当然要回去啦,才经营出来的地方呢。”
姜伍就说了一句让他想自抽的话来,他说:“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只管说!不要客气!都不是外人!”
P话!颜神佑还管你娘叫外婆呢,怎么不是外人了?
颜肃之就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儿,张口就说:“归义还缺个县令,我看阿云就挺好,不是也还没出仕么?”
卧槽!你还真敢说啊?装出来的正人君子呢?客套呢?礼貌呢?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姜伍:“……”尼玛姜云是他亲生儿子啊!话也是他放出来的,真恨不得把自己抽成个猪头。
颜肃之还用一双特别纯洁的眼睛看着他,见他呆呆的望过来,纯洁的大眼睛还眨了一眨。姜伍想掐死妹夫之后再自杀!
屋里静得掉跟针都能听得见。
最后,还是姜戎挺身而出,问颜肃之:“他还小,能成么?”
颜肃之道:“谁生下来就是大人呢?学着呗。正好,新义人口也不多,地方也不很大,事也少嘛。”
姜戎狠一狠心,道:“且唤他来试一试,如何?”他倒宁愿把自己儿子送去抵了侄子。可看颜肃之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开玩笑,倒像是认准了姜云似的。
姜云片刻便至,两年没见,他个头儿也长高了不少,只是依旧斯文俊秀、腼腆温柔。颜肃之鼻子抽了抽,仿佛嗅到了同类的气息。艾玛!闺女眼光真是好,就是他了。抢也要抢到归义去。
当下也不问什么大道理了,就出了几道题来考姜云一考。姜云心里乐开了花,作为一个比较正常的青少年,在姜家这样还算上进的家庭环境里,姜云并不是一个只会装逼的世家子。他也想上进,他也想有出息。可惜有个将他当成眼珠子的娘!全家都宝贝着他,不让他锻炼。
现在好容易有了个机会,什么归义,什么九百里,就算一千八百里,也去了!老子那么爪黑,不对,那么一颗红心向太阳的好青年,是要为国效力的!一定要造福大众。
感谢我的外公,他把我姑妈嫁给了我姑父,感谢我的姑父,他要把我带走!
由于十分想去,姜云的表现就格外的好。颜肃之随手出几道断案的题,又问他一些关于庶务的内容,看他知不知道一个县衙的机构设置之类,他都答得出来。再问一些礼仪的问题——姜戎留意,问的都是涉及官场的礼仪——姜云也答得一丝不错。
最后,要看他武艺,发现这小子也能开弓,也会骑马。虽然据颜肃之判断,不一定能干得过他家小变态,但是也够用了。
颜肃之拍板:“就是你了!”然后就扣住了姜云的手腕。姜云笑得可开心了:“一定不负姑父期望。”
姜戎姜伍一看,也只好认了。多留条路,总不是坏事。就怕女人不乐意。家中事虽是男人做主,主母认真计较起来,也是不能忽略其意见的。
没想到的是,姜云的亲妈周氏居然很赞成。她还是觉得颜神佑很好,把儿子送到颜肃之手下,万一这就看对眼了呢。反正她是乐观其成的。再看姜氏一家子,在归义是也过得好好的吗?也没病也没痛,全须全尾回来了呢。她为什么要给儿子说颜神佑呢?就是因为知根知底,还能理事,是个能督促夫君上进的人。
现在颜肃之给了姜云一个上进的机会,哪怕婚事不成,姜云的前程也有了呀。
周氏很放心。
蒋氏却想:万一有个不妥,怕女儿与儿子间有了芥蒂。
姜氏因颜神佑先打过预防针了,便附在蒋氏耳边代为游说。姜氏说的道理,也是颜肃之父女在家中说过的,蒋氏一听便也知道有道理。可她又犹豫了,归义那地方,烟瘴之地呀。
姜氏有些发急,道:“难道我们不是在那里活着回来了?家里孩子这么多,能个个都安排得妥当么?荫职也有个限额的,想要前程,不得自己上么?”
姜戎、姜伍、周氏都点了头,姜云也紧张地看着蒋氏,生怕她反对。蒋氏长叹一声:“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既是自己选的,以后都不许后悔,若有什么事,也不许彼此埋怨!阿云自幼养得娇惯些,若吃不得苦,女婿也不许抱怨看错了人,三郎也不许说儿子受罪了。”
众人都点头答应了,姜云难得答应了十分大声。
于是开宴。
这一顿吃得就十分畅快了,既然已经下了决定了,就要往前看了。席间,颜肃之等人只说归义的好处,什么海贼已剿,海边可好玩啦,还有盐场哟,天天吃盐焗鸡。还有山珍呢,各种好吃水果,冬天果蔬不断……可了劲儿的安利。
颜神佑干脆将六郎拉过来举高了:“看看长这胖样儿,怎么可能过得苦了?”
六郎:“……”#我家的女人是变态#
——————————————————————————————
从姜家出来,颜肃之有些轻飘飘的,他还有一个县令,就把队伍配齐了呢……
正行走间,前面忽然响起马蹄声、奔跑声,颜肃之也没在意。声音却奔着他们来了,忽啦啦,一队顶盔贯甲的武士奔了过来,将他们家的队伍围了起来。
当先一人马上上扬鞭:“都给我带回去!MD!回京这好几天了,也不来看我!抢走抢走都抢走!”
颜肃之大笑:“唐大!我总得拜完舅舅拜岳母罢?”
唐仪将脸一歪:“你儿子呢?他不得拜岳母吗?快快快,叫出来拜岳父了。还有你,你们都甭回去了,到我家去!今天就住我家里了!出去一趟,学会了多少废话!跟我走就是了!秉烛夜谈,抵足而眠!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你了!”
颜肃之带着酒意道:“你还真收拾不了我,你总是被我收拾的!”
唐仪策马冲了过来,伸出鞭子往颜肃之坐骑臀上一抽:“走走走!”
☆、109·第三个壮丁
姜母子三人坐在车内,听到外面响动,初时还不以为意,及听到唐仪的声音,姜氏与颜神佑都有些无奈。六郎对唐仪的声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印象,只是觉得有点熟,又想不起来这是谁。
唐仪那句“你儿子”,六郎听得真真儿的,忍不住挺直了小腰杆儿。颜神佑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心说,就你这样儿,得被你岳父那个中二病给搞崩溃了吧?你可悠着点儿啊,中二病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
姜氏对颜神佑道:“唐大说到便能做到的,我看你阿爹也不是十分想推拒,今天怕是要在他们那里过了。命人回去取衣裳罢,你还有什么要用的,叫他们一并拿了来。”
话音才落,外面就听到颜肃之一点也没的拒绝的意思在跟唐仪磨嘴皮子了。
骏马嘶鸣,被唐仪抽了一鞭子跑了几步之后,又被颜肃之给控住了。颜肃之在车边停下了,对里面道:“今日且不回家了,都去唐大那里,吃穷他!”
唐仪在后面扬声道:“你现在可吃不穷我了!吃穷了我将闺女往你家一送,她依旧有人养着!”颜神佑看向六郎的眼神就更同情了。
姜氏道:“知道了。告诉他,他既半路劫了我们,我们可就空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