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敏敏则不由自主忆起钟离疏那敞开领口下的风光,忍不住也悄悄红了脸。
她再次清了清嗓子,道:“就是说,你喜欢他了?既然这样,答应不就好了?”
顿时,莲娘脸上的红晕退却,像受了惊吓般连连摇头道:“可……可是,只要一想到嫁人……”她明显地打了个寒颤,“我……我还不想嫁人……”
她的模样,顿时叫林敏敏想起英娘说过的她那些不好的遭遇。林敏敏叹息一声,弯腰过去安抚地盖住她的手,望着她的双眼道:“钟离疏不是那样的男人。”
她的话,叫莲娘一愣,抬头望向她。
那怪异的眼神,顿叫林敏敏一怔,“怎么了?”她问。
“你,”莲娘犹豫道,“你叫我七哥……什么?”
“侯爷吗?”林敏敏茫然道,“侯爷啊。怎么啦?”
“你……你刚才……叫我七哥的名字了……”莲娘期期艾艾道,那脸渐渐又红了,好像做出这种失礼之事的人是她一般。
林敏敏则忍不住眨眼又眨眼,直到眨到眼睛都有些酸了,她仍是没能回忆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叫的钟离疏。
而,忽然间,她就想起上一次英娘也信誓旦旦说她直接叫他名字的事来。
顿时,她没来由地心慌起来,“没……没有吧……我、我一向都叫他侯爷的啊……我我叫他钟离疏了吗?我、我还没那么大的胆子吧……”
“噗嗤,”莲娘捂嘴笑了起来,“还以为你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呢,不过是一时口误罢了,你慌个什么,我七哥又不在这里。”
正说着,只听院中又传来一阵人语声,却原来是吕氏过来了。
看到莲娘,吕氏不由一愣,道:“原来你有客人在啊。”
莲娘忙起身道:“我、我该走了。”说着,疑惑地看了吕氏一眼,才带着丫环走了。
吕氏一摇头,对林敏敏道:“你怎么跟她搅在一处了?你俩可不是同路人。”
确实。林敏敏一阵沉思。莲娘身上有些东西,叫她看了觉得十分别扭。但她主动向她示好,她也没有不回应这好意的道理。何况,这莲娘也不是个什么坏人,不过是因为这一生被人照顾得太好了,后来又遭遇一些挫折,叫她有些站不直罢了。
回头看看不打招呼就拿起桌上的计划书看起来的吕氏,林敏敏忽然发现,其实她和吕氏比较容易亲近,就是因为她们算起来都一样是那种个性比较独立的。莲娘之所以叫她觉得有距离,就是因为莲娘太爱依靠人了,连要不要嫁钟离疏这种事都要征求别人的意见。
“啧啧啧,”桌边,吕氏发出一阵很不雅的咂嘴声,弹着计划书嘲道:“平时看你出口成章的,还以为你定是读过不少书,没想到写个字,十个字里倒有五六个是缺胳膊断腿的?你当初是怎么上的学?”
林敏敏摸摸耳根,不好意思地笑道:“那些繁、那些字我都能认识,但要写,就不太写得出来了。”——还是简体字用起来顺手啊——“你可还看得懂?”她问。
“连蒙带猜应该没问题。”吕氏放下计划书,又拿起画板,道:“这是什么?”
“我想了一些装修……装饰后的效果,就随手画了几张。对了,”她道,“你有那里的平面图吗?最好是能连院子里的尺寸也一并标了的。”
吕氏抬头看看她,干脆地一摇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林敏敏扶额一笑。这件事,果然是任重而道远。
而一旁的弯眉,则被吕氏和林敏敏这没头没脑的对话弄得一头雾水。之前林敏敏跟莲娘说起她的打算时,她正好去端茶水了,没能听到,此时则更是一阵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晚间,妹妹放学回来时,头一次没有纠缠着林敏敏玩耍,而是拿着那本《三字经》课本默默读着。那认真的态度,以至于哥哥姐姐回来跟她说话,她都没能听得到。
*·*
林敏敏却是不知道,老太太这一借着妹妹生事,竟无意中替她们解了一个危难。
自从在族学门口确认了林敏敏后,老酒鬼雷九就和大个儿一直守在那里等着要绑架她们,甚至连帮手都雇好了。却是不想一连守了三四日都不曾再看到她们的行踪。
那两个大的倒是天天按时来上学,可进出都有人跟随,且那驾车的车把式看着就是一副久经沙场的彪悍模样,他们雇的那些城狐社鼠看了都不敢贸然靠前。这一来二去,眼看着原本就所剩无几的钱袋渐渐落了底,老酒鬼不禁一阵急躁。
*·*
自从吕氏根据林敏敏的要求丈量来那铺子的具体尺寸后,林敏敏就一直埋头于绘制设计图纸,因此也就有些忽略了妹妹那变得越来越奇怪的举止。
直到三天后,钟离安从客院回来,忽然拉着她的衣袖,神情严肃地告诉她,她已经决定了,她要去族学上学。
林敏敏眨了好半天的眼才缓过劲来。经过一番技巧的盘问,她这才得知,原来,因为那宁哥儿启蒙早,学的东西比妹妹多,这深深刺激了好胜心强的钟离安。当初她虽然只去了一日族学,却发现学里教的东西很多她都会,且虽然只有半日,她却是得到了好几位先生的表扬的。如今这两下里一对比,顿叫钟离安觉得,族学也没那么可怕了。
钟离安的小心思直叫林敏敏一阵哭笑不得。但好歹这是一个进步,她便忙不叠地叫弯眉去客院送信,又亲自收拾了东西,要送妹妹去族学。
她却是不知道,弯眉在去客院之前,先拐了一趟正院。
作者有话要说:MS今儿侯爷还是不在,不过明天就出来了。明天……嘿嘿,可是个大日子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所以,当林敏敏带着三个孩子来到马车前,发现侯爷已经坐在马车里等着他们时,不禁都吃了一惊。
但转眼间,林敏敏就想起老太太的话来,觉得这是个拉近钟离疏和孩子们之间距离的好机会,便高兴地向着侯爷屈膝一礼,道了声“有劳侯爷了”。
她的笑脸,顿叫钟离疏心头一阵乱扑腾。
可以说,钟离疏向来是个谋定而后动的人,终于明白自己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放手后,他就开始拟定“作战计划”了——打仗也好,追女人也罢,说白了,都是攻城掠地的事。所谓殊途同归,想来这其中的道道也都差不多,无非就是收集情报、寻找敌方弱点,然后集中优势力量一举拿下而已。
虽然追女人他是个生手,可打仗这事儿他熟,大不了把林敏敏当作一个海盗巢穴来攻坚。
不过,鉴于他已经被这女人拒绝过一次了,他不想在事情有进展之前弄得路人皆知,因此,他只打算私下里悄悄找林敏敏“宣战”。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虽然他是个侯爷,虽然他贵为一家之主,虽然他和林敏敏生活在同一座府邸里,可若是想要避开众人的耳目不着痕迹地接近她,这竟是件比登天还难的事——除非他半夜爬墙。只是,这样一来,怕是第一个出声惊叫的,就该是林敏敏了。
因此,接到弯眉的密报后,他想着怎么也能利用回程的机会单独跟林敏敏说上几句话,便跟了过来。
却是没想到,她看到他会这么高兴。
她这突然的高兴劲儿,顿令钟离疏的小心肝一阵乱扑腾——看到他,她就这么高兴吗?他忽然觉得,也许这场“攻坚战”没有他所想像的那般艰难。
林敏敏并不知道这侯爷和老太太一样,也在玩着一手“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把戏,她很高兴他能主动亲近这几个孩子。但,那几个孩子却是很不适应这位七叔的突然加入。因此,原本还围着林敏敏叽叽喳喳的三只小麻雀,一上了车后就都没了声儿。
虽然知道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可看着这种诡异的情况,林敏敏多少还是有些着急,便对车厢里大眼瞪小眼的叔侄几个道:“安姐儿有这么大的进步,我们该表扬她才是。”——自从孩子们进学后,她就刻意不再叫他们的昵称了。
钟离安听她这么说,便躲在林敏敏的衣袖后,一边作害羞状,一边偷眼观察着钟离疏的神色。
察觉到妹妹的偷窥,钟离疏抬眼看向林敏敏。林敏敏忙以一种鼓励的眼神看着他。这眼神,顿叫原本并不打算开口接腔的他不知怎的就对着妹妹点了一下头,甚至还道了声:“做得好。”
这三个字虽然有些生硬,却仍是叫妹妹听了两眼一阵晶亮。看着她那想笑又有些害羞的小模样,钟离疏发现,他竟也忍不住想要跟着她一同弯起眼眸。他不由就眨了一下眼。
见钟离疏虽然神情僵硬,但至少没有拒人千里的意思,林敏敏忙打蛇随棒上,又建议道:“我答应过安姐儿,只要她肯去上学,就带她去钓鱼。后天正好是你们休沐,我们一起去钓鱼怎么样?”说着,再次以那种鼓励的眼神望着钟离疏道:“侯爷也一起来。”
钟离疏还没吱声,就听钟离卉插进来道:“七叔一定有很多事要忙呢,敏敏娘别为难七叔了。”
钟离疏一眯眼,转眸看向坐在他正对面的钟离卉。
钟离卉则以一种防狼般的警惕眼神瞪着他。
这眼神,顿叫钟离疏心头一阵不得意,不由向着她又是不悦地眯了眯眼,回击道:“哪里,眼下我正闲着呢。不如明儿我带你们出海去海钓如何?”
话才刚出口,他就后悔了——为了跟这丫头赌一口气,就要把一天时间都浪费在这三个小魔头身上,想想都亏得慌。
他的话音才落,就听到林敏敏和钟离嘉同时问道:
“是出海吗?”
“是驾船吗?”
那二人闪亮的眼眸,顿时令钟离疏连反悔的余地都没了。他噎了噎,才勉强应了一声“嗯”,然后将手肘搁在车窗边缘上,撑着下巴扭头看向窗外,以迟来的明智摆出一副不想再跟任何人交谈的架式。
窗户玻璃上,反射着林敏敏和孩子们说话时那神采飞扬的模样。
“宝哥儿不是喜欢船吗?到时候可以叫侯爷教你驾船。是吧,侯爷?”
感觉到她投来的眼,感觉到那孩子眼眸中努力隐藏着的期盼,原本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参与任何话题的钟离疏,不知怎么,就再一次违反意愿地点了一下头。
完蛋了。他有些气馁地望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这还没开战呢,他就连吃败仗了。不过是她看着他多笑了那么几下,不过是那俩孩子的眼眸闪闪发亮这种小事,居然就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这种违反他本意的事来。这样下去,别说什么攻城掠地了,能不能保证自己生还都是个问题……
玻璃上反射的,除了林敏敏的脸外,还有另外一双讨人厌的眼。
钟离疏以眼角瞥向钟离卉。
不许打敏敏娘的歪主意!——钟离卉警告地瞪着他。
那眼眸中的警告,顿叫钟离疏感觉一阵不爽——我就打她的主意了,如何?!——他回击过去。
有我在,你休想!——钟离卉示威似地忽然一把抱住林敏敏的手臂。
林敏敏正跟两个小家伙讨论着后天要准备一些什么吃食,忽然被钟离卉这么抱住手臂,她还以为钟离卉也有什么意见要发表,便扭头看向钟离卉,“你想吃什么?”
钟离卉一眨眼,忙摆出一个笑脸:“杏仁酥。”
“侯爷呢?”林敏敏扭头问钟离疏。
看了一眼钟离卉,钟离疏对林敏敏弯起眼眸,以他那富有磁性的、略带沙哑的声音柔声道:“随便。只要是你做的,应该都好吃。”
这忽然的低柔声调,顿令林敏敏的脊背窜过一阵酥麻,那小心肝当即随着马车的拐弯而飞甩了出去。
*·*
妹妹虽然打着她的小算盘,可真正靠近族学,她的手心还是一片冰凉,以一副可怜巴巴的眼神望向林敏敏。
林敏敏就是个对孩子狠不下心肠的,略一思索,便道:“这样,我送你进去,可好?”
妹妹忙不叠的点头,钟离疏则不赞同地微皱了皱眉,林敏敏则假装没看到他的不赞同,抬头笑道:“侯爷要不要一起来?”
钟离疏立刻毫不犹豫地予以了拒绝。
于是,林敏敏便和弯眉带着三个孩子进了族学大门。
大门外,阿樟听着钟离疏的指示将车赶至不碍事的地方等着林敏敏主仆出来。钟离疏则坐在车内,以老习惯支着手肘撑着下巴,隔着车窗望着族学大门,一边在心里默默梳理着他等一下要说的话。
然后,他便看到了林敏敏。
还有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忽然凑到林敏敏身边的、举止有些奇怪的老太婆。
*·*
雷九也看到了林敏敏。
且,他还注意到,今儿的车夫不是前几天的那个壮汉,而是一个高高瘦瘦看起来没什么战斗力的中年男子。
想着渐空的钱袋,想着林敏敏不过只有一个丫环陪着,雷九顿时决定铤而走险。他拿起那只女式帷帽合在脑袋上,又向着躲在暗处的大个儿和那些请来的帮手打了个暗号,便弯着腰,扮作一个老妇抖抖嗦嗦地向着林敏敏撞了过去。
林敏敏正一边走着,一边跟弯眉商量着后日出海需要准备的东西,然后就看到一个老太太似站立不稳般向她撞了过来。
她本能地伸手扶住那个老太太,但下一秒就感觉到腰间抵了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瞄,虽然只看到一点金属的光泽,可看多了电视剧的她当即就明白了眼前的状况。她不由就扭头看向那张遮在帷帽下的脸。
那穿着老妇衣裳的脸,却显然是属于一个老头儿的。
林敏敏不禁眨了一下眼,因为她隐约认出,这老头儿好像就是那天借着醉酒抓掉她的帷帽的那一个。
“多谢姑娘好心,”雷九以利刃抵着林敏敏的腰,对她假笑道:“老婆子老了,腿脚不利索了,麻烦姑娘送我一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