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斌和萧云轩相交多年,两人关系亲厚,萧云轩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说话的分量甚至不下于皇子,他当然希望好友能够支持太子。但对方从不表态,他纵然心里惴惴,却也不愿逼问。太子又是个方正的人,更不屑于拉拢关系,日复一日,随着下面的暗流越发汹涌,文斌也不由得着急了。毕竟现在表面上看来,五皇子占着很大的优势,关系到身家性命,谁知萧云轩会不会顾念太子的为人和与自己的友情,真心的支持太子呢。
这事一直是文斌的心头之刺,如今终于听萧云轩表明了态度,他方长长舒出一口气。
萧云轩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摇头道:“多年的知己,你怎会还不了解我。我也不是因为和你的关系才做这样的选择,我是因为忠于皇上,而太子的品格才是最适当的君王人选。你若了解我,便不用我明言,心中也该清楚我的选择才是。”
文斌笑道:“我何尝不明白。只是这是何等大事,毕竟关系着你家族日后的前程,所以即使明白,但不听你亲口说出来,心中始终不敢尽信罢了。
宫道开阔,极目一望,四周没有任何人影。两人方敢悄声说这样的话。及至慢慢转出宫道,到了大街上,也便不说了。轻轻在马臀上拍了一下,两匹大白马立刻小跑起来,直奔王府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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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转眼间,元媛已经从王府回来一个多月了 。
这些日子倒还算清闲,只是随着春季的到来,她知道自己就要忙起来了,乌拉人的安置要动番脑筋。又添了一二百顷地,总要安排人去耕种,虽说有原来的佃户,也得派人好好查探一番,把那好的留下来,偷懒不能胜任的好撵走。还有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也都得她拿主意。
这一日正把剩下的两根地瓜翻出来,这东西拿回来的时候她做了些地瓜丸子,又煎了些地瓜片,还炸了些地瓜丝,结果上上下下的人都说好吃,只可惜就那么几根,还要留着种子呢。如今眼看清明就要到了,也是时候该培育瓜苗了。
“这如今不是土豆和地瓜,这是金蛋,你可务必看好了。只要等到苗儿出来,我们种到地里去,秋天时出了地瓜,也就好了。”
阁楼上,元媛又仔细的嘱咐了浣娘一番,刚要转身出来,就听外面芳草道:“姑娘,苏总管来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找您。”
元媛应了一声,就走出来。芳草看了她一眼,低下头有些担忧的道:“姑娘,我看苏总管脸色不好,好像……真是有天大的事情发生了,那么稳重的一个人,今日竟连鞋子都穿错。”
元媛听了,心里也是一惊,狐疑看了芳草一眼道:“什么大事,能让他慌张成这样。”一边急急的来到前厅,果然,只见苏以呆呆的坐在椅子上,面色惨白嘴唇颤抖,一双手捧着茶杯,茶水还洒出了一些。
第三十章
“苏总管,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元媛的一颗心也沉了下去,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能让苏以变成这样的,应该便是和那六十顷地有关了。她从王府回来后,悄悄把两位王爷打赌的事告诉了苏以,所以他也明白这事情的重大,如今他这样慌张,定然是这件事情出了岔子。
“姑娘,坏……坏事了。”苏以听见元媛说话,才猛的回过神来,将手上茶杯一顿,就“扑通”一声跪下来,仓惶道:“是……是小的无能,之前竟然没发现那些佃户的异动,如今……如今眼看耕种在即,可是那些佃户,他们……他们集体退了佃,他们不肯给我们种地了。”
元媛猛然站起,高声道:“什么?怎么会出这样的事?他们是不是想提高价钱,或者得什么好处?你先答应他们就是了,怎么着,也要平安渡过这一年。”
苏以道:“小的和他们说了,小的许了他们无数的好处,可他们……他们却铁了心要退佃,姑娘……他们肯定是被言亲王府的人收买了啊,小的让人去打听,说是那个姓吴的许了他们重利,还和他们立了契约。答应给他们安排好退路,一离开咱们这里,就去王府那边种田,待明年这田地变成言亲王府的,仍让他们回来种。”
元媛走了几步,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半晌,她站定了脚步,望向苏以道:“这么说,那些人是不会回头的,对吗?那好,我们之前不是也买了一二百顷地吗?就把那些地里的佃户调过来种这份田,到秋天的时候,租子让他们少交一成。”
苏以急道:“姑娘,我和那些佃户也说了,可他们谁都不肯过来种这些地。若再逼紧了,就说连那些地也不种了,我想他们也是早得了那个姓吴的好处或是立下了约。姑娘,这可怎么办?现在再去外地征集佃户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哪有可能一下子找到那么多佃户?”
“他们这是故意的。早就商量好了却一直不告诉我们,他们这是要在最紧要的关头给咱们致命一击。”元媛握着粉拳,狠狠在桌子上捶了一下:“太卑鄙太无耻了,难怪那个言亲王会打下这种赌,他根本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苏以点头道:“姑娘说的没错,只是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我们……我们总得想个法子才好,只是……只是这一时要去哪里找那么多人?哎呀,这……这可真是糟透了。”
“你是总管,别做出这副样子,让庄上的人都跟着惶惶不可终日的。”元媛慢慢冷静下来,对苏以道:“你先下去吧,忙别的事情,我再想想办法,不管怎么样,就算是最后咱们自己种,也得把这地给种下来。”
苏以心想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但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元媛身上了,往没良心的地方上想,毕竟这庄子里主事的是元媛,真的出了事,和自己也没有太大干系。
待苏以苦着脸退下,元媛这里又在屋中踱了几圈,只觉脑子里漫无头绪。又觉屋里闷得慌,因此也没找芳草浣娘等人,便披了一件紫红色的多罗呢披风出去了。
一路来到石头营,入目是广阔的平地,间或有几条丘陵在视线尽头蜿蜒起伏着,一时间,元媛觉得胸中郁闷被吹散了不少。
“元姑娘,怎么自己就过来了?身边也没带个人跟着。”一个叫拉忽的妇人远远看见她,连忙走过来:“你可是要找巴比干吗?他今天和几个男人一起去城里找活计了。”
元媛愣了愣,微笑道:“哦,他们去找活计了吗?也对,春天了。”
妇人笑道:“是啊,托姑娘的庇佑,我们整个部落渡过了这个寒冬,还有姑娘赏的银子。只是也不能坐吃山空啊。天下的人哪里都像姑娘这样心善,多是瞧不起我们,巴比干他们也不愿奴颜婢膝,这都进城找好几次活计了,却也没有什么收获。”
就如同是电光火石般的,一道灵光在元媛脑中一闪而过,她忽然激动的一下子紧握了拳头,回头望望石头营中走动进出着的人,一个计划在她心中慢慢成形,让她兴奋的身子都不由自主的轻颤起来。
“元姑娘。”那妇人被元媛的异态吓住了。待到见元媛一把摘下了头上的斗笠,任那轻软的白纱随着春风飞舞,她就更是吓懵了,连忙道:“姑娘,这里风大,你们的讲究又多,快……快戴上,免得得病了。”
元媛却顾不上这些,一把拉住了那妇人的手,激动问道:“我问你,我以前恍惚听说你们乌拉人都是很能干的,种地放牧,射猎打渔都能干,可是真的吗?”
那妇人呆呆点头道:“哦,是的。我们乌拉幅员辽阔,多的是富饶的土地。草原高山河流遍布整个国家,所以这些工作我们都会干。”
元媛缓缓的点头,微笑着自言自语道:“好,这就好,这就好。”她忽然愉快的笑了起来,倒让那妇人一头雾水。刚要问,就见元媛又戴上了斗笠,轻快道:“大婶,等巴比干他们回来,你就告诉他们,以后不用去城里找工作了,让他来找我,我给你们找一个好活计。”说完也不给那妇人解惑,便径自去了,一路上都洒下了银铃般的笑声。
那妇人还是头一次看到元媛这样活泼高兴的样子,摸着头寻思了半天,也不解其意,不过看见元媛高兴,她心里也觉得很愉快,想到元媛让自己捎的话,就连忙去到巴比干家里,一边和他媳妇说话一边等他回来。
苏以虽然让元媛遣了回来,但他如何能有心思办别的事,偏偏事情又多,不得不沉下心神专心应付。好容易到了傍晚,厨房那边送过饭菜来,他也没心思吃,都推在一旁,然后就对着墙壁怔怔发呆。
忽听外面一个清脆的声音道:“苏总管,姑娘让你吃完饭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商议。对了,姑娘让你放开心怀吃饭,吃饱了再过去。”随着话音,芳莲出现在门边,手里提着一个小小食盒:“呶,这是姑娘赏你的菜,八宝鸭子和春卷儿。”
苏以苦笑道:“哎哟我的姑娘喂,这时候还有心思拿我开心,我这头发都快让我揪掉了……”一语未完,忽然醒悟过来芳莲的话,怔怔瞧了她半晌,然后喜动颜色大叫道:“莫非姑娘已经有了主意?天啊地啊,我的祖奶奶,姑娘该不会是诸葛孔明再世文曲星下凡吧?”一语未完,早已冲了出去,哪里还顾得上吃饭。
芳莲只觉一阵风从自己耳边刮过,再抬眼看时,苏以已经就剩下一个影子了。她张大着嘴愣了半天,才舒出口气,喃喃道:“真没想到,苏总管竟还是飞毛腿来着。啧啧,姑娘赏的菜也没吃,明明就让他吃饱了再去商议的嘛,回头不说他耐性不好,又该埋怨我没把话说清楚了。”
苏以到的时候,巴比干已经过来了,元媛也是饭吃到一半,听说他来了便撂下饭碗出来。恰在这时苏以也到了。倒把元媛弄愣了,一边走进椅子里坐下,一边道:“我才刚还让芳莲给你送饭,让你吃饱了过来,估计这会儿她也就是刚到,你怎的倒先来了?”
苏以笑道:“姑娘真会说笑,那事儿不解决,小的哪里还能吃得下饭?这不,一听见芳莲的话,小的这就赶紧跑过来了。”他一边说,一边狐疑的看着在旁边坐着,面露茫然表情的巴比干,心想这样重大的事情,姑娘叫他过来干什么?
刚想到这里,便觉浑身激灵灵一抖,脑子好像划过一道白光,然后他就一跤坐在地上,又叫又笑道:“不错不错,我真是蠢猪我真是蠢猪,竟然没想到他们,我的天啊,我是猪,是猪啊……”
元媛咳了一声,轻轻道:“苏总管,你失态了。”她心里气道:什么意思?没想到就是猪?那我最初岂不是也是蠢猪,呸呸呸……
苏以连忙站起来,不住的点头道:“是是是,我失态了我失态了,姑娘,我实在太高兴了。姑娘,您不是人,您是神仙是仙女啊,我就说我这里都成油锅里的蚂蚁,就差蹬腿闭眼了,怎么您听了,竟是波澜不惊镇定如恒,原来您心里早就有了这主意,姑娘,您简直就是孔明在世孙武复生……”
“得了,苏总管,越说越不像了。”元媛伸手抚了下额头,那边苏以才终于控制了兴奋的情绪,诺诺在椅子上坐了。然后他看向巴比干,那目光没来由的就让巴比干感到一阵恶寒,身上掉了好几层的鸡皮疙瘩,没办法,实在是那眼神太含情脉脉太恶心人了。
元媛也忍不住笑了,对苏以道:“苏总管,别看了,你看巴比干让你吓得,脑门上都冒冷汗了。”
苏以连连点头答应,嘴角边的笑容却是越来越扩大。巴比干忍不住又抖了几抖,转向元媛道:“姑娘,您就别再喝茶了,我也不信您这会儿就渴成这样,您就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元媛放下茶杯,咳了一声,这才温声道:“我听说你们去城里找活计了,如何,可找到了吗?”
她说了这句话,巴比干的神情就黯然下去,摇头唉声叹气道:“哪有那般容易?你们这里的人都是讲究主子奴才的,偏偏我们乌拉人崇尚自由,即便饿死了也不愿对人卑躬屈膝,如此一来,哪里能竞争得过本地人。不过姑娘不用替我们担心,我们有手艺,实在不行,先做些东西拉去城里卖,然后再慢慢寻找生计。无论如何,我们是不会再在姑娘这里白吃白喝了。”
元媛点头道:“巴比干,当日你们和我说,我收留了你们,但凡我有所求,你们便不惜代价也要完成,这话如今还有效吗?”
巴比干立刻站起来,单膝跪地,一手放在胸口,朗声道:“姑娘说哪里话,当日的诺言,只要我们一日不死,便永远有效。”
元媛连忙下座扶他起来,一边道:“你既然这么说,我就不瞒你了,巴比干,我如今遇到了一件十分为难的事,需要你们全族助我完成。”她话音未落,见巴比干眸中射出激动的神采和万丈光芒,显然以能帮到她为傲。
“姑娘请说,上山下海,刀林油锅,誓死也要完成。”巴比干一脸的肃穆。
“没有那么严重。”元媛微笑:“我听说你们全族的人不但会放牧射猎,也都是种地的好手,所以,我想要你们帮我种地。当然,不是白种的,就把你们当做佃户,秋后有了收成,把地里出产的粮食分给你们两成。不仅如此,每个月吃用都是我供着,每人还有五百的月钱可拿。你看,这件事你可肯帮我做成?”
巴比干只以为元媛是有了什么万分危急为难的事情,也许这一次帮她,便是要付出性命的代价。谁料到对方说的竟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当下不由愣的长大了嘴巴,半天没回过神来。
“怎么?可是为难吗?”元媛微微挑了下眉头,嘴角却带着笑意。
“不是,姑娘,您……您要我们做的就是这件事?”巴比干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待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更加迷惑了,摸着脑袋道:“可是姑娘,这……这不是你要求我们做的事情,这是你在帮我们天大的忙啊,你……这算是什么要求呢?姑娘,您已经帮了我们太多,您的大恩大德,整个归于部落都会铭记于心,但我们万万不能再让您为难了,您把种地的活儿交给了我们,那些原本的佃户岂不是要埋怨你?不不不,我们决不能让你落下这么个名声。”
元媛笑道:“巴比干,你若能帮我把这件事做成了,便是帮我天大的忙。苏以,你告诉他事情的经过吧。”
第三十一章
苏以便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巴比干听后,不由得义愤填膺,一拍桌子,大声道:“那些人简直太无耻太忘恩负义了。我年前见到姑娘安排人给他们送东西,待他们何等宽厚,他们竟然和外人私通,要陷主人家于死地,真真令人不齿。”
苏以道:“是啊,我今天和姑娘为这事儿为难了许久,幸亏想起还有你们,巴比干,你要能应了这件事,可真是帮我们大忙了。”
巴比干连连摇手道:“苏总管千万不要这样说,这是姑娘给我们的天大好机会,我们只有感激她的,算什么帮忙呢?请两位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元媛道:“巴比干,这可不是个好应付的差事啊,你们没在这里种过地,可是我必须要一亩地产出两石的粮食,你们真的要给我好好尽心尽力,不然我一点都不是吓唬你,到时这地和庄子,就都要尽数给别人了。”
巴比干一连声的答应着,喜滋滋的去了。这里苏以喜得眉飞色舞,在地上走来走去,时而击出一拳,自言自语道:“哼,让你们狂,哼,我让你们来要挟我,妈的,老子还能让你们给别扭着,嘿嘿,给我等着吧……”
正忘乎所以的时候,忽听帘后想起元媛的咳嗽声,他这才惊醒,发现元媛还在屋内,不由得顿时把一张脸给羞的通红,不由自主就跪了下去,尴尬道:“姑娘,是奴才忘形了,奴才这就告退。”
元媛因为不喜欢人家在她面前自称奴婢奴才,所以这庄子里的人一律都以“我”自称,今日苏以闹了大笑话丢了人,一时之间把这个都忘了。倒引的元媛笑出声来,然后道:“苏总管慢着,我还有几件事要吩咐你,你记下来。”
苏以诺诺点头答应。此时芳草过来,又给元媛茶杯添了一杯新茶,她便用茶盖拨着茶碗,慢慢道:“如今我们已经找到种田的人了。我大致算了一下,乌拉人大概有六七百个,种六十顷地就算有些紧。但勉强也够了,不管如何,咱们要先把这一年给撑过去。”
苏以点头,他刚刚也在心里算过,虽然这六七百人会很累,但是乌拉人天性勤劳,只要在金钱上多多补偿一下,相信他们一定会满意的。
却听上面的元媛又开口了,慢慢道:“还有,俗话说,尽人事听天命。虽然如今我们有了人,但也不敢保证老天爷就能和咱们过得去。万一有了旱涝的情况,我们也要及早预防。你去雇几个懂水利的人,看看在这一片地里依地势能不能建一些水渠,天旱时用来引水抗旱,涝时用于排水防涝。这样不管老天爷是旱是涝,我们也就不怕了。”
苏以连连点头道:“姑娘这主意好,小的明天就去找人,肯定安排妥当,如今城里多得是工人,这个没问题的。”
元媛点头,然后又沉吟道:“还有,既然要增产,粪肥一定要跟上,你联系好村庄农户,最好和他们订一个契约,免得到用的时候又抓瞎,或者那言亲王府暗地里使坏。”
苏以“嗯嗯”两声,表示也记下了。元媛又嘱咐他要买良种,务必不能上当等等,自觉巨细无遗,然后才放了苏以回去。自己也觉有些困乏了,伸了个懒腰问身边的芳草道:“什么时辰了?”
“姑娘,已经是戌时末了。”芳草拿了披风给她披上,一边道:“浣娘来看了好几回,见姑娘一直在说事,方离开了。我已吩咐厨房炖了银耳莲子雪梨羹,最是润喉的。”
元媛站起身,摇头笑道:“怪不得我觉着眼睛涩了,原来已经是这个时候儿了呢。走吧。对了,那银耳雪梨羹我要一碗就行了,余下的给汤嬷嬷和李嬷嬷端过去吧,我白日里听见她们咳嗽了一阵,想来人老了,这春分时候是容易伤风咳喘的。你待会儿送去的时候,再问问她们的情况,若需要请大夫,就要趁早,免得做成了病,到时遭罪可就大了。”
芳草答应了,一边由衷笑道:“姑娘真真是天上下凡的人物。这胸襟便是连那些大男人也比不上,两位嬷嬷之前是如何待你的?你如今却又如何待她们?我时常和芳莲芳书她们说,我们真不知道是修了几辈子,才修来如今的福分,能够跟着姑娘。”
元媛笑道:“这也太夸张了。跟着我算什么?将来若能找个好婆家,嫁一个英俊温柔,一心一意待你的后生,你再说这话也不迟。”不待说完,臊的芳草脸通红,不停跺脚道:“姑娘又拿我来取笑,人家是真心说这话,你只管打趣。”
主仆二人说笑着去了。那边房里浣娘已经等得急了。她不太喜欢管家这些事,因此现在但凡元媛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多是不在身旁的,不过由着芳草芳书她们服侍。
如今见元媛回来,忙命人打了热水给她洗浴。元媛本来十分困乏,洗了个澡后倒觉神清气爽,换了家居的衣服。此时虽已立春多时了,但仍是春寒料峭,屋里烧了地龙,暖暖的十分舒服。
不一会儿,银耳雪梨汤送来,元媛尝了一口,十分滋润甘甜,便让浣娘也喝一碗。待要睡下时,芳草回来了,说两个嬷嬷感激的不行,眼泪都要下来了。
元媛笑道:“什么稀罕东西,也值得这样,芳草你惯会夸张。”一边说着,芳草正在那里卸了钗环首饰,听见这话便转头道:“我和嬷嬷们也是这样说,嬷嬷们说,东西虽小,难得姑娘这份心,可见是把她们放在心上,不然便听见了咳嗽声又如何?若不在意了,哪里就能想到这一层。姑娘,人心都是肉长的,两位嬷嬷对比你现在,再想想自己从前,怎能不惭愧感激。”
元媛打了个呵欠,摇头笑道:“好了好了,我不如你们会说总行了吧,赶紧睡觉,今儿都这个时辰了,明儿起来晚了,又让人笑话。”说完便躺了下去,闭上双眼喃喃道:“我只说今年无事了,要把琴棋书画和这刺绣女红做衣服都学一学,再整一个温室的蔬菜,或者嫁接水果也弄一弄,谁料想刚开春便这样忙碌,日后还不知怎样呢,怎么我天生就是忙碌命么?看别的女人也没像我这样忙的啊。”
芳草也脱了大衣裳,走到一边床上躺下,现在元媛为了让浣娘睡得好,已不命她在这屋里了。有时候半夜实在懒怠动,也会叫丫鬟们起来给自己倒杯水。当下芳草笑道:“所谓能者多劳,皆因姑娘能干,方有这许多事做,连王府里的王妃都看重你,别人焉有不服的。”
说完话却没听到答言,微微抬起身一看,只见元媛已经睡着了,一只雪白的胳膊搭在粉红色绣着黄色菊花的缎被上,她连忙起来,轻轻将那胳膊又塞回被下,小声咕哝着:“真不知这身子怎么养的,去年这时候还是病恹恹的风吹就倒,如今就敢把胳膊撂出来了。”
弄完了自己回床上,不一会儿便也沉沉睡去,窗外月光透过窗子,朦朦胧胧的照射进来,笼罩着屋内各物,平添一股诗情画意。
转眼间又过了些日子,便是清明后了。这几天元媛也忙个不停,内院里又召来裁缝给丫鬟婆子们做春夏的新衣,乌拉人那边少不得也要做,别说现在正是用他们的时候,便不用,元媛也早决定给他们做了。
又在园子里靠后墙根的地方开辟了一小块田,五个土豆倒弄了三十多块栽下去,元媛十分满意,特别安排一个积年的老婆子看着这块地,这婆子以前做了几十年的农活。元媛自己一天也来看两遍,其小心翼翼的程度不亚于她读课文时,小岛上那群官兵仔细护着最后一棵西瓜苗。
两个地瓜也被埋进了土里,元媛怕人侍弄不好,亲自找了个木箱,里面装满肥沃的沙土,然后把两棵地瓜栽进去,因众人都没见过这种方法种东西,因此引得人天天去看,元媛笑道:“哪有那么快,怎么着也要十几日,方能长出来呢。”
虽然这样说,但元媛也是忍不住天天看着,只不过等来等去,却也不见那地瓜有动静,众人便多泄了气,只有浣娘芳草每日仍去看几次。
这日午间,元媛正听苏以向她汇报各处的情况,待听说水渠粪肥等物都已弄好了,当无后顾之忧,乌拉人接过了地,也多上手的时侯,她便松了口气,问苏以道:“以你看来,这些乌拉人种地的本事如何?”
苏以笑道:“姑娘不用担心,他们说自己会种地,倒不是夸张之语,我那个修水渠的朋友就极会务农,因六十顷地里,只有二十顷谷子是清明后便可以种的,其它的稻田都要等到立夏前后才能开始插秧。因我便只派了一百多个乌拉人住在那附近,种二十顷谷子,据我那友人说,只看他们耕地播种,都是极好的把式,让我放心呢。”
元媛点头,又想起一事,便道:“先前那些佃户连耕牛也带走了,如今这些牛都是我们买来给乌拉人用的,你便告诉他们,这些牛就给他们了,让他们好好养着,日后下了小牛或是老了走不动要卖,都让他们随意,卖的钱也是他们的,究竟我们也不会养这些东西,后院养牲畜的地方也不够大,白白要来干什么?乌拉人很会放牧,你给了他他自然尽心侍弄,一来我们放心,二来乐的施恩,让他们尽心尽力帮着咱们。”
苏以连声应是。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苏以便起身告辞了,元媛这里只觉口干,拿起茶杯刚要喝水,就听后面一叠声的叫起来:“姑娘,发了,发了……”话音未落,浣娘和芳草便兴奋的疾走进来。
“什么发了?”元媛放下茶杯站起身,刚问了一句就被浣娘拉住手拽着走,一边听她欢喜叫道:“是那个……那个叫做地瓜的东西,发芽了……我刚刚看到的,才从土里钻出的小芽儿,哎呀绿绿的别提多惹人爱了。”
元媛听说是地瓜发芽,也十分兴奋,连忙来到后院耳房中,果然,就见炕上那个木箱子里,已经有了点点绿意。,一小簇一小簇的挨在一起,十分可爱。
元媛合掌念了声佛,这是她来古代以后学会的动作。此时,后院的婆子媳妇们听说了,也多过来围看,叽叽喳喳笑闹着谈论了一回,才各自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