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不敢胡思乱想的离开,只是她忘不了那日他沉郁的凤眸。
次日天方亮的时候有礼部的人来,顾九以为是接阴寡月去做官的,笑着学着他那日打了赏钱。
回头就瞧见阴寡月一身素雅的深衣,及地的褙子出来,顾九没见过他这身衣服,打量了一番,忽觉一股出众风流之感,不禁多看了几眼。
某少年耳根有些发热,他家九儿看人从来都是盯着看的,从来不知避讳,可以看的男子脸红心跳,若是对他还好,她是他的妻,若是对别人……
他心跳慢了半拍,驻足,顿了下,凝着顾九,千言万语只成了一句:“等我回来吃晚饭……”
顾九望着他傻笑,这身衣裳穿在他身上,比起什么学生服,好看极了,以前没瞧出来,这张脸还真是有勾人的本钱。
可是,这一去,他还终究是没有回来……什么晚饭,早已凉透了……
次日,后日,一直没有消息……
顾九终于有些慌了,也没有去馄饨铺子了,就干坐在家里等着阴寡月,哪里都不敢去,他说过:他要她等他回来吃晚饭的,他说过的,怎么就食了言?
她手中缝者托林婶给她带的低质绢布,她只是想他即做了官,难免是要件好衣裳的。
想起他那日只是随便穿了件得体的衣衫就那般好看,她若是用绢布给他做一件岂不是要惊为天人了?
“嘶——”的一声,似乎是针扎进了肉里,她痛得一呼,这一瞬似乎是想到了一个桥段,糟糠之妻千辛万苦伺候丈夫,丈夫考上了状元,却抛弃了原配的糟糠妻子,娶了公主。那个男人,在她的时空里唤:陈世美。
她有些恍惚,阴寡月,他不会是想将这破宅子留给她,从此以后一刀两段吧?
她觉得夜间的风有些凉意,那么凉,凉到骨髓。
她起身拢了拢衣衫,看了眼天色,月儿西沉,便决定不再坐在院子里,收拾好手上的活计端着凳子正要往屋内走。
一个黑影落在她的身前,她打了一个寒噤,本能的她想扔掉手中的东西出手还击。
却在转身时对上来人半块黑色面具。
“是你?”顾九咬牙道。
那人不说话,他知道她心里怨恨着他便也保持着沉默,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来递与顾九:“阴寡月说,你看完这个马上收拾包袱走人!”
“什么?”顾九如临天雷,一瞬惊呼,手中的东西哗啦啦落下,伸手去夺他手中的信。
——和离书!
脑海里惊现这三个字,古时的“离婚协议”她见到了,那个温柔男子写给她的,可是这也足以让她这几个月的生活成为一个可悲的笑话!
夜风说:他做了官,她便配不上他了,他要娶身世清白的官家女,他要他的一份锦绣青云路,他便抛弃了她。
“你懂了?阴寡月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可以走了!知道了吗?”夜风说道,唇角轻不可见的抽了抽,看着她不哭不闹,他还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夜风公子你不必三番五次强调什么了,我知道,难道你还真以为我顾九会求着某个人过日子?”她只是不想自己走的狼狈。
“你知道就好,明日一早我送你出城,你早些做打算吧!”夜风说道,面具下的眼眸里终究是闪过一丝不忍。
顾九不说话,径直的往屋内走去,和离书?她不要和离!她要休夫!
气的,她想她定是气的。真他娘的养了只漂漂亮亮还惑人心智的白眼狼?
呕死她了!
等顾九一气之下收拾好行囊,觉得屋内闷得慌,想出去透气的时候,却瞧见那夜风还站在那里。
“你怎么还不走?”顾九声音不觉比平时大了好几倍。
“我说那药罐子怎么说你温柔娴静,原来是装给他看的啊,对我就大吼大叫,你不会真喜欢上了那药罐子吧?”夜风勾唇道,“你要知道他马上就会娶世家小姐!他心里没有你!”
这话听得顾九贝齿一咬,红着脸道:“谁喜欢他了?他爱娶谁娶谁!”
“那你恼羞成怒干嘛?”
“谁恼羞成怒?”
“行,你最好是没喜欢上,反正苦的是你!”夜风双手一摊道。
“你这大半夜的怎么还不走?”顾九挑眉道。
“你以为我不想走啊?我明天早上还要送你,我走了谁送你?”
“你为什么这么急着送我走?”顾九狐疑道。
“因为阴寡月他不想见到你!”他倒是直截了当。
顾九心抽疼一下,鼻尖一酸,明明心里就知道答案,为什么嘴贱要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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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有虐到来怀里抱抱……聪明如你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其实这章还是有点喜感的。
【现代版花絮】
九:“敢丢离婚协议书不敢粗来见我?阴寡月你胆子肥了?”
某月连打数个喷嚏。
风律师擦了擦被某人喷了一脸的口水…。
风律师:“阴总,您老婆太猛了,您当初是怎么摊上的……”
某月伸出修长苍白的手松了松领结,沉郁的眸似是追忆什么,沉吟道:“上错了床。”说的如此坦荡……
二卿:你确定是上错了床不是上错了轿?
众:……
某月凤眸一扫过来,众人集体打了个寒噤。
(怎么发现,现代版寡月变得好特么强大、邪魅、张狂……捂脸……)
我想试一下上午更新的效果,可能以后会更早……
☆、040、救回来为奴为马
见她不做声了,夜风又有些动容,突然想到一事。
“你日后还是卖馄饨吗?”他问道。
顾九不想点头也不想摇头。
夜风又问道:“你想学什么?大雍中下层女子都是有份手艺的,抛头露面总归是不好。”
抛头露面?顾九似乎是才意识到这点,她是现代人,不觉得什么,但是阴寡月不同,一个封建礼教下成长起来的男子,她怎么就从来没有站在过他的立场考虑过,试问一个即将为官的男子如何接受得了他的妻子整日街头经营?可是他明明也和她一起卖过馄饨,他们有说有笑,难道都只是装的?
她突然觉得她一个现代人在这个古代活的如此可悲,她不能像其他穿越文里的女主角一样拿捏王爷皇帝,甚至连相依为命的药罐子都要弃她而去。
“如果必须有一门手艺,我想我应该去学医。”半晌,她沉吟道。
夜风回头望向她,目光有些复杂,末了,他才说道:“你去屋里休息,我守在外头。”
顾九望了他一眼,突然间倍感疲惫,她撑着身子往里屋走,里屋的灯是燃着的,她懒得过去灭掉,伸手掩了门,就往床榻走去。
躺下,鼻尖充斥的全是某人的味道,淡淡的草药味、还有不知名的花粉味,她呼吸一窒,想起身离去,方睁开眼,入目的就是那日与他拜堂成亲还未撤走的绯色帘幔,殷红的色彩看得她神志恍惚。
恍惚间,她又忆起那日喜堂之上,他说过的话:寡月不会休妻。
她“呵”的笑出声来,他果真不会休妻,却递与她一纸和离……
她突然起身坐在床榻上,伸手扯掉了那帘幔。
“嘶——”声音那般刺耳,疼痛深入腠理,她全然不觉,只因她被正头顶的床榻木梁上斑驳的刀痕,看得头皮发麻。
她伸手,借着感官与微弱的光线辨别着,这已有些年月的刀刻字迹。
报仇……雪冤……
还有一个看的并不清楚的“X”字。
她脑海里突然划过一个场景,一个小男孩站在床榻上,一笔又一笔的将自己的仇恨屈辱都融入刻刀之上,一日一日的提醒着自己……
难怪后来她问他为什么不撤走这喜幔,他只是含笑道:“看着喜庆。”
原来帘幔之下承载的是他屈辱之岁月,他最不愿让人看到的一面。
顾九伸手将被她撕出一道口子的帘幔重新固定好。
他既从小便将报仇雪冤之事看得如此之重,又如何会耽溺于胭脂粉黛真的看上了别的富家小姐?顾九不禁对夜风的话起了质疑。
——
次日,寅时的时候顾九被夜风叫起,天还是漆黑的,鸡笼里的公鸡叫了一声,顾九腹诽不会是第一声鸡鸣,她就被他叫醒了吧?
“寅时三刻有最早的一班去咸阳的官车。”夜风道,将顾九的包袱背上,就拽着顾九的手臂往外走。
顾九跟在他身后,被他拉出里屋,就要离开这个她住了两个多月的地方,以后的生命里都不会再有那个男人的影子了。
顾九被那人拽出大堂,她的目光落在正堂前那口被她搭成窝的棺材,再看了一眼自己挂在堂前晒干了的玉米和红辣椒,心里没来由的一酸。
方出正堂大门,她借着月光,望向院角的鸡笼,再过不久母鸡就能下蛋了,本来是想攒些鸡蛋,给那阴寡月做个蛋糕试试的,可怜她只知他生于寒冬腊月却不知道他的生日具体是哪一天呢?
她眼睛有些酸痛,曾经,她还是用心经营过的。即使她每每口头上说,她想离开……
咸阳离长安不远,夜风将顾九送到咸阳城就离开了。
他临行前还嘱咐她次日从咸阳出发赶第二天的官车去轩城,他还给了她一个地址,要她去轩城找一个人,那人可以教她医术,还可以暂时提供她住的地方。
顾九找了间客栈落脚,她没有如夜风说的在咸阳城好好玩玩,订了房,便坐在榻上将头深埋在膝盖上,她是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也许只能按照夜风给的地址去了。
过了个把时辰,感觉天快黑了的样子,她才下楼去点菜端饭到房里吃。
这两个月的银子,她没有听夜风的都带走,拿出其中一半放进了他房中书中下的白瓷罐子里。她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再回那间破宅院了,却依旧不愿欠他什么……
顾九头发也没怎么梳,就找小二点了两个菜,一个青菜一个荤菜,也够她吃了。
方懒懒的转身准备回房就听见几人在谈话。
“出大事了,你知道吗?”一个人说道,“我听从长安来的人昨日就在讨论呢!”
“你说的是江南科场舞弊案一事吗?”他身旁的人符合。
“可不是这个,你说这人也忒胆大了点!听说牵连官员达二十几人,要流放的学子达六十多人!”那人又说道。
“是的是的,听说连着一个一品大员和状元爷都要被砍头,榜眼和那替人舞弊作文的被判充军!判流刑学子高达六十四人!”又有一桌的人加入聊了起来。
一个彪型大汉,拍了拍桌子道:“大爷我半日前从长安城过来,就是凌晨贴菜市口的消息,江南科场有十人要被斩!还有长安西郊学府的一个姓严的听说是状元爷的一个表亲,也被牵连了,哦!对了,你们可知那状元爷考前就是找西郊学府的一个学生买的文,那人倒好这回考了个十几名,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落了个充军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