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态可掬的大脸,将这小绣娘的神韵展现的淋漓尽致,还有人物手中拿着的小笼包,配上橘黄色的裙装。怎么看怎么神似……
众人都惊叹不止,这种新鲜花样的确没有见过……
朱红自己都被吓到了,九爷竟然命人给她做了一个。九爷对自己真好……她抱着自己的小枕头痴痴的望着已走远继续向众人介绍的顾九。突然心头被人重重一击。
小厮赭石抱着自己的抱枕,从朱红面前走过,待朱红回头,发现绣坊内人手一份,连苏娘都有……原来不是她一个人的。她盯着属于自己的抱枕突然有些悲从中来的体会。
“大家不要急,预定的请写下自己的名字,要多大尺寸,三天后来拿货,然后要找专业人士给自己设计的请先预约,明日来毓秀坊画样板!”顾九招呼着,“暖手,睡觉两用枕,不能放暖炉!”
预定的人多如流水,大多是为了尝个新鲜,世人都爱好新事物,但新事物的出现总是会受到质疑的,也有人会觉得这种东西只能看看,或许连看看都不行,不是他们的审美,更没什么用处。
——
顾九不得不承认有钱赚也是一件相当累人的事。躺在回梅花庐的路上,骨头像散架了一样。她心紧,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得尽快教会她们如何给别人画Q版画并画出神韵,学会登记预约,学会同客人们解释,学着弄出其他新花样来。不然她真得累死的说……
“卫箕,到这里停下吧。”顾九望着车帘外的景色。
卫箕愣了会儿,还是将马车停下了。
“你先将马车牵回去,我慢慢走回去。”顾九说道,游离的目望了一眼那方。
只是一瞬,卫箕已会悟过来,他牵着马车默不作声的走了。
桃花溪畔,梅花庐旁,是那人的坟冢,她一步一步的走近,从袖中拿出一簇用布做出的百合花,只是百合花中一枝布条做的梅,那般耀眼……
“靳……南衣,等梅花开的时候,我会给你弄上新的……这是我们的约定,你说过要陪我一起看梅花庐的傲雪寒梅,你,可不能失约哦。”她轻轻的将手中的假花方在坟冢前,双手合十,微闭了眸子,愿你一世安好,来世做一个长命百岁,清风皓月的寒梅贵公子……
也许是她太过于投入于这片刻的伤感,以至于当那白袍的少年再度站在她的面前时,她并没有感觉到……
秋风夹杂着焚香的味道,弥漫开来,那少年跪地将那三炷香插在坟冢前的香炉前。这时的顾九才睁开微闭的眼。
她知他每日必来此处,她更知南衣之死将成为他永生的心结。
沉默的太久,让顾九有些不适应,她想开口问他这几日过得如何,还未启唇,男子就说道:“风大,我扶你进去。”
一句话,将她所有要解释的,想解释的都淹没在了喉间。
这个男子,亦是善解人意的让人心伤。明明是她的错,明明是她未曾守约,抛下了他五日之久,他不怨不怪,却还能待她这般温柔。
他扶着她,明明他的身子比她的更弱……她心紧,反手握住他的,唤了声:“寡月!”
他回首,深凝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她本来想问他吃了药没有,被他这么一凝,什么话全抛到九霄云外了。
见她不说话,他也不说,末了,偏过脸去,脑海里现出二字:瘦了。
长廊走尽,灯火通明处,映出二人长长的身影。
顾九顿然止步,低吼了一句:“对了,我倒是忘记了一样东西。”
她笑着对他说等她,可是当她抱着大布包回来的时候依旧傻傻地站在长廊的尽头。夜风掀起他如墨青丝,白衣飞扬,一瞬惊了她的心神……
“你……。站在这里不冷吗?”她慌张地问道。
那人摇头,伸手去接顾九手中的布包,冰凉的手触碰到顾九的,一瞬悸动。
女子心中微酸,还真是一个对事情认真到较真的男子呢……为什么,要把她的每句话都记得这么牢?
“快进屋吧。”顾九垂首道,快步进了屋,她知道她若不先动,他会依旧杵在那里。
屋内,等寡月暖了身子坐在书案前忙活的时候,顾九才将布包打开,拿出其中一个抱枕来。
她缓缓地绕到寡月的身后,将那抱枕在男子面前晃了下。
寡月一怔,定睛望向她手中之物。
靛青色的布匹上绣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小人儿,那人右手拿着书册,一脸认真。这个……怎么越看越像一个人?
顾九见他凝得出神,忙抢着道:
“这才是这个世上的第一个抱枕。小寡月……”
“小寡月”三字出奇的让他身子一震,他脸色微醺,也不知是不是那日马车上的后遗症。
“好看吗?”顾九眨巴着大眼问道。
少年点头。
顾九当下欣喜,又从布包中拿出一个。
那抱枕上所绣的和前一个的眉目略同,只是脸上神情不同,这个明显舒缓一些,还带着淡淡的调皮的温柔,两个Q版都看着都很乖……
只是这个,两眉之间的朱砂痣,如此鲜艳。
他的心似乎被蛰了一下,将两个抱枕拿起,凝了良久,眉目里满是复杂的情愫。
末了,他才朝顾九温柔一笑道:“九儿的呢?”
“嗯?”
“九儿你的呢?”他再问,没有丝毫的厌烦之色。
顾九恍然大悟,从布袋子中拿出最后一个,素白的衣衫上绣着浅浅碧色花朵,碧色的腰封和浅碧色裙裾,他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他第一次给她买的衣裳,只是人物的表情终究是把他逗乐了……。
少女一个劲的数着箱子中的银元宝,还有几滴汗水应景的飘落。
“放在一起吧……”他轻叹了一声将三个枕头放在一张空置的梨木椅上,这是那日他们对弈时,靳南衣坐的位置。
他俩凝着那椅子上的三个布偶良久,久不做声,仿佛他们三都在,那个男子还在……
末了,寡月才开口道:“九儿你做得很好,可是你知道我不希望你这么辛苦。”
她当然懂,可是她更不想他辛苦啊……他可知,他不开心,她更不会开心,她知他胸怀天下,她知他心中执念一日不除便是入了魔道也不会罢休,她正因为知道,所以才去尝试,什么时候起,她的可为与不可为里都包含着一个阴寡月……
“你呢?”她伸手想抚平他眉间的惆怅,又瞥见他眼底的深痕,手垂了下来,“你又何尝不是一样辛苦?”
“我与你不同。”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是男子,累点辛苦点无……”
他突然有些说不下去,瞥见顾九清澈的眉眼中的复杂神情,还有一丝受伤……
他心中惊骇一瞬,想伸手去楼她却是止住了。
“按理受礼教影响更甚的当是他啊,怎么……”是你……顾九顿住了,当自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已经说出口了,说出口便是覆水难收……
少年身子一震,就那般僵在那处。清澈如古潭的凤眸之中黯淡再黯淡下去,就像心中的温暖一点一点的消散,却又无可奈何至极,怨谁,都怨不起、怨不得……
“寡月,我……”顾九支吾了一声。
落目依旧是,少年的浅笑,他修长的手落在她的肩头,柔声一叹:“九儿,我送你回房睡觉吧。”
“嗯……不必了,我……”还未等她说完,那人已走在了她的身前。
素手拉开门扇,冷风入室,凉意扑面而至,却不及他心头的凉意。他突然偏执的认为若是死去却能长久的以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形象保存在顾九心中,似乎是一件不错的事。
待顾九出了房门,他忽地轻不可闻的捂上胸口,却是依旧柔声笑道:“九儿……自己回房吧,我……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从不说谎的男子,总是比别人狼狈很多。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掩上们,靠在了门框上,心中的酸涩自心底涌上,红了眼眶。哥哥我好羡慕你……。
她不喜欢我,似乎一直都是,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接受过我。在见了你,我才知道她能笑得那么美,而在此之前我永远也做不到让她开怀的笑,开怀的语,那夜的你们,是如此般配……
——
门外秋风肆虐,顾九在长廊处站了好一会儿,寒风扑面而来,
究竟是她太偏执了,还是……只是方才一瞬的心酸,只因他是男子,所以要保护她么?那些她昏迷的日子里,他照顾着她也只因他是男子。她唇角扬起,笑了笑,她不要他的舍命保护,她只要他开心的活着。
所以才无心说出那句,只是那一刻她陡然想到靳南衣,而直觉告诉她靳南衣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女人的一生都在比较男人,她不想承认是在比较男人,潜意识里却有将他们做比较。只是世人对待两个相同的事物,总会是拿来做比较的,无论是找出容貌的不同,还是本质的差别……只是,她于他,会不会变得庸俗而廉价了……
似乎是听到一阵咳嗽声,隔得那么远,她还是听到了,她止步猛然转身望向长廊那头,那头房间里的灯却是陡然熄灭了……
就如光明一瞬消失,身临黑暗的身子一般,顾九的心也在一瞬落空。
寡月,总是将他藏在让人看不到,摸不到的地方,而女子却喜追逐于这种神秘而遗世独立的美,然后一步一步沦陷。他们间到底谁是被动,谁是主动,大抵是说不清了。
而靳南衣,如阳光般的存在,阳光的温暖是主动的接近,他散发出的力量能将周围的人和事都感染,他们二人一个是光一个是影……
等听着长廊那头步伐声渐渐消失后,寡月才重新点燃房间里的灯,摸出药来……
他内力深厚,他知道顾九就站在长廊处没有回房。
只是一瞬胸肺部难言的不适感袭来,他猛咳几声后,快手熄了灯。事后他仍是自嘲,她的心里没有他,他太过高估自己了……
次日清晨起来的时候下着滂沱的雨。
顾九站在门外,一直望向长廊的那头,想看清那人在不在。
却见卫箕走来:“顾姑娘,公子和我哥出去了。”
“你哥?下这么大的雨他要去哪里了?”顾九问道。
“华胥楼主来找,公子是不会推辞的。再就是顾姑娘未起,留我哥那粗心的人在,公子不放心。”卫箕笑着解释道。
顾九心里毛毛的,莫华胥有什么事情非要急于一时?这么大的雨也不消停点!还有,她哪里需要照顾了。
“可是传来什么战事了?”顾九问道,慕华胥找靳南衣,数来数去也只有这些事。
卫箕摇摇头道:“这个小的着实不知,不过琢磨着公子正是为这事去的。对了九姑娘你要到车上用早膳还是再屋里。”
“我带着车上吃吧。”顾九说道。
等卫箕将马车牵到院子里顾九才疑惑道:“这车怎么是新的?”
卫箕笑道:“公子命我专门去给姑娘买的,若是你记得他的好就好好谢谢公子。”
“那个、卫箕。”顾九望着他说道,“你不知我原是他夫人么?怎么……”
卫箕先是一本正经的凝着她,随即笑道:“主子生前吩咐,因主子生前未娶,暂称你‘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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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用强
顾九早知心思缜密如靳南衣必会如此嘱咐旁人,她微微勾了勾唇角朝卫箕颔首,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