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喻乔看着太医轮番把脉,心里紧张极了。那边的一个还没好呢,要是再加上一个,她就疯了。
“不是,四皇子各项体征都正常。”
查看了脉象,舌苔,眼睛后,陈太医确定乖乖没事。而且回到衍庆宫哭完后,乖乖就没有再咳嗽了。
听了陈太医的诊断,林喻乔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陈太医后面的一个年轻太医,突然出声道,“请娘娘恕罪,臣有疑问,不知四皇子是在屋里何处突然咳嗽的?”
王太医近期已经准备放弃自己最初的猜测了,就算想出头,也不能就靠着自己的猜测立足啊,没有证据一切都白搭。但是四皇子突然出现的症状,让他有了一丝的希望。
他恰巧知道有那么一味药,名唤钩吻,能使人身体日渐衰竭,又不会出现中毒反应,只是对呼吸和气管有些刺激,这些症状,三皇子和四皇子都对得上,应该,不是巧合吧。
“在屋里没有动过啊,我也没敢让他离萌萌太近,就站在离门口挺近的炭炉边。”
林喻乔没有明白太医的意思,下意识的回答道。
炭炉?
问题竟然出在炭上!
他们当初检查过炭炉,也都揭开炉盖看过里面的金丝碳,当时是没发现不同寻常的地方,但是他们也没有仔细看过啊。
把钩吻藏进金丝碳里,谁能想得到。
王太医恍然大悟,身体都激动的颤抖起来。不顾陈太医能够冻死人的视线,他紧紧地握着陈太医的手。
“陈大人,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也不管自专,对着陈太医和林喻乔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林喻乔听后心中一紧,果然,萌萌的病非同寻常吗?
当下也不管是不是真的确有其事,立即带人去了体仁阁,要把萌萌接回衍庆宫。
而王太医进屋后,就奔着金丝碳而去,将里面燃到一半的碳熄灭了,就开始研究起来,旁边的陈太医等人,也围了一圈,一同查看起来。
以为钩吻是暗黄色,无味无毒,用传统的检验方法都看不出来。而宫中贵人所用的无烟无味,价值千金的金丝碳也是金色的,还真不好分辨。
王太医额头冒着冷汗,拿着尚有余温的金丝碳,手微微有点抖。他能不能一跃成名,就靠这一场赌了。
全神贯注的拿着大块的碳,王太医仔细观察后,心中突然一喜,有了发现。
他手中类似柱体的金丝碳,竟然从里面能往外推出来一个圆柱。一个不规则的圆柱体内,另外挖了一个圆柱,这样就相当于,两部分套起来了。
肉眼很难发现异常,要不是金丝碳烧到一半露出的形状很不规则,让他看了出来,若是完整的金丝碳,就发现不了。
将里面的圆柱推出来后,王太医就发现金丝碳的表面,手感不平滑,闻起来有点淡淡的芜子汤味。
做这个局的人,是将钩吻研磨成粉末状,拆出了金丝碳的核心,把粉末合着芜子汤抹到金丝碳上,然后再粘到了外面的皮上。
芜子汤有点黏性,要不是金丝碳经过燃烧,将它的黏性去掉了大部分,能够将里面的那块推出来,他也发现不了。
因为是用的这么隐秘的手法,靠着金丝碳燃烧钩吻的粉末传播,所以萌萌的症状一直很轻微,加上风寒本身就引起了咳嗽,才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并且大人的耐药性更高,平时闻着金丝碳没有反应,最多只是喉咙有些干。只有四皇子年幼,对于这种有点刺激性的烟气,会有比较明显的不适反应。
王太医把金丝碳的问题查出来后,林喻乔就让人去检查了体仁阁所有的金丝碳。
最后发现,竟然里面有一半做过手脚的,还有一半是正常的,做这个局的人,到底是有多缜密的心思,让她细思极恐起来。
接下来,萌萌回了衍庆宫他原先的宫殿修养,重新换了药方。
王太医被林喻乔重赏后,又得了刘恒的赏,马上由五品的最末等太医,升到了四品,继续为萌萌看诊,不再是陈太医的助手,而是主诊太医了,可见以后前途光明。
刘恒知道了萌萌是被使了手段后,极端愤怒。后宫争宠,或者妃嫔之间的倾轧他都能够接受,但是把毒手伸到了他的子嗣身上,这就是他的逆鳞了。
一层层查下去,牵扯的人一个都逃不脱的全都押进了庭讯处,庭讯处九间暗房都塞满了人。
宫中能用金丝碳的人只有妃位以上,或者皇子公主处。每月都由内事府派人送到各个宫殿,其余剩下的存货就放在内事府的库房里。
因为内事府的库房里,剩下的金丝碳并没有异常,所以可以确定这些加了料的金丝碳,是专门针对四皇子的,问题出在体仁阁的人里。
并且大规模的制作有问题的金丝碳,也需要时间,这是细活。
经过严厉的庭讯,体仁阁负责添碳和管理库房的一概人等,却都没有异常。而且每个人都有时间的证明,拆装金丝碳需要时间,他们没有人对着金丝碳那么长时间过。
从内事府发过来份例后,体仁阁的黄门就造册记录,锁进库房,看库房的黄门五个时辰一轮班,只在库房外,钥匙在总管处收着。
而总管要进库房,也需要进行登记。几时几刻,谁去过库房,都一清二楚的记着。
每次添碳的黄门领用金丝碳时,也都有专人监管,需要记录,防止出现私自偷拿金丝碳卖出宫去的事情。
好好的金丝碳,到底是怎么加了料呢,林喻乔与刘恒一起相对而坐,翻看了庭讯处的记录后就在想着这个问题。
如果加料的环节不是出在体仁阁上,内事府的其他金丝碳却都一点问题也没有,平时也都是锁在库房里,一样需要严格的做取用登记,按数量分发。甚至内事府采购金丝碳都是按照定例,斤数记载的很清楚,账上都能对得上。
一时间,找不出出差错的环节,整个调查工作陷入了僵局,庭讯处里的人依旧对每个人都用了刑,却都没有问出过有用的消息。
☆、80|
在宫里想要给那么多碳做手脚,目标太大了,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到这一点,是需要多手眼通天的人,林喻乔觉得心中生寒。
是什么人这么处心积虑的害萌萌呢,是针对她还是针对萌萌,她暂时想不到,但是她知道,萌萌出事,第一个受益人,就是皇后。
皇后毕竟管理宫务那么多年,人脉和心腹都总是有的,特别是因为杏喜那件事她还吃了大亏,想要再设计通过伤害萌萌报复她,在正常不过了。
但是林喻乔心中始终有个强烈的感觉,这个局布的很深,不像是皇后的手笔。
皇后虽然也挺有心计的,但是她这么多年都是后院第一人,名份上的优越感很强。
她的身份注定了自己不需要多努力就能得到最多的和最好的,所以整体作风还是比较大气的,就算使手段,也多是能立竿见效的,不会有这么缜密的心思和这么好的耐心。
做这件事的人,更像是一直习惯躲在暗处窥伺的,像毒蛇一样,隐而不发,专门伺机而动。
“内事府的库房里,所有的金丝碳都放在一起吗?”
林喻乔不断地寻找思路,不管多么精密的布局,只要是人策划的,就肯定会留下痕迹。
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是的,内事府有专门的库房放置金丝碳。”
这事儿刘恒也不大清楚,但是他身边的徐乙是全程跟进,庭讯处的审问和所有细节他都知道。
要是内事府的库房每月取用金丝碳都是随机的,而且加了料的金丝碳又只有体仁阁有,看起来像是出差错的环节,只能集中在体仁阁里了。
但是体仁阁还真的没有发现一丝异常,每个人都是严格按照规矩来办,这就有点没有头绪了。林喻乔双手撑着腮,看着旁边的刘恒,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觉察到他的目光,正一脸阴沉的刘恒撇了撇嘴,淡淡的道,“肯定是有人没说实话。”
整个后宫太大了,宫女黄门加起来两三千人,而真正的主子却是不多。这样一来,目标就很分散,他只能安排人控制最关键的地方,而无法面面俱到,每个人都尽在掌控。
这次萌萌被下了黑手,让刘恒极端愤怒,特别是在他以为自己对后宫尽在掌握后,事实却狠狠地打了脸,让他更加警觉起来。
这后宫的一切,看起来他是一点都不能掉以轻心的。
金丝碳能出差错的环节,无非就是在内事府或者体仁阁。查不出疑点,那么这两处的人,必然有人没说实话。
他已经吩咐了人,要庭讯处审问的人再下点力气,“到时候还问不出结果,就一起处理了。”
“哼,庭讯处的那帮人简直无用。”
刘恒的话里全是森然,一旁的徐乙脖子不禁缩了缩,这次的事,看来又不好收场了。
“金丝碳的采买也是内事府负责吧?在宫里要做那么多手脚可不简单,要是直接在宫外做好了带进来,就能省些力气。”
想着要是自己要设计这么个局的话,会从哪方面入手,林喻乔有了代入感后,觉得之前忽略的采买那边也是疑点重重。
“负责采买原料的,以及送货的和接收的黄门,也全都在庭讯处呢,还是老样子,并没有异常。”
徐乙尽职尽责的解说道。
“你不用多想了,到底是谁做的手脚,早晚会把人揪出来的。现在你好好照顾萌萌和乖乖就好。”
安抚的拍着林喻乔的肩膀,刘恒也不想让她太费心。这次萌萌生病有一段时间了,她本身也已经很煎熬,其他的,就让他来处理就好。
“恩。”
听了刘恒的话,林喻乔乖乖点头。
幸好因为金丝碳里的钩吻药量小,又不是所有的金丝碳都加了料,只有一半有,所以中毒并不是特别厉害,太医说经过调养就能康复,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这让她放心不少。
第二日,林喻乔看着萌萌吃完药,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读书,在床边轻笑。
这阵子生病他不能学习,肯定郁闷坏了。
“只许看半个时辰,超过时间嬷嬷就会收走书哦。”
她做出规定后,还伸出手指,想和儿子拉钩作保证。
萌萌自从离开体仁阁,不再接触那里的碳了,就不再咳嗽的那么厉害,睡得也好了,也有了精力学习。
有些郁闷的看着母亲的动作,萌萌稍微犹豫了一刻,拉钩什么的太幼稚了,但是看着她兴致勃勃的脸,想着之前她的疲惫和眼泪,萌萌的心还是软了,伸出小手指,和她的拉了一下钩。
“还要盖章哦。”
拉完勾,林喻乔继续要求道。并且在萌萌做出动作之前,用脸蹭了一下他的下巴。
这就是她的盖章!
做完这一套动作,萌萌才能自己清净的看会儿书,想着接下来乖乖也会过来,他就有种需要争分夺秒的感觉。
而庭讯处那里,经过了一日的密集审讯,终于挖到了一点有用的线索。
先是管事的黄门查看线索时,意外的发现体仁阁里装金丝碳的麻袋角上,做了一个标记。
他们检查的很细致,发现这个标记后,就查了内事府的库房,发现其他的金丝碳都没有,只有体仁阁的麻袋上有标记。
接着从搬运金丝碳的小黄门那里,又审出了一个细节,每月他们搬运分发金丝碳时,都是库房管事指定哪一袋就是哪一袋的。
至于麻袋上的标记,无论是体仁阁那边的,还是内事府这边的,大家都表示从来不知道,也没注意过。
这么一来,似乎有问题的就是内事府掌管库房的管事李宪了。每次开库房分发金丝碳时,都是他在场,也是他指使送份例的黄门搬运有问题的金丝碳送到体仁阁的。
“冤枉啊,奴婢真的没有做过记号啊。”
被重火力审问,李宪煎熬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几番拷问下来全身的冷汗像是洗了一次澡。
他底下已经淌了一滩黄水,审问的过程中失禁了两次。
李宪痛苦不已,他是真的觉得冤枉,审问的人一直在问是不是他在麻袋上做了记号,他怎么在金丝碳上动的手脚,他根本没做过,是真的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