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继续道,“其二,回京禀明皇上,派人马与我们共同去往东邬城,这样可以省下不少时间,但缺点是,打草惊蛇。朝廷在明,奉一教在暗;朝廷处于被动,奉一教处于主动。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奉一教的监控范围,若他们暗地里下毒手,恐怕我们根本无处可躲。”
司马秋白沉重思索起来,“是啊,去年我到西锦城时便遇到这么一伙土匪,从不与朝廷正面冲突,总是出其不意,每次对碰都是朝廷吃亏,在最后歼灭一役上,朝廷虽胜,但代价却惨重。”
众人又陷入一片沉默中,有一名官员道,“涟漪郡主,难道只有这两种办法?就没有一种,既不会耽搁时机,又不会打草惊蛇?”
涟漪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睁眼,眼中带着决绝,“还有一种方法,便是我们继续前行,但隐瞒我们身份,对外一致表明是元帅府女眷探亲。有凭有据,外人绝不会起疑。而后,我们暗中行事,调查奉一教的真相,与徐知府里应外合,要么不出手,出手了便要将奉一教等教派一网打尽!”
叶轩却不同意,“不行,这样太过危险。”
涟漪抬头看向其他人,“你们认为,如何决定最好?”
众人一片沉默。
突然有一名官员道,“涟漪郡主,下官听您的,您如何决定,下官便如何追随,哪怕是有危险,下官也在所不辞。”
众人都是聪明人,虽然苏涟漪未直说,但都猜到了她想做何种决定。
另有人又说了,“下官也想成就一番,趁着年轻,豁出去,大干一把!”
有了人带头,几名官员们便纷纷表示,要跟着苏涟漪干,装成元帅府家丁侍卫,潜入东邬城,铲除奉一教,建得功勋,回京后收皇上嘉奖。
司马秋白自然不用说,师父要向东,他就绝不会向西;师父要上月亮,他就绝不会上太阳。跟着这群官员们一起嚷嚷着要潜入东邬城,平复乱世、铲除邪教,恢复大鸾国朝廷的威信。
所有人中,也许只有一人不太甘心冒风险,那便是叶轩。
虽人人都想当官,但凭叶家的钱财与地位,即便不入朝为官日子也是锦绣奢靡,起初入商部是为顶替个名额,怕落下个欺君之罪,而随后并未请辞是因为对商部尚书苏涟漪有了兴趣。
但女人诚可贵,却不足以冒险。没了性命,再好的女人也是玩弄不到了。
苏涟漪看叶轩有些犹豫,忍不住有些担心。倒不是非叶轩前去不可,但此番带着叶轩是有原因的——叶家商会!若叶轩不肯去,便少了个助力。“右侍郎,若是怕的话,你可以立刻折返,无人会笑话你。”一边说着,一边似笑非笑地盯着叶轩看。
除了苏涟漪,其他几人也用一种咄咄逼人的眼神盯着叶轩看。
叶轩嘴角抽了一抽,额间一枚冷汗划过,干笑了两下,“涟漪郡主真会开玩笑,下官怎能不去?”心中想的却是——苏涟漪,算你狠!他叶轩要真这么折返,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他还如何见人?
苏涟漪笑盈盈地看着叶轩,用眼神威胁他——你若是不去,我苏涟漪敢保证,立刻传信回去,把你骂成一个缩头乌龟,让你一辈子抬不起头。
叶轩接受到这威胁的眼神,气得七窍生烟。第一次后悔招惹这女人,这女人不要命,他还要命!
他有挥霍不完的金钱,享用不尽的美人。但此番可好?非去什么鸟不拉屎的东邬城,又要斗什么邪教,加之那徐知府是个有名得老油条,还不知那墙头草在最关键时刻是投靠朝廷还是投靠那邪教。
一个没搞好,就不是商部和徐知府里应外合剿灭邪教,而是邪教和徐知府让他们几个人有去无回。
这时,徐姨娘走了过来,看着围绕篝火的几人面色严肃,犹豫着小声询问,“涟漪郡主,这晚膳早已准备好,再不去用,一会便凉了。”其实现在已经是半凉。
涟漪点点头,“辛苦各位姨娘了。”后又对众人道,“那便就决定第三种方法,至于具体措施,随后再开会统一告知。”
“是,无论郡主如何决定,我们义无反顾地追随。”官员们纷纷表示。
涟漪笑了笑,她不想太过热血的宣传洗脑,毕竟未来所做之事确实危险,她更希望的是众人冷静选择,“各位,若真的不便,我不会勉强各位、更不会为难各位,我苏涟漪发誓。但每一位愿跟我去东邬城之人,事成之后,我苏涟漪也定会保证其高官厚禄。”
“我们都誓死跟随郡主。”有人来了句。
“对,我们都誓死跟随郡主。”群人都高呼起来。
涟漪松了口气,“好了,我们去吃晚饭吧,早一些休息,明日继续赶路。”
众人都纷纷起身,向另一堆篝火而去。苏涟漪正要站起,就听身旁有一道魅惑人的磁性男声,“为何他们都有选择的余地,我没有?”说话的是叶轩,刚刚苏涟漪赤裸裸的威胁,真的震慑他了。
涟漪头也没回,“你也有啊,你若是现在离开,没人拦你。”
叶轩一皱眉,见周围无人,开门见山道,“我若是回京城,你就放过我?”
涟漪正欲离开,听他的话后,站住了脚,慢慢转过身,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叶轩,“我会放话出去,身子骨娇贵的叶轩右侍郎禁不起劳累,折返回京。我还会放话出去,势利精明的叶轩右侍郎见东邬城之行无油水可捞,拍拍屁股走人。若我们成功归来,我更会放话出去,胆小如鼠的叶轩右侍郎见有危险,趁着夜色临阵脱逃,夹着尾巴回了京城,钻了被窝不敢出来。”
这是什么?大大的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叶轩气得脸儿都青了,这些话要是放出,他的一世英名尽毁!
不过转念一想,叶轩又变了脸色,用一种足以令苏涟漪浑身鸡皮疙瘩长三层的深情款款地神情道,“女人都是口是心非,老实说吧,是不是我叶轩在你心中地位独特,你……”说着,抛了个媚眼,“不舍得我离开,只有我在你身边,你才有安全感。”
苏涟漪很认真地盯着叶轩看,心中感慨,若条件允许,真想建立个课题研究下叶家的基因,为何这兄弟俩一个比一个厚脸皮,叶家基因真是诡异!“你想听实话还是想听真话。”
叶轩失笑,“实话和真话有区别吗?”
涟漪道,“实话是,你确实很特殊。若没了你,叶家商会怎么会乖乖听话,全力以赴配合我?”
叶轩一愣,“闹了半天,这就是你带我来的目的。”
涟漪一挑眉,“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叶轩幼小脆弱稚嫩的心灵被狠狠一戳,他原本以为,这女人也如同其他女人一般,苦口婆心!但现在才知,原来是苦口苦心。“难道你不觉得我叶轩英明神武,办事果决,可以为你独当一面?”
涟漪道,“凡事都有利弊,若没有叶家商会之故,带着你便是弊大于利,最好不带。”
“就因为我缠着你?”叶轩用一种难以置信地表情对苏涟漪。
涟漪面色认真,极为诚恳地点了点头,“就这一点,还不够?”
叶轩伸手扶住自己额头,“奇怪的女人,我叶轩有什么不好,想搭上我的女人从京城东门能排到京城西门。”一抬头,哪还有苏涟漪的身影?人已离开。无奈,跑了几步,一个转身拦在苏涟漪面前,“女人,别走,我话还未说完你就走,不觉得太不礼貌了?”
涟漪道,“刚刚我看右侍郎你在孤芳自赏,恐打扰你的雅兴,所以识相的离开,怎么会不礼貌?”
叶轩发现今日的苏涟漪嘴皮子特厉,“那我不顾生命危险跟着你前去,有何好处?”
涟漪眨了眨眼,“你想要什么好处?”
叶轩微微一笑,又重新恢复那情圣一般的深情款款,压低了声音。“很简单,同意我。骠骑将军不在,便让我在你身边陪你,可好?你是……财色兼得。”他对自己的容貌很是自信。
苏涟漪冷笑下,“若你提别的要求,也许我会尽力满足你。但唯有这件事不可,叶轩,你记得,这世间并非每一人都如你一般游戏人间,尤其是我苏涟漪,我的爱情绝对——不容瑕疵!”说着,便懒的理这个没下限的男人,转身欲离开。
叶轩又用身体拦住了苏涟漪,“因为你不容瑕疵,所以对外方言,不允许任何人为骠骑将军提亲?”
“恩。”涟漪敷衍着回答。
“那若骠骑将军不爱你了呢?或者说,除了你他还有所爱的女子?若是他想纳妾,怎么办?”叶轩挑衅地问着苏涟漪,心中已猜到结果——鸾国并非未出现过所谓奇女子,但在家庭一事上,最终也拗不过道德伦常,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
涟漪抬头,盯着叶轩的双眼,“这个问题,我只回答你一次,听好。我,苏涟漪的爱情不容瑕疵,若云飞峋有了其他喜欢的女子,我会祝福他,与他和离。若我苏涟漪有了其他喜欢的男子,也会和离,找寻真爱。”
叶轩大惊失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女子他听说过,但这么大大方方说自己若喜欢其他男子便和离的女子却第一次见!
这苏涟漪分明就是个疯子!将女戒、女德、女容完全不放在眼中,甚至将整个道德伦常也不放在眼中。从前只觉得苏涟漪是内敛的、严谨的,今日才知,她是狂傲的、自大的。
苏涟漪冷笑了下,“有那么惊讶吗?这世间缘分本就不是独一份,缘分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经营。若两人不去努力,即便缘再好,也枉然,这便是所谓的有缘无分。”说着,心里猛地冒出了一堆火——云飞峋这个死人,到底跑哪去了!?
叶轩震惊得瞠目结舌,“你……你这儿疯女人!”
苏涟漪一耸肩,“你才疯呢,勾引有夫有妇,还专喜欢偷偷摸摸。不和你贫嘴了,我饿了。”这一次,没再给叶轩机会,而是转身大步向徐姨娘等人出而去,吃晚饭去了。
离开了叶轩的视线,苏涟漪放慢了脚步,微微回头扫了叶轩一眼,嘴角含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叶轩是疯子?当然不是!叶轩挑战伦常?当然更不是!
叶轩是个精明的人,是个善于比较衡量的人。他对她有兴趣,却不想压抑自己心中欲望;但同时,他又深切知晓两人绝无可能。若她真与飞峋和离而与他在一起,便是叶家对云家的宣战,叶轩他是不敢的。
最终,叶轩这家伙退而求其次,想偷情,既满足了自己的私欲,又不会惹来太大的麻烦——有贼心没贼胆!
徐姨娘等人不愧是元帅府后院的姨娘,手艺了得!虽食物原料极为普通常见,但烹饪出的菜肴却色香味俱全,将一众人吃得赞不绝口。
涟漪也端了碗细细品尝。
正在这时,叶轩也闷闷地走来,在旁坐下,接过了碗,正准备开吃。苏涟漪却想起了一个问题,“右侍郎,你的生辰是不是九月末?”
鸾国与现代极为不同,即便是为官档案,也只写出生之年而不写生辰,这生辰算是私密,只有说亲时才拿出八字。
众人见苏涟漪问,都一惊,但最为惊讶的不是别人,正是叶轩。
他一只手拿着碗,另一只手执着筷子,面上掩不住的惊讶,“你怎么……知道?”
“哦,猜的,”涟漪了然,原来是天平座啊,难怪喜欢将所有不利条件与有利条件多加比较,看来这西方星座还是有些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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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太阳刚刚升起,商部车队便用过早膳,收拾妥当上了官道。
昨夜晚膳后,苏涟漪将包括姨娘们在内的所有人召集到一起,开了一个会,会议内容与之前同几位官员所商之事的内容相同,便是让众人选择是去是留。
匿名进入东邬城,暗暗考察情况,是苏涟漪已决定之事,觉不会反悔。而苏涟漪不想强迫众人,又不想欺骗众人,便将其中利害一一讲明。
不得不说,这一行为定是有风险。鸾国有着极强的信息滞后,加之统治阶级为了便于管理的愚民政策,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一次文字狱,更是有大量反映现实的书籍被列为禁(和谐)书。
所以,此时这个车队绝大多数人是不知这东邬城有多危险的。
苏涟漪知,因在现代了解太多这样的起义,起初都是以宗教为起点,而最终都少不得武装斗争。
叶轩知,他身为商人走南闯北,见的事多了,处理的事多了。
司马秋白一知半解,他作为御史确实了解不少民间疾苦,见过不少阴险歹人,但这种带着叛乱起义嫌疑的组织,他却从未接触过。
其他人,便完全一无所知。
同行之人几乎都是京城人士,商部官员大多是文人,而侍卫们籍贯也大半在京城左右,无论战乱如何,京城周边都是安定的,加之朝廷的愚民政策,他们自然无法想象到东邬城之景,
苏涟漪尽量将自己在现代接触过的知识、看过的电影画面都细细讲解,众人半信半疑之际,却发誓要追随苏涟漪,无论生死。
马车内,涟漪靠着厚厚的垫子昏昏入睡,只因前天夜里考虑之事过多,竟失眠。
苏涟漪哪里会想到,这些人此番追随誓死追随,并不单单为了建功升值,更大的原因是对她的个人崇拜和敬仰。而真正让他们崇拜苏涟漪之处,也并不单单是因从前在商部之时,更大的原因是昨日晚膳时苏涟漪所讲的十二月份与人的性格。
因为这一次讲解,拉近了她与众人的距离。
也许这正是验证了一句话,予人玫瑰,手有余香。
苏涟漪只觉得刚刚如睡,忽然感觉到马车急剧震动后,停了下来。耳畔的声音不再是马车行进时车厢内的隆隆声响,而是人声鼎沸的哭喊声。
涟漪猛地睁开眼,见身旁的徐姨娘与周姨娘也都紧张状,一把撩开车帘。“发生了何事?”问向车夫。
车夫道,“回郡主,半个时辰前,我们便入了林州地界,从这里开始便是几个月前的战乱区,官道沿途不少人行讨,刚刚又有一些人冲到了官道上拦车。”
涟漪听罢,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此时谁在前方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