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里的衙役全喊拢来不过五十六号人,但刘知府觉得这也是绰绰有余了,他洋洋得意的坐上官轿,让人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摇摇晃晃到了东大街。下得官轿,刘知府见着尕拉尔站在那里,身后露出了一幅浅紫色的衣裳角儿,肩头那边还露出了一个发髻,上边有闪亮的簪子,心中便知道相宜站在尕拉尔身后,他阴测测的笑了笑:“骆小姐,你最好识相些,让你的手下赶紧将棍子放下来,否则到时候有得你的罪受。”
相宜从尕拉尔身后走了出来,朝着刘知府笑了笑:“刘大人,你这副吃相也够难看了,若你还是执迷不悟,我保证到时候受罪的人是你。”
刘知府听得这番话,气得脸皮都成了深紫色,指手画脚的对着衙役们道:“你们这几十个人都呆站着作甚?一起冲过去,还不就把那异族杂种给抓了?快给本府上!谁捉住了那北狄贼子,本府重重有赏!”
刘知府身边的衙役听了这话,开始有些蠢蠢欲动,相宜见着形势不妙,大声喝了一句:“刘知府,做人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你现在苦苦相逼,到时候莫要连哭的机会都没有!”趁着刘知府略略发愣琢磨她的话,相宜低声对尕拉尔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知道!”尕拉尔忽然间发力,脚一点地,整个人就如一只大鸟般飘飘的朝刘知府那个方向飞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章少年郎拼死相护
淡蓝色的衣裳就如羽翼鼓动,哗哗作响,少年郎的身影挺拔如苍天翱翔的雄鹰,矫健而俊美,他的速度也很快,才一眨眼便奔到了刘知府面前。
一干衙役正张大嘴巴呆呆的望着那彷如天神从天而降的少年,眼前一花,就听耳边响起杀猪一般的声音:“别抓我,别抓我!”
刘知府已经被尕拉尔抓住了脖子,拖着他往后边退,他的手就如老鹰的爪子一般紧紧的扣着刘知府脖子上的肥肉,没有半分松动,刘知府就如一条死狗,被他一口气拖到了三步之外。
“大人,大人……”衙役们惊慌失措的望着刘知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有些人做衙役二十年了,还是第一次遇着这样的事情,知府大人竟然被人挟持了!
“你们只管过来,我会讲这个姓刘的当肉盾。”尕拉尔冷笑了一声,手下用了些重力:“刘知府,你来尝尝棍棒的滋味,如何?”
刘知府张皇失措,一双手发着抖,不住的摇晃:“你们、别、别、别过来!先退后,退后!千万别乱动!”他心中十分懊恼,早知道这北狄人竟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自己还不如坐在府衙里,派个同知过来就是,现在可好,自己被这北狄人抓住,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对付自己。
听说北狄人凶残之至,身上有狼性,只怕……刘知府打了个冷颤,不敢再往下边想。
衙役们听得吩咐,慢慢后退了几步,有人瞧着刘知府那面如死灰的模样,连声安慰他:“大人,你只管镇定,我们先回衙门找几位同知合计合计。”
刘知府抖着声音道:“回去几个就是了,其余的人留下。”
他还真不敢让手下的衙役全走了,万一这北狄人发起蛮来,总要有几个人能保住自己的。刘知府此时实在害怕,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都要落了下来。
连翘趁着乱挤到了翠叶茶庄,从后院的屋子里拿出了尕拉尔的角弓与几支白羽箭,飞快的赶到了门口,站在那里,拈弓搭箭,也学着尕拉尔的口气,威风凛凛道:“你们都快撤下,这么多人围在我们茶庄门口,人家都不要做生意了!”
众人见着连翘将弓拉得满满,唬得全身都跟筛糠似的,很听话的往后边挪了几步。刘知府见着手下退走,心里大为着急,赶忙喊着:“不许走,谁都不许走!”
“不许走?”连翘哈哈一笑,笑声格外爽朗,似乎将街道两旁的柳枝都摇动了一般:“我现在要将这白羽箭射到那棵柳树上头,你们瞧好了!”
柳树下边的人“呼”的一声跑开了,大家都缩了身子站在一旁,生怕连翘射歪了,射到自己身上那便糟糕了。
“嗖”的一声,白羽箭飞了出去,就见它直扑扑的没入到柳树的树干里,只余下白色的尾翎在微微的颤动。众人情不自禁喝起彩来:“连翘姑娘好箭术!原来竟然是女中豪杰,以前都小看了你!”
连翘笑了笑,将弓拉满,对准了刘知府:“王八蛋,狗官,我现在要射你了!”
刘知府眼前一阵发黑,挣扎着喊了一句:“杀人犯法的!”
“我不是在杀人,我是在杀狗,一条没良心的狗!”连翘将弓对准了他:“狗官,本姑娘不会杀你的,本姑娘先把你们的眼睛给射瞎了再说!”
刘知府一翻白眼,整个人软绵绵的靠到了尕拉尔身上,脚下流出了一线淡黄色的水迹。
“哟,知府大人当街尿了!”看热闹的人惊呼起来,个个兴高采烈。
刘知府来华阳才一年,可不知道从华阳的富户那里敛了多少银子,东大街乃是华阳最富庶的地方,也是刘知府压榨得最重的,大家早就有敢怒而不敢言,现在见着被连翘吓得尿了裤子,个个觉得解恨。
一众衙役见着刘知府这模样,众人商量了下,朝相宜拱了拱手:“骆小姐,我们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你,只是知府大人有令,我们也不敢不从。”
这骆小姐据说身后有贵人,他们是平头百姓,好不容易才挣碗官家的饭吃了,怎么能得罪了相宜将饭碗丢了?众人打定了主意,一个个挪着步子往自己家里走,回头瞧瞧躺在地上跟一摊烂泥似的刘知府,心中鄙夷,这刘知府也实在是自不量力,竟然不好好查一下骆小姐背后究竟是谁,就想着要朝她下手了。
其实刘知府挺冤枉。
他下手之前曾经也向府衙里的师爷与同知们打听过相宜的身世,可因着他吃相难看,自己将银子搂得紧紧,般分银子都不肯分出来给手下,众人都不想他好,更有那在华阳做过八年同知的某人,一心想要将他拉下知府的位置,看看自己有没有往上边挪的可能,早就跟府里的人串通,就想让知府大人出个大漏子,自己好趁虚而上。
刘知府所知道的相宜,只是一个有钱的孤女,因着母亲留下一大笔陪嫁,她才能有如此本钱。“华阳钱家的七房是她外祖,不过七房现儿也算不得什么了,更何况是旁支的七房,那关系也慢慢的远了不少。”
得了这些话,刘知府才准备朝相宜下手,他原本计划给相宜安个叛国之罪,然后照着律例,犯人的家产充公,在去查封相宜的铺面时,瞒下来一间归自己,其余几样拿出公开拍卖,暗地里联系上买家,中间吃回扣,也能挣上好几万两银子。
翠叶茶园,那可是摇钱树,现儿茶园里全是三四年的成茶树,每年开春的时候,不知有多少茶客排着队要来翠叶茶园买茶呢。刘知府原本想着自己低价将翠叶茶园买下,到时候也是留给子孙的一笔财产,可没想到遇着了硬骨头,那北狄人竟然将自己挟持了。
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屋子里。
屋子里边倒也干净整洁,不像是柴房之类的,刘知府敲了敲窗户,扬声喊了一句,就听外边那北狄少年的声音瓮声瓮气响起:“闭嘴!”
旁边有娇笑的声音:“尕拉尔,放他出来……”
刘知府几乎要痛哭流涕,用手拍着窗户道:“快些放本府出去!若是晚了,仔细你们这翠叶茶庄的人都要受罪!”
“尕拉尔,你别朝我瞪眼睛,我是说将这狗官放出来,让他给我们做箭靶,捆了在树上,头上顶个梨子,看谁能一箭将梨子劈开成两半?”连翘见尕拉尔一副愤愤不平的神色,快活得咯咯的笑了起来:“怎么样?你敢不敢跟我比?”
刘知府双腿一软,顺着墙溜了下去,全身都发起抖来。
这翠叶茶庄的人如何会这般嚣张?刘知府脑袋里一阵阵的发晕,他用手按着额角想了又想,忽然间心里模模糊糊又有了个念头,莫非这骆小姐真是背后有人的?否则她的手下如何会这般肆无忌惮?难道他们不知道,绑架朝廷命官乃是死罪?
他一只手捉住常服的衣襟,心跳得厉害,只希望自家夫人快些去向旁边的卫指挥所司的大人求助,让她赶紧搬了救兵来收拾了这个姓骆的小贱人。
刘知府在翠叶茶庄住了七日,每日都有人好饭好菜的送了过来,也没亏待他,只是没有人来与他说话,刘知府心上心下的住着,不知道接下来会有怎么样的发展,更害怕那北狄少年闯进来,一刀将他结果,一想着这事,刘知府就全身颤栗,每晚睡觉都合不上眼睛,一直熬到深夜才能安睡。
到了第八日上头,就听着院子外边有阵阵脚步声,刘知府侧耳听了听,似乎来了不少人,心中一喜,看起来是有人来救他了,是不是将那个姓骆的给抓住了?
门被打开,金色的日光照了进来,刘知府眯了眯眼睛,就见那北狄少年站在门边,一双眼睛不屑的望着他:“快些出来!”
原来并没有来救兵,刘知府心中沮丧,战战兢兢将脚踏了出去,却见着院子里沾满了兵士与官差,众星拱月般托出了一位大人来。
“总督大人!”刘知府大喜过望,他何德何能,竟然让总督大人亲自过来救他!他痛哭流涕的跑了过去:“总督大人,这翠叶茶庄的东家骆相宜意图谋逆,里通外国,与北狄的暗探勾结在一处……”
话还没说完,身上已经挨了重重的一脚:“蠢材,你到底是怎么当官的?”
刘知府被齐总督一脚踢得跪倒在地,抬起头来,见着齐总督满脸怒容,有些莫名其妙:“总督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