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叶旭尧回头看她一眼,再看了看外面一群大男人,那手掌握得更紧,丝毫没有松懈的意思,拉着她“咚咚”地上了楼。
匪鉴跟在后面,目光古怪地在自家爷与林珑的身上来回转,自家爷这举动真是开天辟地头一次,莫不是被林家其他的姑娘吓着了?发现这林珑姑娘的好?
之前林家二房与三房的主母都领着姑娘去见太太,想要解释清楚那天晚上的事情,而林家其他的姑娘自然将目光都放在自家爷身上,各种讨好的手段倍出。有人更是没有眼界力的送来吃食,自家爷有那洁癖,如何会吃那些玩意儿?少不得自讨没趣。
今天自然也是这情形,自家爷干脆不配合,而是带着他们美名其曰出城办公,以此为借口避开太太的唠叨,以及林家其他几女的干扰。
太太是个什么心思,他们这些奴仆也是不知晓的,太太明明也不屑林家二房与三房行的龌龊事,偏还是让林家那几女登门拜访,连他们都看得出来林家那几女行事不太妥,就差将贪婪二字刻在门面上。
更可笑的是林家二房的女儿林璃还想要用区区几贯铜钱就想要收买他们,让他们为她所用,在爷面前为她美言几句,这想法本身没错,也是一条路子,可他们好歹也是侯府里面一等小厮,不说将来,如今哪会缺这区区几贯铜钱?
这不知是看低他们还是看低侯府,侯府里面例如他们与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织锦每月都有二两银子的月钱,这足够普通一家五六口两个多月的嚼用。
想到那情形,当时莫说是他,匪石也差点惊掉下巴,那叫林璃的女子还扬着下巴道:“这五贯铜钱可不少,你们若干得好,我还会再加,等我成为了你们的大奶奶,自然也会更关照你们……”
当时匪石却是喷笑出声,在那叫林璃的姑娘瞪视下,匪石一本正经地道:“爷教过我们,不食嗟来之食,林璃姑娘还是收回去这天大的五贯铜钱,小的受不起。”咬紧天大二字。
然后他们哥俩不管那叫林璃的姑娘气得脸色发紫,恭敬地行了一礼就转身走人,就凭这样的眼界力,这林璃姑娘就算嫁进叶家,也不会被爷看在眼里,只怕混得比有实权的管家娘子或者老爷太太身边的大丫鬟也不如。
主子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他们从小就是家生子奴才,哪会看不明白?奴大欺主的事情还少见吗?
眼前这林珑姑娘倒是看起来更让人顺眼些,以前没有比较,才会眼瞎地只看到她不好的一面,更是私下议论她心机重。现在再看,他都想要建议自家爷要不就选这林珑姑娘,至少回到本家时,不会因为贪婪与眼界低而惹出笑话来。
林珑被强拉着走,“叶公子,这不妥,你拉我上来,南叔回头寻不到我怎么办?你且松手,我到外头等他去……”
若不是见他之前帮了她一把,她早就一脚踢过去了,哪有男人这般拉个姑娘家的?他这不是要害她的闺誉吗?
她的嘴嘟得老长,可见心下不满。
☆、第五十二章 邀品茗公子改观
客栈的二楼颇为宽敞,一般接待的也是出城办事或者郊游的富家公子哥儿,所以这儿看起来还是颇干净。
林珑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其中一张擦得极干净的桌子上,这张桌子还铺了一层月白暗纹的桌布,旁边还摆着两只铺着同样布料的雕花圆凳,而那叫匪鉴的小厮上前摆弄那一套明显不是这小客栈能有的上等青花瓷的茶具。
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本来应是看得眼花缭乱才是,可她还是忍不住嘴角抽搐,斜睨了一眼身边抿着唇的男人,像他这样喜洁的人还是不要出门祸害别人为好。
本以为这男人必是眼高于顶不会给人留情面的,如今一对比,上回他到林家时没弄出这一套玩意儿,已经很给她二叔父与三叔父面子,不然把嫌弃一摆出来,林家众人几乎都脸面扫地。
叶旭尧看到匪鉴泡好茶摆好后,方才扯着林珑过去坐下,一松开林珑的手臂,看到她要起身,微抬眼道:“坐下。”顿了顿,“你那个南叔会找过来的,这样的雨天一时半刻也走不了。”
林珑看了一眼他,还是不想与他共坐一桌,天知道,人家会不会嫌弃她脏什么的?万一上回故意弄脏他洁白衣裳的事情再被追究怎么办?瞟了一眼桌上的布,她都想要大骂贼老天了,人比人果然气死人。
同样也是月白色的布,人家拿来铺桌子的都要比她身上穿得还要高级,嘴角一直抽搐,心里素质再好面对这对比就是怎么也好不起来,真想再骂一句贼老天。
“还是不了,男女授受不亲……”她找着理由拒绝,万一这叶公子包藏祸心趁机坑她出银子,咋办?按理来说这是不太可能,可想到两人几次见面的不愉快,他不是老爱臆测她爱钱吗?别以为她看不出来。
反正这人对她的观感就称不上好,只怕从来没看她顺眼过。
“不用你出一个铜板儿。”叶旭尧看也没看她,径自整理了一下袖口,似乎对她一点也不感兴趣。
林珑本来抬起的脚在听到他这句话时,一双剪水秋瞳转了转,顿时转身笑眯眯地坐下,不用花钱那真是好啊,别笑话她小家子气,有时候人得面对现实。“那敢情好,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真个一屁股坐下来,反正话是他说的,若敢嫌她脏,她可是不依的。
匪鉴看得偷偷掩嘴,看了眼淡定的自家爷,爷还真是了解这林珑姑娘的短板,就这么一句话将人留下,接收到爷不善的目光,他想到被踢的那一脚,又感觉到身子还疼着,忙收起笑容,做那严肃状。
正在这个时候,匪石领着一脸担心的林南匆匆走了上来。
林南一看到林珑,急忙小跑到她面前,“姑娘,南叔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回头就没见着您,南叔都快急死了……”
林珑安抚地看了眼林南,“南叔,我没事的,这光天大白日的,到处都是人,能出什么事?你啊,就别多操心,给我定着就是。”
林南还是难以放心,看了眼坐在一边的叶旭尧,自家姑娘与这个俊美的年轻人是什么关系?没有莽撞地咋呼出声,而是稳重冷静地征询林珑,“姑娘,这是……”
“这是叶公子。”林珑瞄了眼似不在意的叶旭尧,简单说了五个字,并没有过多的介绍。
无须林珑打眼色,林南一听是姓叶,顿时就睁大眼睛,这不就是襄阳侯家那位与林家有婚约的爷?
倒吸了一口凉气后,他心下大喜,这是不是表明自家姑娘有这机会争一争?不过他不敢将这心思表露出来,而是抬头挺胸站在林珑身后,给自家姑娘长点面子。
“南叔,你身上被雨水打湿了,先去擦一擦吧,回头得了风寒就不划算了。”林珑担心地吩咐。
林南却是摇了摇头,这个节骨眼,他如何能离开?一旦走开,岂不是让这叶公子看轻自家姑娘不知庄重?“不碍事的,南叔身体强健,这么一点雨丝儿怎么就能淋病了?”
叶旭尧微抬头看了眼这叫南叔的奴仆,这仆人倒是挺为她着想,不着痕迹地再打量了一眼略有几分担心的林珑,看得出来主仆关系很好。
匪鉴与匪石两人都端来了一小铜盆柠檬水过来,分别摆在叶旭尧与林珑的面前。
匪鉴还刻意地看向林珑,不知道她会不会出丑?说实话除了富贵人家,一般人家是不会这么穷讲究的,当然他家爷在这方面是要求过态了。
林珑看了看那小盆子,不用别人多言,她也知道这是给人净手,不是拿来喝的,这小厮想要看她笑话还真难了。
以前在京中时母亲也是爱讲究这些,可父亲到底不太喜欢这套,少不得要挨母亲的责备,说他像个穷叫花子什么的,各种嫌弃难听的话都会出口,如今想来,父亲都能喜欢上这样的母亲,也是自己找罪来受。
她将一双青葱玉手浸到小铜盆里,轻轻地搓了搓,动作轻柔,表情轻松,再挑剔的人也挑不出毛病来,匪鉴不禁暗暗给这个林姑娘加分,不看穿衣打扮仅看仪态,这林珑姑娘就算是在京中贵妇中走一圈,也不会掉架子。
叶旭尧面无表情地将手放在匪石端来的水盘里搓洗了一下,再拿那雪白的巾帕擦干净手,就将其嫌弃地丢弃到一边,径自优雅地端起青花瓷茶碗轻啜起来,眉尖略皱了皱,这茶泡得欠火侯。
另一边侍候林珑净手的匪鉴缩了缩脖子,这可不能怪他,本来匪石更在行些,只是他比较细心,爷才会遣他上来打点干净桌面什么的,匪石来晚了,他能将爷晾在那儿吗?答案当然是不能。
离得些许远的掌柜的不禁要泪流满面了,他家这小客栈就这么令人嫌弃?每天都有擦洗干净,也没多脏啊。
这柠檬水净手就是好,手中略带香气,林珑深吸了一口,笑眯眯地端起茶碗姿态优雅地小茗一口,入口甘香,如果她没有猜错,应是今年新出的茶叶,叶家果然够富贵。
她也只是感叹一下,称不上羡慕,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她也没必要妄自匪薄,自食其力的她不比叶旭尧差什么。
叶旭尧却是有几分惊讶地微微打量她,原本觉得她死要钱应是十分粗鄙,现在看来母亲还真没看走眼,就这行事,还真与粗鄙沾不上边。
“你看什么?”她不悦地瞟了一眼叶旭尧,别以为她没有发现他打量的目光。
“林姑娘比我想象中要好一点。”叶旭尧不给面子地直道出来。
林珑的嘴角略抽了抽,这人真是嘴贱欠揍,呲了呲牙,“彼此彼此。”
叶旭尧朝她微微举了举手中的茶碗,少有的笑着挑了挑眉。
林珑握紧手中的茶碗,就差将茶水泼过去,不甘示弱地笑了笑。
儿子就那样扔下林家二房与三房的长女离去,襄阳侯夫人叶钟氏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径自优雅地品着手中新沏的茶。
“这是那个叫林琳的姑娘偷塞给你的?”
她的下巴努了努桌子上一对各十两的银锭,以及一支做工精细的镶珍珠银簪子,一对水头尚算不错的飘花翡翠镯子,出手尚算阔绰。
正给叶钟氏捏肩膀的织锦略扫了一眼,“回太太的话,这确她硬塞来的,她说要奴婢在太太面前为她美言几句,奴婢不收,她非要给,奴婢没法,只好报给太太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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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太太品评林家女
叶钟氏闻言,回头看了眼一脸恭顺的织锦,好一会儿才道:“你倒是行事周全。”
织绵收回给叶钟氏捏肩的手,微垂头恭顺道:“奴婢是太太调教出来的,怎可随意收受他人的好处?奴婢一时快活了,他日太太知晓,哪里还有奴婢的好日子过?”
她打进府就伺侯叶钟氏,算得上知晓她的心意。
叶钟氏也没有心思找这个心腹侍女的碴,“这林家三房的长女,我在京见过,确有几分见识,可行事似乎不走正路,她找上你,倒也无可厚非,比二房那个要强得多。”顿了顿,“昔日在京我也没瞧她上眼,如今再见,也并无任何长进。”
让林家几个女儿都出入这宅邸,也是为了更看清各人的禀性,只不过越看她就越失望,这林家似乎都教不出一个像样的女儿来,尤其一想到乡绅之女、秀才女儿这几个字眼,她更难满意。
“太太,那林家大房的长女呢?她倒是一次也没出现……”织锦微歪头道。
“她?”叶钟氏对林珑的印象很深,轻抚手中茶碗的花纹,“模样长得好,虽没了爹,但也曾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千金,其母虽已改嫁到临沂伯府,但外祖家还在,血缘亲情要断谈何容易?现在他们碍着临沂伯府对这外孙女不闻不问,若我们两家结亲,她外祖家岂会没有反应?算来比后两个身世要强得多,不过那性子太傲。”
想到那句齐大非偶,她就冷哼一声,放下茶碗,倾身推开身边的窗户,看了眼大雨之下的小花园,花骨朵儿被雨水浇打一副不胜寒风的样子,确有几分可怜,思及京中也没来信催她快点回去,可见婆母对于她这次出门是心满意足的,她的神色瞬间转冷。
织绵不敢再妄测叶钟氏的心思,一切都要恰到好处,若是触了太太的楣头,她可吃不了兜着走,往后的好日子就更难期待,一向懂取舍的她,自然知道适时地三缄其口。
“她若要进我叶家的大门,这性子还须得再磨磨。”叶钟氏最后微皱眉喃道,不然过于高冷,在这大宅门里更难生存,再说这老太太的心就是偏的。
看来还是更为看重那林家大房的长女,织绵琢磨着叶钟氏的话意。
“你且去探听一下这林家长女的一些事情,回头报给我。”叶钟氏吩咐了一句,就起身打算回内室小憩一会儿。
织绵忙应诺,立即跟上去侍候。
一切妥当后,她方才将内室的门关上,退了出去,这回到苏州来,六个大丫鬟里面太太惟有带她前来,这表明了太太对她还是颇看重的,一面想着心事一面走到外面的回廊。
“织绵姐姐,太太睡了?”有小丫头笑着问候她。
她点了点头,一向与人为善的她颇和气,“你们且在这儿守着,我去大爷的屋子瞧瞧,这雨一直没停,也不知道大爷及时回转没有?”
声音听来颇有几分担心,小丫头忙笑着应了。
看到织绵带着两个小丫头往回廊另一端走远,新来的仆妇讨好地笑道:“瞧这织绵姑娘,不但长得好身段又苗条得很,再看这穿衣打扮就像富贵人家的奶奶似的,我都不敢凑上去说话。”
小丫头压低笑声,怕吵着里面休息的太太,“可不是?太太身边就数织锦姐姐最和气,要不然太太哪会如此看重?织锦姐姐将来可是……”说了一句,她意识到自己碎嘴了,忙闭上嘴巴,左右看看,与她一起当值的侍女出恭还没有回来,顿时拍拍胸脯,自己这大嘴巴可要不得。
“将来会如何?”新来的仆妇忙追问,心里对这富贵人家的*事是相当的感兴趣。
“去去去,这事儿不到你打听。”小丫头说翻脸就翻脸,板着脸赶她走,“还不赶紧去做事,回头织锦姐姐见着,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别怪我没提醒你。”
新来的仆妇撇撇嘴,拽什么拽,还不都是侍候别人的命,谁也没比谁高贵?提着扫帚敢怒不敢言地赶紧离去。
雨水仍似倾盘一般飘泼而下,林珑喝了几口甘香的茶水,望了一眼窗外的雨帘,一股略带寒气的风儿吹来,带来几许雨丝,身子一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叶旭尧似在看雨品茗,朝匪石道:“去将窗户关上,别让雨丝儿飘进来,没得扰了爷的兴致。”
匪石奇怪地看了眼自家爷,不敢有慢立即过去伸手将雕花窗户关上,屋子里顿时暖和些许。
林珑惊讶地看了眼叶旭尧,见他没有什么兴致说话,她也就不自讨没趣。
这雨下了都将近小半个时辰了还有没有停歇的迹象,她难掩有几分焦心,若再没停,赶不及到目的地,那她这一天租马车的钱就白给了。
叶旭尧斜睨了一眼她没掩住情绪的剪水秋瞳,不可否认,这丫头长了双相当漂亮的眼睛,似会说话一般,微抬下巴向匪鉴看了一眼。
匪鉴立即会意地出去。
林珑有几分意兴阑珊,转头看向身边尽忠职守的林南,“南叔,你且到厨下烤烤火将衣裳弄干,不然依这天气得了风寒可不是开玩笑的。”还是再提醒了一句。
“姑娘,南叔顶得住……”林南死撑着道,初时不觉得,可站得越久这身子越冷,这暮春时节,不下雨还好,一碰着下雨就会寒冷几分。
“南叔。”林珑加重语气唤了一声,“叶公子不是坏人。”最后她不得不点明这一句,就怕南叔非要站在这儿给她撑场面从而累坏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