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画面已经从安迪这里被切换走了,伴随着前奏,导演给了一个纽约的全景,又顺势带到了中央公园边上的景观公寓里,一个又一个时尚女士正在高档豪华的居住环境中挑选着她们的着装,诱人的单品不经意地掠过镜头,一下就吸引了多数女性观众的注意力:维多利亚的秘密的内衣、古奇的上衣、香奈儿的鞋子、巴黎世家的包包,阿玛尼的香水……一线二线的品牌让人有眼花缭乱的感觉,很多对时尚非常感兴趣的观众已经激动得恨不能马上买到DVD倒碟重看了,对她们来说,这个开头简直让她们心醉神迷。
但在影评人眼中,时尚品牌并没有太多的意义,他们看到的是拍摄手法和寓意——当镜头在时尚这边的时候,用了柔光、暖光,一切显得有条不紊,精致而昂贵,女士们的妆容和发型也都无懈可击,可当镜头带到安迪这里时,用的却是自然光,甚至光源有些冷峻,完全素颜(起码在影评人的判断下如此)的安迪因此显得邋遢、臃肿,脸上也出现了很多不能忽视的小瑕疵,比如她的雀斑和青春痘,这都使得安迪简直是粗糙得让人不忍目睹,但又是那么的真实,完全贴近了观众的现实生活。
虽然平心而论,即使是这样素颜的安迪也算个美人坯子,仔细看还是能看出珍妮弗的轮廓,但和那些经过精心修饰的美人比,她就没法看了,而打扮好以后的安迪也的确是个丑小鸭,她顶着一头脏金色的长发,脸看来有些大,穿的也是鼓鼓囊囊的大衣,头发随便地束在耳后,脸上明显有一块遮瑕膏的痕迹,但即使如此也还是没有遮到痘印,就这样,她和恋人吻别,在街边的面包房里买早餐,然后走向地铁,来到了《天桥》编辑部。之前的交错画面在这里得到了融合,那些上镜的美人带着微笑融入了《天桥》大厦的人流中,而安迪则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格格不入地进入了大厦办公区。
电影的节奏很快,虽然到现在的几分钟都没有形成对话,但基本信息已经交代了不少,并没有冗长无意义的空镜头和拙劣的拍摄手法,反而是通过这一组对比又交融的画面暗示了全片的基调以及安迪在《天桥》即将面临的待遇,一些容易代入的观众已经在为安迪感到尴尬了,但影评人却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安迪这个角色和原著不同的地方——安迪的表情一直都是略带愁容的,这很适合原著安迪在故事一开始面临求职困境的情况,但和原著安迪懵懂、青涩的形象不同的是,珍妮弗.杰弗森饰演的安迪表情上一直有股凌厉的狠劲,虽然很淡,但却很有张力,即使是面对《天桥》大厦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她也没有露出慌张或是自惭形秽的表情,然而是若有所思地观察着这些路人的服饰,又查看着手中的面试资料,虽然到现在为止一句话都还没说过,虽然身处这些赏心悦目的时尚男女中,但安迪还是很自然地吸引了观众们的眼神,而且已经通过交错镜头中有限的露面时间,让观众们对她的性格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毫无疑问,这女孩又用了完全不一样的表演方法。”罗杰已经不再感到诧异,甚至去放弃思考这个怪现象了,但并不是说这一次珍妮弗就没给他带来惊奇,“不过,这一次和她之前的两个电影角色都不一样,该怎么说呢,这一次她好像让我又看到了《芝加哥》的洛克希,不是说演技有什么相似的地方,而是……而是那种吸睛的程度不相上下,她浑身上下仿佛都掩藏了爆发力,让人很难把眼光从她身上离开。”
琼恩也发觉了这一点,虽然她对于现在的J.J有种不敢多看的感觉——好像多看一眼,偶像就多碎一分,但不知为什么,她又仿佛是着了魔一样的,把眼神聚焦在安迪的脸上,出神地观察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她说不出为什么,只是……只是安迪就是这么吸睛,她就好像是一座休眠期的火山,虽然看似灰扑扑的不起眼,但却蕴藏了无穷无尽的力量,让人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
‘叮’的一声,安迪来到了《天桥》编辑部,当她从电梯中走出时,电梯井里来来往往的时尚男女都惊讶地看了过来,他们的表情都很高雅,即使是吃惊的表情也经过精心修饰,带有一种矫揉做作的特别美感,安迪在穿过电梯井的过程中不断被人以诧异的眼光打量,她的唇角也慢慢地抿了起来,然后拉了拉衣服下摆,自信地高高抬起头,做出了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虽然到目前为止,全片还没有一句对白,但安迪的形象已经立得很明显了,不少平时就不太追逐时尚的家庭妇女也兴奋地暗自握了握拳头,轻声地说了一句,“Yes,you go girl!”
“嗨,我有个预约会面,和——”安迪不悦地瞪了前台小姐一眼,她正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她的衣着。“艾米丽.查尔顿。”
“安德里亚.塞克斯?”随着一声疑问,一头红发、身材高挑、打扮时尚夸张,画着烟熏妆,神情冷傲的艾米丽.查尔顿立刻抢走了不少眼球。仅仅是她站立的方式和表情,都已经把人物给塑造了一大半,大部分观众一眼看到她的表情,心中就对她的性格有了印象:肯定是很刁钻古怪的Bitch型人物,在职场里绝对是给你找事挑刺的类型。
“Yes?”艾米丽的语气是如此的迟疑和不可置信,这也完全惹恼了安迪,她眯起眼,毫不畏惧地踏前了一步,也是简短又充满魄力地回答着她。
两个女人的眼神在空中对撞了片刻,空气中仿佛充满了火花,艾米丽先是被安迪的气势吓到,但随后又分毫不让,反而是故意变本加厉地崩溃抱怨,“很好,看来人力资源部还真是有种古怪的幽默感——跟我来。”
有意思——由于题材限制,来看午夜场的观众以女性居多——男人喜欢的高对抗性运动是拳击、搏击这样同性间拳拳到肉的对抗,而只要是脱离了童年阶段的女人,很少有人对于女人和女人之间不见血的暗战没兴趣的,很难说哪种审美比较高级,但起码现在的剧情进展让观众们都感到了浓厚的兴趣,快节奏、意味深长的镜头以及无需用过多的言语就能呈现出人际关系的演技,还有那些养眼、昂贵、纸醉金迷的奢侈品,都让她们有了热血沸腾的感觉,虽然已经是午夜,但她们纷纷都是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甚至是加快了呼吸的速度:这部电影,让人有种非常酷的感觉!
“这个演技派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罗杰.艾伯特、阿兰.莫里森、肯尼斯.图兰这些影评人则是为另一个点吃惊——俗话说得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刚才短暂的对手戏只是让观众精神一振,感到很酷而已,但对影评人来说,他们看到的是两个年轻女演员戏骨级别的演技。
观众为什么会觉得酷?因为他们感受到了在两人眼神相对的瞬间迸发出的种种张力和潜台词,这种易于解读的肢体语言,让观众感到自己的智商受到肯定,这种满足感让他们肯定了眼下的场面很酷——有一点难,不是谁都能懂,但我懂了,妙处几乎不可言传——酷!如果说两人的表演内敛一分,懂的人少了,那么不懂的人就会觉得这几个镜头莫名其妙,如果说再外放一点,表情过于夸张,那就显著地降低了观众的代入感。现在这样恰到好处的节奏和表演,体现出的演技已经不是一般的美国甜心级偶像演员能够做到的层次了,珍妮弗做到这一点还不是太奇怪,怎么说她都是托尼奖出身,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艾米丽.查尔顿竟然能跟上节奏不落下风,一点也不让人出戏,这就相当难得了。
“看来这不像是一部简单的Chick-flick……”几个影评人都调整了姿势,“光是打光就很特别了——Chick-flick几乎从来不打冷光,再说,梅丽尔.斯特里普还没出来呢……”
当所有人都燃起兴趣的时候,影片中的两个人也穿过《天桥》长长的走廊,向梅丽尔的办公室进发——很多去过《VOGUE》美国总部的时尚界人士唇角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天桥》的办公室设计几乎和《VOGUE》如出一辙。
“OK,所以,我曾是米兰达的第二助理……”艾米丽一边走一边给安迪介绍这个职位的具体情况,说到一半,她忽然停了下来,挑衅地看了安迪几眼,“你知道米兰达是谁吗?”
安迪烦躁地叹了口气,“按常理推断,她就是我应聘这个岗位要服务的那位主编。”
“那位主编,按常理推断,你所知道的就是这些?”艾米丽又开始走动,“你对于这个职位的意义显然一点都不清楚,再这干满一年,你就能拿到前往任何一个杂志社的通行证……”
她们来到了艾米丽的办公区域,安迪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好吧,那么我很荣幸能被列入考虑——”
艾米丽发出了只能用Bitchy来形容的笑声,但又很快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打断了她的话,“安德里亚,我刚才还有哪里说得不够清楚吗?这是个很重要的职位,《天桥》是个时尚杂志,能否热衷于时尚对于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
她用‘你应该明白你毫无时尚素养’的眼神凝望着安迪。——很多观众此时已经开始讨厌咄咄逼人,妆容又太前卫,所以不算漂亮的艾米丽了。
安迪脸上有一条肌肉跳动了一下,她往前站了一步,“So,你从第一眼就看出了我没有时尚品味,而是什么让你没有在前台就让我回去,而是把我带到这里来再回绝我呢?‘时尚’小姐,多羞辱我一段路对你来说是有益的身心放松?这是你们时尚圈最喜欢的游戏吗?围在一块用这样的微笑——”
她模仿着艾米丽和刚才那些路人的表情,对艾米丽露出了鄙视的神情,“——评判过路人,是你们的爱好吗?”
“爽!”比起珍妮弗的狂热少女粉丝,更多的妈妈级粉——差不多都是从《奥普拉秀》开始转化为粉丝的这些观众,非常迅速地投入了安迪这个角色,毕竟对她们来说,安迪的状态和她们几乎是一模一样,这些妈妈们可不觉得安迪有什么值得羞愧的地方,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能有钱有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看到艾米丽因为安迪的话瑟缩了一下,她们更觉得舒坦,“真是漂亮的回击!”
“还是因为——”在艾米丽疯狂地眨动了一会眼睛,明显是想到反击词汇,就要开口的时候,安迪又抢着说,“你根本就不是那个能决定我是否适合职位的人?”
艾米丽的鼻翼翕动了几下,她抬起头,转动着眼睛,避免和安迪眼神对视。安迪露出了胜利的笑意,镜头拉得远了一些,两个女人在办公室门外的两张办公桌前对视,一个靠着办公桌,一个抱着手,两人的肢体语言都十分不甘示弱,画面在对立中又呈现出了一定的和谐。
“这个安迪改编很大啊!”罗杰这回是真的完全打起精神了,每每看到出色影片时燃起的那种激情又流过了四肢百骸,“有趣,比原著的性格要尖锐得多,立场也更坚定。她代表反时尚,这一点毋庸置疑,而她的谈吐也呈现了原著中……唔,常春藤大学学生该有的水准,她通过HR初试理所当然,不是吗?这比原著要有说服力得多了。”
为了更好地观赏影片,他迫使自己草草翻阅了一遍原著小说,光是前十页就有很多槽点想吐,所以罗杰对于电影版的喜爱有点叛逆反弹的感觉,他有多不喜欢原著小说,现在就对电影版就有多惊喜。
在两人的第一次对峙中,虽然安迪外表土气,但却占了优势,艾米丽明显还在思忖着翻盘的招数,但突然响起的手机打乱了她的步调。接下来是一段兵荒马乱的场景,奈吉尔也借此第一次出场,编辑部内的混乱,一样是和步出座驾的米兰达形成交叉的蒙太奇,虽然还没有正面出场,但梅丽尔凭借她的步态和出众的衣着,让人眼前一亮的白发造型,还有对《天桥》人员的影响力,已经营造出了不凡的气势,当然还有她苛刻挑剔的个性也随着众人的反应,在观众心中烙下了深深的痕迹。——这也是对原著的照搬,在原著中,米兰达就不喜欢她的雇员们共乘一架电梯,她本人更是从来不允许别人和她共电梯。
叮的一声之后,梅丽尔的第一次正面特写出现在大家眼中,她摘下墨镜,非常女王范儿地环顾电梯间一眼,这才优雅地走了出来,光是这个亮相,就让很多影评人叫好不迭:很显然,这又将是梅丽尔的一次大突破了,这个角色在她之前的众多电影中,还真找不到一个类似的前例。
“我对你的无能不感兴趣……”一段米兰达和艾米丽的对手戏以后,女王蜂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她瞅了门外一眼,“她是谁?”
艾米丽慌慌张张地说,“无名小卒——人力资源部让她来面试你的第二助理,我刚正预面试她——为您——但这女孩完全没指望,根本就不适合这里——”
“Well,很明显我应该自己来选,既然你挑选的那两个女孩完全不符合要求。”米兰达瞥了艾米丽一眼,让这个之前还十分强势的小boss露出了惶恐的表情,“让她进来——That’s all。”
虽然观众们刚讨厌起了艾米丽,但看到她可怜地、手忙脚乱地被米兰达暴风雨般的吩咐‘虐待’了一路,现在又被老板暗贬能力不够,她们还是带着笑地有了一些同情。艾米丽恶狠狠地吩咐安迪,‘她让你进去——Move!’的声音,听起来都没那么让人讨厌了。
在进入办公室之前,安迪还和艾米丽小小地搏斗了一下,她又是敲又是打,好不容易才保住了自己的手提包——艾米丽嫌它太俗气,甚至都不配被米兰达看见。这一幕完全调节了影院的气氛,虽然用时很短,但不少观众都笑得前仰后合,短暂地松了松被绷得很紧的弦,不过随着安迪一脸无所谓地站在米兰达跟前,她们的心又被吊了起来——很明显,安迪已经不想要这份工作了,她和米兰达肯定会发生冲突,而且从目前的气场和社会地位对比来说,安迪估计会成为落败的那个。
“你是谁?”
“我是安德里亚.塞克斯,我来这里是为了应聘你的助理。”
“哼。”
“如果你能屈尊看一眼简历,你会发现我毕业于西北大学,我拿到过斯坦福法学院的Offer,但我更想成为一名记者。很显然,《天桥》人事部认为我的简历足以胜任为你打电话、倒咖啡的工作。”
简短的几句对白,配合上人物的表情和动作,生动地表现出了米兰达对安德里亚观感的变化,一开始看小丑式的兴味盎然,然后是丧失兴趣低头看报纸,但又被安迪强硬的姿态激起了兴趣,而安迪的情绪则是逐步累积的不耐和不快,让人有种火山即将爆发的感觉,虽然不论是打光、运镜都很平稳,但人物之间的张力已经浓得让人喘不上气了。
“但你从没看过《天桥》?”米兰达说,语调平稳。“而且你对时尚毫无品味。”
“是的。”安迪换了个姿势,“如果您认为不是《天桥》读者就不能当您的助理,那么我建议您让人力资源部把这点加在面试题101上,这样我们也可以不必浪费彼此的时间。”
好嚣张的面试者!观众心中的天平在安迪和米兰达之间摆来摆去,现在很多人已经开始支持米兰达了——不管怎么说,这是工作面试,对上司太咄咄逼人有点没礼貌。安迪毕竟刚毕业,还是有点太青涩毛糙了,给人感觉一点就着。
她成功地吸引了米兰达的注意,她的手指抚上了下巴,“这是你面试的第几家杂志?”
“第一家。”安迪防卫地握紧了包把手,补充道,“这也只是我投的第……第十封简历。”
“继续保持这个态度,”米兰达心平气和地说,“你会找到愿意要你的杂志的。”
她做出挥手的姿势,心不在焉地示意安迪退出办公室。
安迪深吸一口气,转身走了几步,虽然镜头这时候已经照到了露出得意又Bitchy微笑的艾米丽,但观众们发现,安迪绷紧的肩膀更值得她们注意——不知为什么,扮相如此平庸的珍妮弗,却比她在任何一部电影里都要吸睛,她的一个动作似乎都会对场面发生莫大的影响力,让人无法把眼神移开。
“你知道吗?”走出几步以后,安迪的肩膀忽然一松,她转过身子对米兰达露出微笑——这也是安迪全片第一个正能量的表情,虽然她还是造型平庸,但这个微笑让大家一下意识到,其实她还是很漂亮的。“你是对的,我并不适合这个岗位,但你知道什么?米兰达?我是西北日报主编,我赢过全国大学记者竞赛的冠军,我在《纽约客》上发过文章,我有我的价值,我聪明、勤快,我的学位和我的简历能证明我的能力,而你宝贵的杂志——也许它也不是那么完美,很明显你和你的人力资源部严重缺乏沟通,否则我们不会在这里对彼此造成不快——你知道吗?这个岗位也不适合我,我来到这里是想要成为一名出色的记者,我来接打电话,辅助主编管理杂志,学习新闻手法,观摩杂志运作的模式,而不是接受你和你的编辑——”
她语速很快地说着,然后又一次惟妙惟肖地模仿了米兰达的表情,在电影院里激起了阵阵笑声,“——对我私人品味的解读和批判,所以,祝你好运,我想你一定能找到时尚品味完美无缺,同时又拿过全A奖学金的第二助理——”
在她说话的当口,奈吉尔擦身而过,口中说着,“找到了这些造型——”
但安迪依然不受影响地继续往下说,还放大声音盖过了奈吉尔,“——只要她受得了你的脾气,你第一助理的脾气,还有那低得可怕的薪资。”
她转过身子,抬头挺胸,以胜利者的姿态看了目瞪口呆、活像见鬼的艾米丽一眼,大踏步地走出了镜头。
镜头转向了米兰达,奈吉尔还在说着什么,但米兰达只是似听非听,她若有所思地望着安迪的背影,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听起了奈吉尔的汇报。——很明显,安迪的强势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开始觉得这女孩有些特别了。
果然,当安迪松懈下双肩,有些落寞地将出入卡还给门外以后,艾米丽叫住了她,“安德里亚。”
她很有范儿地竖起两根涂着黑指甲油的手指,冲安迪勾了勾,又翻了个白眼,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转身走出了镜头,安迪也扬起眉毛,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跟着艾米丽迟疑地走了过去……
在轻快的音乐中,安迪和朋友们开始了自己的聚餐,大家恭贺她找到了新工作,安迪则解释,自己之所以接受这份工作,是因为《天桥》的鼎鼎大名,“艾米丽——第一助理给我解释了《天桥》的地位,如果我能拿到这封推荐信,我就能进入《纽约客》了。”
“但我以为她不喜欢你。”她的男友内特说。
“她不喜欢我,但她更怕去和米兰达解释她没有叫住我。”安迪摇了摇头,“那女人就像是《101忠狗》的库伊拉。”
几个初入社会的小伙伴都笑了起来,他们也都从事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在一阵互相诉苦以后,安迪和男友内特手牵着手,甜蜜蜜地散步回家,安迪脸上也露出了可爱的微笑,而不再是那样的紧绷、戒备了。
“Baby,你真的该看看那些天桥女孩都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她晃着内特的手抱怨,“而她们看着我的又是什么眼神,Sure,如果可能的话,没有人不想穿的好看些,但并不是人人都能——”
安迪耸了耸肩,粗着声音做着怪相,不以为然地继续说,“买得起Gucci、Prada、CK——”
内特笑了起来,“Well,你知道当你们女生说这些名牌的时候男生在想什么吗?”
“什么?”虽然还是没有化妆、长相粗糙,但安迪甜蜜的表情让观众觉得她其实也很美。
“男生在想,脱了衣服还不是都一样。”内特点了点安迪的鼻子,“回家吧,我知道有件事我们不需要任何衣服也能做——”
“你太粗俗了,内特。”在安迪大笑的抗议声中,一对小情侣跑远了。影院中也响起了阵阵不分男女的笑声:虽然内特的话的确有点粗俗,但不能否认,大部分男性很可能真的都是这么想的,Prada和Forever21之间的区别他们真的不会懂。
虽然电影进展到现在才过了10分钟,但观众们已经明白了,这部电影对原著的改编极大——而且目前看也是矛盾重重非常精彩,安迪和艾米丽的争锋,安迪和米兰达的冲突,甚至是安迪如何融入时尚,这都是她们关心的看点,当然了,还有占观影人群绝大多数的女性观众所看重的华服美饰——艾米丽、米兰达,甚至是片头的那些女孩所穿戴的衣饰都让她们简直为之疯狂,恨不得能看到更多。
而当观众们开始期待下文的时候,影评人们已经看到了这部电影讨论的核心问题了,在他们看来,这信息量极大的十分钟不但初步交代了主演的性格、背景和故事的主线,而且还点出了这部电影的主题:探讨女人和时尚之间的关系。
米兰达是时尚的主宰,艾米丽是时尚的疯狂粉丝,她们属于珍视、膜拜时尚的阵营,男友内特是时尚绝缘体,身为男性他根本不看重时尚,觉得那只是女人的疯狂,这也是极为典型的心态。
而安迪呢?她则是普罗大众的心理,她其实并不是不喜欢时尚,她和男友的对话已经说明了这一点,她只是没钱而已,时尚对她来说高不可攀,所以她也报复性地轻视它,同时安迪又有很强的自信心,她并不觉得自己不美,不时尚。这复杂的心态被珍妮弗演绎得丝丝入扣,让人已经开始期待起了之后她和时尚之间的碰撞。
“当然,还有三个女演员的表演……”阿兰.莫里森已经被刚才的对手戏彻底征服了,“亲眼见证经典的诞生,真让人热血沸腾,如果接下来的片段能维持现在的质量,《恶魔穿着Prada》将成为女性电影不可逾越的高峰,它会把这个类型往前拓展到从来没有人触及过的,直击核心的深度。”
“这是一部带有杀气的电影。”罗杰对时尚的态度和内特差不多,所以没有阿兰那样激动,但对这一段评价也非常高。“罕见的快节奏、高语速对白,成功地营造了精英和酷的氛围,这是之前的女性电影很少做到的。《律政俏佳人》靠把专业浅薄化博取了高票房,这其实是对女性观众的轻视,但我恐怕这部片是不是又太高估女性观众群体了,它……能取得高票房吗?这部影片不会成为J.J的滑铁卢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一下,我对《Prada》原作其实没有什么意见的,我觉得还不错看,不觉得改编后的版本比原作高明哈,只是为了剧情需要。
☆、第一百零七章 殿堂级作品
在成功地吊起了观众的胃口后,安迪接下来的遭遇也没有让这些等着看热闹的女性观众们失望。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安迪带着大家一起见识到了《天桥》险恶的工作环境,脾气暴躁的艾米丽、挑剔苛刻,想到一出是一出,气场强大的米兰达,还有对安迪侧目而视指指点点的杂志社众工作人员,都让安迪好好地受了一通罪。而脾气倔强的安迪也没有就此妥协,她虽然收下了奈吉尔送来的名牌鞋子,但却没有穿着它,当米兰达挑剔的眼神落到安迪的脚上时,她非但没有畏缩,反而高高地抬起头,一点也没有被米兰达的气势给压下,表示出了对自己品味的坚持。
而面对艾米丽、米兰达的苛刻要求和催促,安迪也是见招拆招,观众都看得明白,从一开始艾米丽就想让她被炒掉,她之所以会把工作的一些基本规则教给安迪,只是为了不让米兰达把她生吞活剥,除此以外,她吝于给安迪一点指点,更是以嘲笑她,给她下绊子为乐。而安迪一开始也的确出了一些丑,她不知道D&G的Gabbana该怎么拼,不知道打电话联络别人的基本流程,也不知道米兰达对于一些生活细节的讲究,但她总是能靠自己藤校出身的智商和强大的、不怕丢脸的精神把错误给弥补回来,这种不屈不挠的小强精神也让她得到了奈吉尔的青眼,虽然艾米丽和同事们对她嗤笑不已,但奈吉尔却对她十分和气,起码话里带刺的程度要少了很多,安迪也渐渐对他降下心防,两人算是初步成了朋友。
剧情在这里用了一连串快速的剪接,也有许多笑点,譬如安迪第一次出门为米兰达办事时,最后是大包小包狼狈而归,但第二次被派出去时,她就从容地拿出了一个拖地式大购物袋,第一次被叫去接狗狗时被狗狗拉着直跑,但在蒙太奇剪接下可以看到,仅仅是‘走过一个十字街口的距离’,换了一身装束的安迪就能自如地吹着口哨,遛起了狗狗;艾米丽让她在一人独守办公室时不能离开座位,免得漏接电话,她自己就被迟归的安迪弄得急于去厕所,但当艾米丽故意迟归的时候,安迪用专线转接的办法,离开座位愉快地吃起了午餐……每当看到艾米丽被她天马行空的思路给弄得直翻白眼,让电影院里总是响起阵阵的笑声。
然而,虽然安迪正在飞快地赶上工作的进度,但她和同事以及米兰达之间的紧张对抗关系似乎一直都没有得到缓解,米兰达每天早上都用把衣服往她桌上摔的方式,道着极富侮辱性质的早安,而安迪虽然对此越来越镇定,但细心的观众能够看得出来,当她在工作时,她脸上并没有多少笑容,看起来总是有些迷惘和忧郁。
看到这里时,不论是普通观众,还是琼恩这样的铁粉,都已经是被安迪给彻底吸引住了,她们不再在乎安迪‘平庸’的相貌,反而是被她身上隐约透露的那抹张力吸引,安迪身上有一种不屈、倔强又尖锐的气质,正是这样的气质,让她和一些时尚美人交锋时,让观众们左右为难——一方面她们也很想仔细看看这些美人的穿着服饰,另一面,她们又是真的很难把眼神从安迪身上移开,不少观众都在想着要多看一遍,第二遍再来专心欣赏这些华美的道具,第一遍就还是先看剧情好了。
虽然剧情没有冗长的对白和内心戏,但从一些细节上的表演,观众也一直都很了解了安迪现在的心情,当米兰达叫着‘艾米丽’的时候,安迪正在电脑上浏览着同学们的Myspace,她的同学们都在各自的领域发光发热,不是做义工,就是从政、读医,都是在做着很有意义的事,而安迪呢?她很有能力,这些助理的活计对她来说显然不是什么难题,但很明显能看得出来,她也根本不觉得自己在做的这份工作有任何意义。她虽然胜任工作,但却并不感到快乐,虽然她有了闲空都在拼命地恶补时尚常识,但对她来说,这些知识其实毫无意义。
“一双鞋要一千块,”在她们小小的寓所,安迪把笔记本电脑上的图片给内特看,“他们都说女孩们会为我的这份工作杀人——好吧,杀了我我也不会认为它值得一千块,我是说,每期《天桥》都有那么多鞋子,它们看起来不都差不多吗!除了米兰达和她那些疯狂的编辑以外,谁能看得出这里头的区别,你吗?我吗?还是那些曼哈顿上东区的1%?”
这些话由于贴近底层,也引起了观众和许多男性影评人的赞同点头,但时尚界的首映嘉宾们唇角则纷纷露出了高冷又不屑的微笑,仿佛是在对电影里的安迪说,‘你根本就不懂时尚。’
很快的,电影里的安迪也被米兰达狠狠地教育了一顿,当她和奈吉尔一起参加米兰达的‘大挑’时,在编辑纠结两根颜色几乎一样的皮带时,她忍不住露出了短暂而不屑的笑容,但这笑容却不幸被米兰达看在了眼里,所有人也都顺着米兰达的眼神,惊讶地看向了唇边笑意未收的安迪。
在刚才的戏码中,艾米丽和安迪的交锋互有胜负,在快节奏的剧情中就像是开胃小菜一般让人有瘾,现在,观众们本来就很紧绷的心更是快跳出胸口了——米兰达的表情和安迪的惊慌,都意味着一场狂风暴雨级别的对战将要开始了。
“有什么好玩的事吗?”果然,米兰达轻柔地问,开启了战火。
安迪立刻进入了迎战模式,她防御地说,“不,只是我认为这两条皮带没什么不同——你知道,我还在学习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米兰达揪住了安迪的弱点,她就像是一只捉住了老鼠的猫一样满足,仿佛终于是找到机会□□倔强的安迪——在这场小小的战役中,她找到了致胜的关键。“OK,我明白了,你以为这是个和你完全无关的游戏,你把态度一直都表现得很清楚,你是个聪明又忙碌的女孩,你的生活是如此的充实忙碌,以至于你没有时间考虑这些虚假的,无意义的——”
米兰达忽然笑了起来,她反过来学着安迪的语调,不以为然地,有一些俏皮的,但还是非常米兰达的,优雅地轻声说道,“时尚。”
所有人都捧场地笑了起来,艾米丽在办公室外也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安迪的脸色慢慢地涨红了,但她没有开口,而是咬着嘴唇,承受着米兰达的□□——在入职以后,她已经很少和米兰达正面对抗了。
“所以,你打开你的衣橱,自豪地做出你的选择——这间松垮的蓝色线衫,自以为和时尚毫无关系。”米兰达现在就如鱼得水了,□□安迪给她带来的是一定程度的快.感,这一点被她表现得很明显,观众们一面被她的气势打动,一面又不禁觉得她实在的确也有点变态。“但你不知道的是,这件衣服并不是蓝色,也不是绿色、不是青色,它是天蓝色,你也茫然无知地错过了以下事实:2002年,Oscar de la renta设计过一系列天蓝色的晚装,接着YSL——我记得是YSL吧,设计了天蓝色的夹克——我认为我们还需要一件夹克——”
米兰达一边做着工作上的吩咐,一边继续往下说,“而《天桥》让它上了九月刊的首页,然后七八个设计师很快对天蓝色大感兴趣,把成品填充到了旗下的商店,然后这些元素慢慢地往下渗透到可怜的Causal Corner类品牌里——毫无疑问,你就是在那些打折货仓中淘到它的。”
她把搭好的衣服递给了奈吉尔,“不论如何,这天蓝色创造了数以千万的产值、无数的工作机会,而有趣的是,你以为你做的选择让你远离了时尚界,但事实上,你正穿着这间屋子里的人为你挑出的衣服——这件我们从一大堆……东西里,挑出的绒线衫。”
不论是影评人还是家庭主妇,只要是相对远离时尚的观众,都是猛地一怔,有点被米兰达当头一棒打醒的感觉,这对白在原著中并不存在,但绝对是全片的亮点,米兰达生动地阐述了整个时尚工业的运作原理,又点出了《天桥》在其中的重要地位,相形之下,一直桀骜不驯的安迪现在就显得有点无知、粗鲁了,很多观众都是在想,“你对于你不了解的东西太早下结论了,《天桥》是全世界最重要的时尚杂志,你应该要珍惜你的工作机会,Open your mind,安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