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儿,这时候来找母后,所为何事?”其实,她大概能猜到一点,方才听闻他与右相苏幕遮一同去了御书房见陛下。这会子来找自己,怕是陛下与觞儿说了什么吧?
“母后,父皇与儿臣提起娶妃之事了。”养成了凡是都与母后商量的习惯,夙郁惜渊也就没隐瞒直说了。
“哦?”皇后娘娘并无太多意外,花灯节将至,花灯节过后便是琼华宴,琼华宴上,皇上是定要为太子赐婚的。
毕竟,太子已是弱冠之年,成亲已经算是晚的了。以前,都是她不想让儿子娶太后的侄孙女,所以才借口拖着儿子的婚事。现在太后娘娘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她自然要赶紧张罗着为儿子娶太子妃。
毕竟,子嗣一事,对于储君来说,还是非常重要的。
“母后当真选中了苏家大小姐吗?”夙郁惜渊迟疑地问了一句。
母后凭什么认为,苏家大小姐会答应嫁给他?是父皇的圣旨,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没错,苏家大小姐是闺阁女儿的典范,又有右相这个兄长,她是最适合你的太子妃人选。何况,苏家大小姐容貌秀丽端庄,也不辱没了你。还是说,你对母后为你选中的这个媳妇不满意?”皇后娘娘点头,她为儿子的婚事,可谓花了多年的心思,自然不会弄错对象。
“儿臣没有不满,苏家大小姐是个极好的女子。只是,儿臣担心,右相会反感皇家赐婚。”这才是他最担心的问题啊。
“母后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皇后娘娘笑道,“你以为,母后没有万分的把握,会随便就让你父皇为你和苏幕帘赐婚吗?母后早就私底下找过苏家大小姐了,自然是征得了她的同意。何况,一个女子,想要让她心甘情愿地嫁给你为妻,与你相伴一生,难道还不容易吗?母后想,我的皇儿不至于连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都搞不定。”
如果是那样,也就太让她失望了。
“母后,父皇与您的意见一样。他说,为了避免引起右相的反感,让儿臣从苏家大小姐入手。”夙郁惜渊感慨,母后与父皇之间,虽然插足了许多其他女人,但是夫妻二人之间的默契,还是无人能及的。
“你父皇当真说了这话?”皇后娘娘讶然,看着自家儿子。
若是这话真是陛下说的,说明,他也对让渊儿娶苏幕帘为太子妃一事非常赞同。
右相势力逐渐增强,若是他的妹妹嫁入皇家,也可起牵制作用。再者,渊儿有右相的辅助,将来就算为帝,也不会让夙郁王朝毁在他手中。
“嗯。”
夙郁惜渊点头,父皇不仅说了这些,还提醒了他一定要时刻保持危机感。不过,后面的话,为了避免母后担心,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想要坐稳储君的位置,必定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兄弟相残,他有些心软,父皇是看出来了。
“渊儿,如今闻人家族回燕都,你的那些兄弟,说不定会有打歪主意的。你啊,凡事小心。”皇后鲜少过问朝政,但是,对于一些事情,她还真的了如指掌。比如,大皇子的野心。
“儿臣明白。”
另一边,闻人卿华已经顺利入住了西城刚刚修好的府邸。这座府邸,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挂上了“闻人府”三个字。
一看到“闻人”这个姓氏,许多人都恍然大悟起来。原来,百年之约已满,闻人家族要重返燕都了。
闻人家族与夙郁皇族的渊源,那是说不清的剪不断理还乱。
最终闻人家族与夙郁皇族到底是和好还是闹翻,还是,如同今日这般貌合神离,众人心下都在各自揣测着。
明面儿上,也只是当个热闹一样在围观。
闻人卿华的下马车,进府,不过短短几分钟,就为他在百姓中集聚了部分粉丝。
可不是吗,长相虽然阴柔了一点,却好歹是漂亮的。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看脸的世界。这下,燕都城又多了一批想嫁给闻人少主的女儿了。
闻人卿华转身进府时那邪美的一笑,俘获了多少女儿心啊!
可惜,他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
进府之后,闻人卿华第一时间便是招来手下,询问今日城楼上的人的身份。
“可是查清了?”他一进城,便有手下离开队伍去查那城楼之上的人身份了。这会儿,此人回来,他自然要第一时间问个明白。
“回少主,查清了。”来人跪在地上,恭敬地回答。
“是谁?”
“临家大小姐,临晚镜!”因为临晚镜根本就没想过要隐瞒身份,所以,他很轻松便查到了。
何况,临家大小姐手中的长日弓,可不止一个人认识。不过,素闻临家大小姐文不成武不就,竟然能拉开长日弓,并且箭无虚发,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是她?”闻人卿华猛然起身,眼睛睁大。
城楼上之人,竟然是临晚镜,那么,她是先用弓箭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又出现在他面前来挑衅喽?
临家的人,果然有种!先是给他下马威,再是挑拨他与下属,真是好样的!
“没错,是临家大小姐,她手中的弓箭,便是当年临家大少爷临晚照使用的长日弓。”长日弓的出名,不亚于穿云枪,都是出自穿云城的顶级兵器。
“长日弓,看来,她是替她哥哥来出气的。不过,既然我们闻人家族能杀得了临晚照,区区一个小女人临晚镜,又算得了什么?”
终有一天,他要把那把长日弓折断,来彻底羞辱临家。
“少主,我们要不要对临晚镜动手?”跪在地上的人问道。
“你以为,有了临晚照一事在先,临鼎天还不会吸取教训,派人保护他这个宝贝嫡女吗?”闻人卿华睨着地上之人,明显把他的提议没当一回事。
如果这个时候找人去杀了临晚镜,那不是打草惊蛇?杀不杀得了临晚镜是一回事,只怕,到时候临鼎天会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杀他了。就算,夙郁流觞拦着,都怕是不起作用。
“是属下考虑不周。”地上的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了自家少主不高兴。
“行了,你派人跟着临晚镜。”看来,临家大小姐与传闻中的判若两人,他自然要先了解她这个人,才好下手。
“是。”
说完,地上的人影一闪,消失在房间里。
闻人卿华冷冷一笑,眼底阴沉一片,又随即朝外面叫道:“来人,去把那个小野种带过来!”
“是,少主。”门外自然是有人候着的,这会子听自家少主一吩咐,立马就应声了。
没过多久,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被推了进来。
少年的脸有些婴儿肥,鼓鼓的腮帮子,脸上有些青紫的痕迹,身上穿的衣服也已破烂不堪。整个人,就是一被欺负的小可怜儿。
“又被揍了?”闻人卿华抬头,对上少年水汪汪的大眼睛,心里不耐烦滋生。
若不是姐姐临终的时候,把他托付给自己,他早就任由闻人家族的人把眼前少年玩弄致死了。
没有人,愿意养虎为患,留下仇人的儿子。即便,他也有一半闻人家族的血脉。
少年并未吭声,还是那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闻人卿华。
“你说你这么呆,怎么配做我闻人家族的子孙?不如,本少主送你回你真正的家如何?”他嫌恶地看着眼前少年,又是这副样子!
少年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亮光,只一瞬,又暗淡了下去。
回家,这个词对他来说,太过陌生。
☆、【079】披羊皮的小狼崽
回他真正的家?少年心下默默地想,他真正的家在哪里?或者说,他真的有家吗?
“怎么?说要送你回家还不高兴?”见少年没反应,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是满眼的迷茫,心下好笑。
临家自命不凡,觉得他临家的每个子孙都很优秀,就连最不起眼,纨绔风流的临家大小姐也能凭一己之力拉开长日弓,在燕都城外出尽风头。
怎么到了临晚照的儿子身上,就不管用了?优秀的血脉,他看这小野种是一点都没继承到,若不是那件事他也有份参与,都怀疑这小野种到底是不是临晚照的种了。
少年依旧没有反应,最后,闻人卿华弯下腰,凑近他耳边,低声道:“如果你乖乖听本少主的安排,本少主便将你母亲的牌位放到闻人家族的祠堂,并且,将她的遗物,全部还给你。”
终于,少年抬起头,与闻人卿华四目相对,然后,缓缓点头。
“把这个吃了。”说着,从袖口摸出一粒红色药丸,递到少年手心。
少年抬眸看他,闻人卿华只是勾了勾唇,笑得一脸无害,嘴里,却说着威胁之词:“若是不吃,刚才的交易作废。且,你想想霜华姐姐的奶娘,她可还在盼着你平安归去呢。”
他话音刚落,少年毫不犹豫地将药丸吞进了下去。然后,又恢复了之前的一脸呆象。
“阿荣,安排他,明日进入定国侯府。”
“是,少主。”带少年进来的下属恭敬地点头,把少年带了下去。
没过片刻,阿荣重新回到房间里。
“他有什么反应?”闻人卿华掀起眼皮,冷冷地问。
阿荣自然知道他问的是刚刚被带出去的闻人初静:“初静少爷还是和往常一样,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又被几个少爷揍了一顿,一阵奚落。”
“这么能忍?你说,他到底是真的呆,还是装出来的?”
“属下觉得,初静少爷心思单纯,许是二小姐早逝的缘故,他一直无人教导,在家族又无人搭理,只一味被人欺负,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可是,刚才本少主提出要把他母亲的遗物还给他,他竟然就答应了乖乖听话。”闻人卿华生性多疑,对于闻人初静,即便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他还是不会掉以轻心。
“初静少爷在九幽城的时候,也一直很保护他母亲院子里的东西。想来,初静少爷还是个孝顺孩子。”阿荣并不认为,闻人初静有什么心机,毕竟,什么都没人教,连大字都不认识一个。
闻人卿华目光一厉,看向下面的人:“阿荣,你一直帮着那小野种说话,本少主会以为你被他收买了。”
“少主明鉴,属下对少主绝无二心。”阿荣顿时被吓得一身冷汗,立马跪了下来。
谁不知道,家族中,最可怕的人不是家主,而是少主。说家主心狠手辣,那也只是在对付别人的时候。而少主,对付自己人,只要惹恼了他,他也未必会手下留情。今日东城门外的护卫,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行了,你有没有二心,本少主心中有数。至于那个小野种,你也无需担心。本少主只是送他回到他该去的地方,又不是要他去送死。”
再说了,他好歹也流了一半闻人家族的血脉,为闻人家族做些事,本就应该。
“少主,既然您怀疑初静少爷,为何还要派他去临家。万一,放虎归山呢?”虽然他觉得初静少爷是没有问题的,但是,那毕竟是临家。比起寡情的闻人家族来说,临家或许更会让初静少爷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家。
到那个时候,初静少爷真的还会乖乖帮少主做事吗?
要知道,虽然初静少爷的生母,是他们闻人家族的二小姐。可他的生父却是临家的大少爷啊。到时候,少主就不怕被反咬一口?
“你以为,本少主刚才让他吃的药丸是糖豆不成?他会乖乖听话的。”只要他一反抗本少主,那药,就会让他生不如死!
“少主的意思是,您刚才给初静少爷吃的是控心丹?”控心丹,是闻人家族对待死士用的。那药的用图,不言而喻。
“不错。所以,你不用为他操心。只要明日把他安排进入侯府便可。”
“可是,定国侯并不承认初静少爷的身份,安排他进入侯府,真的可行吗?”不仅不承认,在定国侯看来,这还是害死自家儿子留下的孽种吧?
说起来,初静少爷也够可怜的,在闻人家族,他是人人都可轻贱的野种,而在父亲家族人眼中,他又是害死父亲的女人生下的孽种。
“他不承认,临家就没有别的人了吗?”闻人卿华淡淡地睨了阿荣一眼。遇上这种脑子转的慢的属下,还真是令人心塞啊。
“别的人?少主是指临家大小姐?”那个胆子比天还粗的临家大小姐?
今日她在城楼上打了少主的脸,又射下闻人家族的家旗,不是胆子比天粗,还是什么?
在闻人家族有句话,宁可得罪家主,也不能得罪少主。而那位大小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不仅要得罪少主,还敢出现当众挑衅。
“看她今日出现在城门外为她哥哥出气的样子,显然很在乎自己的这个哥哥。而这小野种,好歹是她哥哥唯一的血脉,想来,看见小野种在闻人家族受尽欺凌,她不会坐视不理的。”
女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妇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