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周瑾心中越发畅快,唇角不由自主上翘,一双眸子星光闪闪,尽显主人得意之意。
屋外天光灿烂,屋内燃香冉冉,轻风微微带到身侧,萦绕不去,留下幽香浅浅。身边更有美人娇媚,周瑾只觉天光正好,恨不能时间留驻此刻永不向前。
偏生门外有人轻叩门扉,叫着“县君”说是有人送了急件过来,打乱了这一室清净。周瑾心中大为不满,将那写信的人在心中凌迟好几遍,方才觉得心头火气略退。
那信件依旧是靖王来信,时间上却比上一封差了五天,显见的这一封是一路快马送过来的。
拆开一看,靖王却已经是知道了林娇娘与周瑾两人的誓言,言辞之间多有不满,言道两人浪费了他的好意。半天不曾提起,热孝成婚对两人的危害,也不曾提起那周大夫人对两人多有不屑该受什么惩处。
面无表情看完,林娇娘只觉可笑,这样的父亲,又还不如没有。将信件递过去给周瑾看了,周瑾也是感叹:“虽然周瑾的父亲已经去了,可比起你,倒是幸运许多。不止生父疼爱,隔房的大伯也是偏宠。”
林娇娘不以为意,道:“周家上下就只有这一条血脉,自然偏爱许多。只是如今靖王所言,与周向荣所言不谋而合,你觉得,两人是否私下有所商量?”
周瑾点头称是,道:“靖王对周向荣多有顾忌,如今婚事已经走了一半,他也是破罐子破摔,无所顾忌。只是这件事说起来,却要让他们来求我们才是。”
见林娇娘点头答应,周瑾方才笑道:“既如此,那我就回去了。只是你这边可有什么好吃的,快些先拿过来让我填填肚子。”
林娇娘忍了笑意,让银红取了些点心熟食上来,看着周瑾风卷残云一般用过了,方才起身而去。
等到人走,她才让银红进门来收拾残局,银红早知她与周瑾独处一室,见了这桌上景象也不奇怪。只是到了夜里,私下无人之时,她却劝了一句:“姑娘,奴婢知道如今周少爷已是大有改观,姑娘信得过他。只是如今姑娘与周少爷毕竟礼未成,这般私下独处,却是不合规矩。”
她言辞恳切,眸光清澈,林娇娘心中叹。这般忠心之人,也是难得。于是含笑解释一句,周瑾来去无人得知,并不会影响。
银红听了,方才放心,脸颊微红地说一声歉。
林娇娘道:“何须如此。你是我最为信赖之人,你我之间,倒是无需如此小心翼翼。若是你觉得有什么不好,私下里找了机会,与我说一说。”
银红激动得脸颊通红,忙不迭地应了。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停灵十四天之后,周向华的棺材终于被送出城外下葬。周瑾做足了孝子贤孙的模样,哭灵摔盆一点不落,悲痛模样看得外人也是心中恻恻,不少人道,这周家的瑾哥儿虽然以前性子左了些,倒是个真真正正的孝顺人,想来以前不过是年岁小,不懂事罢了。
林娇娘听得这样的传言,心道,世人果然是容易骗,那做戏的,好处实在多。
冯婆子上前来,笑容满面道:“姑娘,老奴已经将东西都准备好了,姑娘可要来看看?有好些花儿,已经是要开了。”
原来,冯婆子自被林娇娘安置在外面,知道林娇娘必定是有所打算,也不敢说要回到林娇娘身边去。只是自个儿在府里头做惯了活,闲着被夏至伺候,却觉得百无聊奈。
思来想去,借着自己的手艺,开了一家花铺,专门种些稀奇的花,送到达官贵人家中去。这是个精细活,边城做这个的却不多,恰恰好让冯婆子占了个头筹。
如今这花铺子恰恰是要开张,特意请了林娇娘过来,想让林娇娘看看自己的活计。
林娇娘正闲坐无趣,得了冯婆子的邀请,也就乔装打扮过去了。
第44章
边城并不大,冯婆子的花铺子靠近城门,林娇娘从城中的驿站过去,不过两刻钟就到。
虽然门脸不大,但是冯婆子却打理得干干净净,门口摆了一盆玉簪,葱葱郁郁,花骨朵将开未开。林娇娘一见之下就心生欢喜,想要端回去。
冯婆子见状就笑:“姑娘喜欢,拿回去就是了。”
林娇娘一想却只能叹:“现在住驿站,却不好养花。等这边事情过了,再说罢。”冯婆子说着是迎了林娇娘进去,内里却别有乾坤,一个大院子,里面种了好几种花。
“这地方还是太过逼仄,养花都施展不开手脚。”冯婆子这样叹,夏至在边上笑道:“婆婆却是忘了,这里是边城。就算有些达官贵人家要花,也不会如京城里那般大量买。不过是买上一两盆,凑个趣罢了。”
夏至如今被林娇娘买了过来伺候冯婆子,脱离了靖王府那污浊之地,却觉周身都舒爽许多。今日她穿着一身翠绿色衣衫,头上戴了一根碧玉钗,耳朵上坠着同色的琉璃耳珰,面色红润唇边含笑,看上去清清爽爽。
林娇娘笑道:“夏至说得是,这边城终究是不及京城繁华。”
冯婆子于是笑起来,也说一声是。
两人对坐,夏至上前来倒了茶水,颜色青绿,清香扑鼻,里面一朵槐花花瓣完整,在水中绽放。林娇娘见了,笑道:“真是漂亮。”
“也是当初……学的手艺。”夏至含糊地说一句,笑着说:“如今借花献佛,姑娘不要嫌弃。”说着,又手快脚快地端上来好些吃食,都是用边城本地的食材新作的,看上去清甜可口。
林娇娘取了一块尝一尝,道:“夏至这手艺,开店也尽够了。”说完一招手,边上玉屏递上帕子搽了搽手。
夏至笑着谢过林娇娘赞赏,就退了下去。冯婆子看一眼玉屏,后者立刻识趣地笑道:“奴婢去找夏至说说话。”
等只有两人,冯婆子方才开了口,说起城中周瑾的表现来。
自周向华下葬之后,周瑾在城中口碑大增,又兼他自葬礼之后闭门不出,只请了几个和尚为周向华做法事,于是越发地就讨人喜欢起来。
冯婆子却只觉不安:“这周少爷,以前在城里头是狗憎人厌的,如今怎么去了一趟京城回来,就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居然也没有人觉得不对。姑娘,周少爷是你将来的夫君,你可要细细探查清楚才是。”
林娇娘心中暗自感叹她关心,脸上却笑盈盈,说:“回来的路上周少爷被一个下人伤到了头,大夫说,会有些微后遗症。”
冯婆子浑浊双眼眯起,却坚决地摇头:“江汉易改本性难移,就算是伤到了头也断然没有这样性情大变的。这周少爷身上定然有什么诡异。”
冯婆子这般铁口直断,却只能让林娇娘叹了又叹,轻声道:“婆婆,我倒宁愿是如今的周瑾。”
见冯婆子似乎要说什么,她脸上伸出手去按在冯婆子手背上,柔声道:“婆婆休要着急,且听我慢慢说。那周瑾以前是个混不吝的性子,斗鸡走狗横行乡间,城中说起来,都是骂声一片。更加上他屋里什么人都有,他本身又是不懂规矩的,我若是去了,只怕日子也是不好过。”
冯婆子嗫嚅一下,看着林娇娘坚定神色,又沉默下来,听着林娇娘继续说:“现在的周瑾,至少看起来是个守规矩的,又在人前立誓要散尽家中姬妾,于我是大好事。”
冯婆子听得抹泪,面现愁苦之色:“我可怜的姑娘。王府里哪个女儿不是嫁给高门贵族,只有姑娘,如今还在为那人不懂规矩而苦恼。都是被王府里那毒妇害的。”
林娇娘连忙劝抚,将冯婆子安抚下来之后,又听冯婆子道:“可姑娘,那周少爷如今的状况,会不会对姑娘有害?”对着林娇娘的视线,她有些瑟缩,但很快就坚定地说:“若当真是孤魂野鬼,会不会吸人阳气?”
林娇娘听得轻笑,却又听疯婆子道:“不如让老奴去探查一番,若当真是吸人阳气的孤魂野鬼,老奴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不让姑娘收到影响。”
心中微酸又暖,林娇娘柔声道:“婆婆,无需如此。如今那府上正在做法事,若当真是害人性命的孤魂野鬼,那些大师也不会这般置之不理的。”
冯婆子听了讪讪,道:“是老奴想差了。”
两人闲聊一阵,林娇娘方才神色一肃,对冯婆子道:“婆婆如今有了这个铺子,也好与官宦人家打交道。若是什么时候听到与周家有关的事,还请婆婆派了人告知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