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送了信过来,说着这件事,言辞之间却是有些不安。皇商这档子事,纵然是不知道多少人因为它而大赚特赚,也有那等因为皇商的牌子而被人强取豪夺最终家破人亡的。
夏至好不容易探听到这样的消息立刻就急急地送了信过来。甚至于为了让信走得快些,取了好些银子通过驿站的线路送过来的。
林娇娘得了消息,也是诧异,去问周瑾,对方也是一脸诧异。
“怎么会……”
他这样念了一句,也不多说什么,急急地与林娇娘告辞,似乎就要去打听消息。林娇娘见了,反而是怕他担忧,劝道:“也不必太过心焦,皇商的身份,也是好事。”
周瑾仿佛镇定了下来,说一声是,却又摇头,道:“毕竟比不得那些经年商家,花颜不过是出名不到一年,论理是万万不够资格做皇商的。”
林娇娘见他担忧,心中也是不安,却依旧是劝道:“不过是门生意,大不了弃了就是,就算是宗室那群人再怎么样,也不会对同为宗室的我赶尽杀绝。”
周瑾吓了一跳,瞪着她道:“怎地说出这种话来,说什么赶尽杀绝,日后可不要这样说了。”他柔声道:“你我以后要好好过日子的,这种不吉利的话,少说。”
林娇娘一时不防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一甜,回神的时候,周瑾已经是出门去了。
周瑾写了信给林继阳,让他去探听探听,到底是谁家传了消息出来,说花颜要做皇商了。信发出去,他皱着眉想,到底是谁做了这种事出来,当真是……
损人不利己。
天气渐暖,桃花将开未开的时候,京城里的消息终于是传来了。林继阳却是愤慨,原来,花颜在京中卖得热闹,一时之间不知道笼络了多少夫人小姐,惹得不少人分外眼热。
其中有一个宗室子,祖父那一辈,还有个皇子的名头,却一直不得喜欢,父亲又站错了队,如今到了他这一辈,这一房已经是没落了。
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是没落,也是旁人高攀不得的宗室。这宗室子自发现了自家在达官贵人当中并不能横行之后,也就缩着尾巴装安分,对着那些没有后台的,却很是嚣张。
花颜他早在大热的时候就盯上了,却还是耐心探查了半年,确认了背后确实没有什么大后台之后,就找到了京城里的掌柜,暗示了两句。
那掌柜的不敢做主,连忙将事情报上去,结果林继阳还未曾来得及将消息传递给周瑾,那宗室子就已经是忍不住动了手。
“真是……”林娇娘听了,都忍不住为那人的愚蠢而摇头。
“如今哪个宗室不是安分守己的,偏他还这般嚣张跋扈的……”
周瑾道:“这件事说起来也好应付,只是我心中却有些不甘。如今花颜就要做皇室贡品的消息流传了这么久,若是一朝不得选,那花颜的名声就差了一层。”
林娇娘问:“你待如何?”
周瑾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两步。他穿一身青蓝色长袍,长身玉立,面如冠玉,苦恼走动的姿势,也显得很是优美。
林娇娘托腮抬眼看他,心里面一片平静。
“娇娘无需担忧,此时交予我就是。”周瑾走了两步,回头就见林娇娘抬眼看着自己,那双眼睛澄澈清冽,仿佛无声地传达着主人的担忧,他连忙这样说了一句。
林娇娘却是失笑:“我相信你。”
一句话说得周瑾心中一暖,情不自禁过去握着林娇娘的手,道:“娇娘放心,我一定让那人受个教训。”
他的表情太真挚,一时间林娇娘都无法分清,他到底是真的情不自禁了,还是单纯就是为了过来握住自己的手。
既然周瑾打了包票,林娇娘也就短暂地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如今她的日子过得太过安逸,连京城里靖王的生日都是玉屏提醒了才想起来了的。“姑娘,生辰礼也该备下了。”
林娇娘听到这个,顿觉头疼。她与靖王当真是不亲近,再怎么装也是装的。若说以前在靖王府里还能因为就在靖王左近而做些吃食讨好下靖王,这隔着千山万水的,吃食也是拿不出手的。
想到这里,越发是头疼起来。玉屏见了她那副惫懒模样,也是含笑,轻声道:“姑娘,这边城还是有些土仪的,送回去,也不显失礼。”
林娇娘道:“这土仪,我可是想着过年时候再送的,如今送过去,过年的时候可让我送什么才好?罢了罢了,你先下去,且让我想一想。”
正为这件事头疼着,忽地如风进来,笑眯眯行了一礼,道:“姑娘,周大夫人来了。”
林娇娘也是一愣,她与周大夫人已经是许久不曾见过,如今怎么地对方却连帖子都不递上一张,就忽然上门来了?
虽然迷惑,口中却叫着快请。
两人在花厅落座,周大夫人已经是显得老了许多,一张脸上有了明显的皱纹,身上一件秋色的衣裳,越发显得皮肤发黄。
两人寒暄了两句,周大夫人就慢慢地说了来意,去年天气不太好,边城的收成不佳,周大夫人怕那些蛮子又闹事,特意来提醒林娇娘:“虽说如今边城已经有些年月没有战事了,但凡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况且,县君当初十里红妆名声在外,就怕有人盯上了县君。”
林娇娘不料她居然是这般好心地送了消息过来,一时沉吟,片刻之后方才脸上浮现出淡淡笑意,谢过了周大夫人。她和颜悦色,周大夫人也没有露出什么不好的表情来,与林娇娘说过了,也就起身告辞了。
临走前,盯着林娇娘那花般娇艳的脸,终究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县君可曾读过诗经?《卫风·氓》可谓是上上之作。”
送走了人,林娇娘想着她的话,却轻轻地笑了笑。
《卫风·氓》里的女子被丈夫抛弃,周大夫人用这首来说如今周瑾对自己忠诚,将来年老色衰了,却不知道日后又该如何了。
林娇娘却觉得,周大夫人说的,是她自己。
一时之间,不知道对她到底是同情还是厌恶。
因为周大夫人说了这样一个消息,林娇娘也忍不住问了问周瑾并平日里往来的几个官夫人,这边疆战事。
几个官夫人无一不取笑她太过担忧:“这边疆如今虽说还有战事,但不过是小股叩边,再没有那等打到边城来的事情。我在这边十来年了,都不曾发生过呢。”
周瑾说得更是直接:“无需担忧,边城如今虽然还有着边城之名,这些年却已经不是边城了。自陛下登基以来,边城已经多年不兴战事,汉人的地界,已经向外扩展了两百里有余。如今真正的边城,出了边城,还要走个好几天呢。”
林娇娘道:“既然是如此,那周大夫人何必来特意提醒我一次?”
周瑾一时也是想不明白,却依旧是放了两个人在林娇娘这般,若是有什么事,也能帮把手。
转眼就是三月底,京中新三年的皇商就要定下,那盯着花颜的宗室子已经就等对方上门来求自己,然后自己再去帮个忙。
孰料不等他再去敲打敲打对方,宫中却忽地传出消息来,太后赏了花颜的东西给太子妃。
消息一出,那宗室子立刻就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