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的刺杀来的蹊跷,又牵扯上了玉容公主,他心里总觉得有些异样。都是末家子弟,牵一发动全身,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很希望能和陛下详谈一番。但摄政王把展麟和他派到这里来,与其说是保护陛下安全,不如说是让他们来给陛下解闷散心。
这样一来,还是不要叨扰陛下的好。一则妨碍陛下养伤,二则也要避嫌。
所以,他把心事压在肚皮里,此刻只谈风月,不论国事。
陛下怕他们闷坏了,其实是说她自己闷坏了。末暧人小心思大,一瞥眼给展麟使了个眼色。
如今这两人也是不打不相识,虽然各自嫌弃对方,但伺候陛下这一块却是越来越有默契。收到这个眼色,熊孩子立刻嚷道。
“怎么能不闷。不过我们都担心陛下,也没有玩乐的心思。等陛下你的身体再好些,大家一起玩,人多热闹,开心!”
这话很无礼,但非得他这样的人说,才显得格外热闹畅快。
末璃一听就笑了,但又有些无奈。
“我这身体,还不知要养多少日子才能好。只怕等我好了,天都凉了。耽误你们了!”
这话说得,真够委屈。哪里是怕耽误他们玩,是怕自己没得玩吧。末暧心想陛下也跟个孩子似得,就把玩放在心头,一点也不想办正事。
不过抱怨归抱怨,她想玩,他就放在心头当大事。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谁说玩和正事不能一起办?他偏要既让陛下玩,又办好正事。
“也不是非得出去跑才叫玩。如今天热,谁乐意去太阳底下晒。这行宫里凉快,不如趁着凉意,我们举办一个茶会,大家品茶论诗,风雅一番。陛下既可以参加,也不会累着。”
他提议道。
一听这话,展麟头一个急。
“茶有什么好喝,苦苦的。陛下吃药还不够苦,你非得给她苦上加苦。还论诗,酸唧唧的,快别学那些酸儒!”
末暧气得瞪他一眼,酒囊饭袋,不可理喻。
骂展麟是酒囊饭袋,着实冤枉这孩子。他打小也是跟着夫子读书学习,写写文章做做诗,不成问题。怎么说他爹摄政王当年也是文采斐然,做儿子的不能学十成,有个两三成也是应当。
只是他从小跟着王爷到处跑,养出一副狂野的性子。后来被拘在王爷里收了点性子,但本质上还是更喜欢策马扬鞭,羡慕纵横沙场,梦想建功立业。
写文念诗,不感兴趣!
不过此刻是由不得他做主,末璃一听这建议,已经双眼一亮。
“好好,骊山风景秀丽,正该做些风雅之事才好。跑来跑去,太累了。大家喝喝茶,谈古论今一番,也是趣事。”
见她也有兴致,末暧打铁趁热。
“陛下说的正是。不过这茶会还得有个茶博士,由他领头讲古说道,气氛才好。只是我等愚钝,腹中羞涩,难堪大任。”
啊?还要有茶博士?茶博士不是专管倒茶的吗?还负责讲故事?她是一点也不懂。
见她茫然,末暧索性自己做主。
“我在王府时有两位好友,皆是博学有才的年轻之士。听说这二位也在骊山附近避暑,不若我写个帖子叫他们过来,给陛下解闷。”
末璃一愣,她又不傻,岂会察觉不到这话里的蹊跷。眯了眯眼,她淡淡一笑。
“不知他们两个身上可有功名,若是没有,只怕不好召见。”
五品以上才能面圣,平头老百姓可是见不到皇帝面的。
末暧也是微微一笑。
“他们二位都是世家子弟,祖上都有荫庇,虽无功名在身,但皆有分封,可以面君。”
嚯!这明显是有备而来嘛!末璃看着这人小心思大的博山郡公,也是颇为叹服。
看看,人家这才叫能干的人。
得了,既然都给她备着了,那就见一见吧。也不知又要搞出什么名堂。
“如此甚好,那此事就交给你办吧。我可只管吃喝了!”她道。
陛下接了招,末暧内心一阵激动,连忙按捺住,低头拱手。
“臣定不辱陛下所托。”
展麟侧目,瞧着他这个强壮镇定的架势,心里很不以为然。
这个末暧,心思多,小动作也多。父王叫他留心看着,他还真得好好看一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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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实现一个愿望!
末暧得了“圣旨口谕”,便立刻着手去办。当即写了两个帖子,命人送到山下,快马前去避暑别院送信,请两位世家公子前来伴驾随行。
两位公子接到帖子,便沐浴熏香更衣,一番盛装之后坐着马车前来。
面君之前自然是先要到他这边来碰碰头,取取经,免得在圣驾面前出丑露乖。
他也不避嫌,堂而皇之和两位好友见面。
这种事,避嫌就是惹嫌。摄政王耳目遍布行宫,只怕他和陛下说话的功夫,这些事就早已经传到了京城。
明知他是保皇党,却还让他来伴驾随行,想必王爷也早已经料到他会有“小动作”。敢放他来,便是准许他有“小动作”。既然王爷美意,他要是没有一点作为,反而是着相了。
两位公子都是京城世家子弟,一位叫王子弥,年方十七,乃是江东王氏之后。祖上出过三朝大司农和一位太师,父亲是外放江州使,二等肃静候。母亲封二等恭敬孺人,诰命在身。他虽没有功名在身,但世袭子爵位,亦可以面君。
另一位是叫李笑澪,年方十六,乃是关外李氏之后。先祖跟随过太宗皇帝,从武出身,封过安鹿公。太宗皇帝登基后,全家就迁到关内,弃武从文。祖父,父亲都入朝为官,家里子弟多读书入仕。父亲世袭一等安陆侯,嫡母封一等懿德良人,亦是诰命在身。嫡母膝下无子,他过继为嗣,承袭爵位,可以面君。
两位公子自然独属于保皇党里的青年才俊,末暧正是想要通过茶会把这两位才俊引荐给小皇帝。
而引荐这两位没有功名在身的年轻子弟,最大的意图就是提醒陛下——该开恩科了。自她登基以来,恩科已经停了整整一年。寒窗十载,天下读书人就等着这一年一次的科恩等第入仕。
一年不开恩科,读书子弟们就得白白浪费一年。人生苦短,青春转瞬而逝,大家等不起。
何况,陛下不开恩科,就没有天子门生。所谓天子门生,就是陛下的学生,朝廷认证的保皇党。
天下读书人谁不想当天子门生,这么多大好的资源不利用,太可惜了!
年轻人都想出头,陛下就该给大家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机会。
机会自然是好的,但给不给不是陛下说了算,还得摄政王点头。
可这事只要陛下点了头,他们底下人就可以去造势,不管摄政王肯不肯点头,先把这个势造出来。摄政王就算再能耐,他难倒还敢和天下学子作对?
当着天下千千万学子的前程,那就是历史的罪人。天下读书人手里的笔,都饶不了他!
理是这么个理!但两位公子心里也有疑虑!天子门生是荣耀,可要是这天子是个蠢蛋,那也怪磕碜人的!
小皇帝在外的名声一直不怎么样,摄政王又整天把她跟犯人似的拘在深宫里,外人只知道圣上体弱多病,是风吹吹会倒,路走走会摔,简直就是个水晶玻璃人!
又因为长于深宫妇人之手,连诗书学问也不好。基本属于文盲。
年轻才俊们个个都是饱读诗书,满腔壮志凌云,都想要一个远大前程。然而不得不跟随这样一个废物,心里多少有点不服气。
可谁让这废物点心会投胎,偏偏她就姓末。这是末家的天下,也只能是姓末的当皇帝。可要能选,二位才俊还不如推选博山郡公登基,至少文武双全,看着还像个样子。
这话一出,被末暧重重训斥。
读书人念了几本书,会绉几句诗,就真以为自己可以妄议天下?胆大至极,狂妄之极!这种心思,最好给他收起来,永远也不要表露在外!
天命所归,岂是凡夫俗子能左右?天命落在陛下身上,那她就是真龙天子!
何况陛下好不好,他可比这两位清楚的很。
可二位公子嫌弃陛下,他也是无话可说。因为平心而论,陛下还真是……文不成武不就,没啥拿得出手。
然而他就是见不得别人嫌弃陛下,故而告诫这两人。
“不要小瞧了陛下。若真是个没用的,也走不到如今。摄政王能容下她,便是她最大的能耐!”
虽然,对这个能耐,他也是真心觉得别扭。
这话一出,叫二位公子顷刻沉默。是啊,若是真没用,也不能走到如今。
悖逆太子能耐大,文成武就,结果如何?王惠妃的儿子能耐大,天资聪颖,外戚当道,结果又如何?皇宫里的金枝玉叶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比十七皇子能耐大的多了去了,可留下来有命当皇帝,一当到如今的,却只有她一个。
陛下没用,可陛下活下来了,活着登基,活着当了一年多的皇帝。怎么看,摄政王都是一副还能继续容下她的姿态。
这就是天大的本事了。
想通了这一节,两位公子对陛下是肃然起敬,再也不敢心生怠慢。各自拱手对末暧深施一礼,诚心道。
“我等受教了。郡公勿怪!”
末暧伸手将两人扶起,正色道。
“你们见了就会明白,陛下的的确确是个有道明君。你们读圣贤书,就该明白,明君难求。陛下势单力薄,正需尔等助她一臂之力。不管是为自己,为前程,为天下,为家族,机会在眼前,万万不能错过。”
是啊,机会在眼前,谁又能轻易错过!
*
天一黑,宫女太监们就忙活开了。
怕屋子里闷,这茶会就摆在院子里。地上铺了红毡,沉甸甸的实木几案依次摆列。当中自然是御座,末璃伤痛未愈,御座上摆了许多绵软的靠枕,还铺着一层厚实的软垫,怕闷着热着,软垫上又盖了牙簟。搞得整个御座花团锦簇,一团锦绣。
为了活跃气氛,下首的桌案都拼在一起,围成一圈,对着御座的地方自然是个缺口,免得冲撞圣驾。
听闻赖小将军也在行宫里养伤,自然不能把他忘了。
临时在京城的摄政王又插了一位,乃是在行宫里负责给殉职的将士们超度祈福,顺便帮忙医治伤患的祗垣寺高僧澄净法师。
在一个凭风弄月,舞文弄诗的茶会里无端端塞进一个和尚,端的是煞风景。末璃怀疑展万钧就是不想让她痛快,故意恶心自己。
然而等这位澄净法师登场,方才叹为观止。
这年头,连当和尚都要这么帅,果然是一个看脸的世界啊。
大和尚太帅了!真正的帅哥就是要这样经得起发型的摧残!十七八的大好年华,大光头,赤色粗布祖衣,脚踩一双同色布鞋,造型堪称埋汰。然而天生丽质难自弃!不说轮廓分明的五官,修长挺拔的身姿,但说张嘴那一口醇厚的男神音,直接能让人耳朵怀孕。
这样的声音传法布德,那个善男信女敢不服?直接说服你!
更绝妙的是一双玻璃色瞳孔,真当得起似水澄净四个字。
妈呀,还是个混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