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云不以为意,微笑着告别:“小僧告辞!”昭平公主今天晚上怕不是要睡不着了。
周蓝儿端丽温和的面容在转过身后就沉痛了下来,心里的怒恨油然而生,楚国当真是欺人太甚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遭受这样的屈辱!
这份屈辱与其说是国师给的,还不如说是楚国给的!
只要楚国和周国未决裂,她的身份在楚国,理应没有任何人敢轻视她,但是,从一开始,她就不曾得到任何尊重,而今天,更是奇耻大辱!
堂堂周国昭平公主,堂堂战王妃,竟然与一个不是她丈夫的男人同进同出同一辆马车,而宫中和王府竟然都视而不见且视之为理所当然,他们视他昭平公主为何物?
她甚至不用去怀疑,若是蓝云真对她有非想之份,以楚绝对他的宠爱,楚绝恐怕会毫不迟疑的将她视作可任意践踏的女子将她双手送上,而楚国皇帝也必然会像现在装聋作哑。
她,周蓝儿,是周国昭平公主,绝不是楚国任意可践踏的女子。
“公主……”小豆见她沉痛的面容,有些胆怯。
秦恒看着她越发挺直的背影,始终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这才有了变化,心里沉痛也愤恨更自责,楚国根本没有诚意和周国结盟谋和。
回到内苑,刚进房,金姑姑就焦急的迎了上来:“公主,您怎么现在才……回来。”
金姑姑责怪的话语也在看见周蓝儿沉痛凄凉的面容时缓了下来,心里顿时凉透了,昨天她就不明白公主为什么会答应国师相邀,这传出去败坏的只会是公主的声名,日后楚国绝对会以此为话柄拿捏公主,谁也不会将错记在主动来招惹一国之王妃的国师头上的,公主不可能连这一点都看不透啊?
周蓝儿在书桌坐下,静坐了很久,才冷声道:“笔墨侍候。”
“是。”小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公主,什么话都不敢说。
“公主……”反倒是金姑姑迟疑了起来:“公主可是三思,这……”
周蓝儿冷眼看她,什么话都没有说。
金姑姑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心里一寒,不敢再出声。
“本公主可以不计较屈辱,可以忍气吞声,但是金姑姑,我大周国虽不敢自称天下之一强国,但也绝非是任人欺凌之国,楚国今日可欺我辱我,明日就会欺我大周辱我大周,父皇一世英明,岂能被本公主自以为是的成全而日后悔痛不及?”
如果在今天之前,她还有迟疑犹豫之心,那么现在,她只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周国,将在这里遭受的一切向父皇禀明。
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是为了让父皇明白,在父皇答应应承楚国求亲那一刻开始,周国在楚国就已经失了尊严。
她将一切禀明,不是要父皇做出决择,而是要上谏言。这又何尝不是楚国在试探周国?
徜若她息事宁人,那才是愚蠢至及,祸国殃民。
写好信,盖上她的印章,周蓝儿亲自密封好:“宣秦侍卫进来。”
金姑姑欲张嘴,周蓝儿眼色一厉,金姑姑不敢再出声。
秦恒走了进来,恭敬行礼:“秦恒参见公主。”
周蓝儿将信交到他手中:“将信送到秦二将军手中,以军情之奏八百里加急上奏回京,直接呈给父皇。”
秦恒抬头看着她,郑重的点头:“是。”他一直都懂她,知道她为什么要答应国师的邀约!也知道她心中所思所想。
皇宫,御书房。
正在与楚鸿下棋的人是靖王,眼见着这一棋局进入败局,靖王锁眉深思,还是不得要领破解。
“朕终于能将王叔困住,甚有成就。”楚鸿接过小莫子新沏好的茶,愉悦开怀。
靖王执着棋子盯着棋局老半天都想不出招来,只得将手里的棋子搁下,接过太监递上的茶,轻啜了一口,笑言放弃:“输了。”
“王叔这就放弃了?”楚鸿面含笑意,对靖王,他还是很敬重的,平日里靖王很少进宫,对朝中政事从不过问,今日却突然进宫专程来与他对奕,自然绝非只是对奕如此简单了。
靖王看着棋局哈哈大笑,若有所指的道:“皇上事事了然于心,臣又何必多此一举?”既然皇上还是那个皇上,就算有些杂事,皇上也依然可以处理得好,不会失了分寸,他的来意他也明白,他也无需多说不是?
不过……提醒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臣今日进宫,皇上想必心中了然。”
楚鸿点头:“王叔来意,朕已明了。”
“虽说皇上明了,但臣有一句话不得不说。”
“王叔但说无妨。”
“皇上和战王都绝非没有分寸之人,臣心中明了,但还是想来提个醒,还忘皇上勿怪。”这战王妃毕竟身份非比寻常,这国师竟然不顾男女之别前去相邀,实在是太过放浪形骸了,周国要追究起来,这就是楚国理亏了。
楚鸿面色有些严肃:“王叔放心,朕自有分寸,战王也自有分寸。”
靖王见他如此,心里也放心了:“皇上心中清明,臣就放心了,臣告退。”
“王叔。”楚鸿叫住他。
靖王讶异回头:“皇上可还有事?”
楚鸿面色缓和下来,轻笑道:“阿毅那小子有好身手,朕打算让他跟着七弟磨练成将,不知王叔意下如何?”南征北战,少不了大将,既然阿毅有才能,他怎会错过。
靖王听闻此事,面色为难下来,有些难以启齿:“这……”
楚鸿又道:“朕知道王叔在顾虑什么,朕会召阿志回京。”
“既然如此,那臣亦无异议。”他膝下只有两子,长子楚志已在军中为国效力,这次子……哎,不提也罢,这样于他也许是最好的出路,也断了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送靖王出宫时,小莫子也得到了国师留宿战王府的消息。
小莫子战战兢兢的将这消息禀报,楚鸿而色怔然了一下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挥手让小莫子退下。
战王府,清波院。
暖阁里,蓝云懒洋洋的半躺在软榻上,有一下无一下的抚着雪狸茸茸的白毛,眼皮半遮半敛的,似乎快要睡着了。
楚绝走进来,看到这样一幕,冰冷的眸瞳霎时柔化了下来,拎起榻上的锦被替他轻轻的盖上。
“我没睡着。”
“嗯,我知道。”
蓝云半阖着眼懒洋洋的道:“我不想出去,让人把饭送进来,你陪我一起吃吧。”
“好。”楚绝二话不说,转身出去吩咐了一声。
不消片刻,热气腾腾的饭菜就送了过来,全素,一眼明了。
暖阁内暖意融融的,让人骨头都似乎懒了起来,蓝云一时懒得起身。
楚绝见他如此,走出外间端来一张小桌几放在了榻上。
蓝云扬眼斜睨他转身又从外室端来一盆温热的净水放在桌几上。
楚绝看着他,见他半天没动,迟疑了一下,问道:“你要我帮你洗吗?”他倒是想,但是又担心他不乐意。
蓝云没出声,慢吞吞的坐了下来,净水,再接过他递上的贴子擦拭着水渍,抬眼看他,明眸微动,却又似乎是漫不经心的唤他:“楚绝。”
听他他唤他,楚绝面色无波,眼神却柔了,他喜欢和他独处,因为偶尔他会唤他像现在这样唤他楚绝。
他从来不觉自己的名有好听,但从他口中说出来,却觉得动听无比。
蓝云淡淡垂眸,淡淡出声:“如果……我让你必须在我和楚国之间选一个,你会如何选择?”
楚绝怔住了。
……
转眼间,就进入了一年之中最后两天的日子,京城处处都是浓浓的喜庆年味,张灯结彩辞旧迎新过大年。
信阳茶楼,却很冷清,平叔和小虎子一家都回家过年去了,半大不小的茶楼只剩下宁青一人。
不对,还有蓝云和法空,两人在初暮临近时分从战王府来到信阳茶楼赴约。
一楼大堂内桌凳都收了起来,显的有些空荡荡清冷冷。
二楼宁青住的厢房却另有天地,烧着取暖的暖炉和火盆,用的都是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的上等无烟炭,整个房间内都暖意洋洋的,不比大户人家的暖阁差。
而厢房门此时正敞开着,厢房外面大堂里放着两个火炉子,一个煮着汤,一个将准备好的饭菜保着温不让其冷掉,桌上放置着一系列餐具厨具。
蓝云在其中一张桌子前坐下,双手托着腮,极兴味的看着:“没想到宁大哥还有这一手。”
宁青微笑:“云弟不知道的事多着呢。”看着汤的火候差不多了,他盛了一碗汤送到蓝云面前。
蓝云看一眼,挑眉看他:“香气扑鼻,色泽莹亮,就不知道味道如何了。”
宁青笑而不语,径直转身忙活着。
蓝云轻喝了一小口,挑了挑眉,赞道“味道很好。”
连同法空一起,三人简单却又隆重的吃了小年夜饭,等到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天色也完全黑沉了下来,且外面还起了风。
“宁大哥,不会只是请小弟前来,亲自为小弟做一顿饭吧?”回到厢房,蓝云在临窗的软椅上坐下来出声道。
宁青并没有在往常的位置上坐下来,而是走到一旁,取出一物,将其粗布套解开。
蓝云惊讶的看着粗布掀开后那惊世之物,金光灿然,夺人呼吸,就连自认为泰山崩于眼也面不改色的她不得不赞叹这巧夺天工之物。
宁青看他一眼,微微一笑:“玲珑是我此行外出唯一携带之物,别看它金光灿然,其实并非金质,只是因为表面浇了一层薄若蝉翼的金汤,内质实为凤木精雕而成,琴弦看似是金丝线,但并非只是金丝线,无论是琴身还是琴弦都刚中带柔,极有韧性。”
蓝云坐着没动,看着他,眼睛里的讶异退去,平静的看着他:“宁大哥,这是何意?”
“我与云弟相识一场即是缘,云弟且又天赋禀然,为兄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错过云弟这个徒弟实在是有些可惜,所以,徜若云弟你依旧想学玲珑百心曲,那么……”宁青淡眸淡容看他:“就此刻拜我为师,我授你玲珑百心曲心法。”
蓝云坐着没动,看着他,目光并不见激动,反而越发的冷静和平静:“宁大哥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宁青轻抚着玲珑,淡声道:“尘缘未了,心魔难抑,亦唯有像云弟此般立地入世。”
☆、140概不退换
蓝云低头思索着,这无疑是天上掉陷饼,不过,天上掉下来的陷饼伸手就接着吃,会不会风险大了一些?
虽然她很想有一技傍身,可这宁青?
老实说,她对他还是有些忌惮的,她可不希望拜他学师后,就得承担某种意义上的义务。
“宁大哥就没有别的要求?例如说若是拜你为师,小弟将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和义务?”
宁青不意外蓝云这样显得似乎有些不识抬举的反应,轻笑:“没有。”
“那缥缈虚无门下,亦无门规什么的?”蓝云挑眉再问。
宁青眉眼飞斜,并不见恼怒,反而有些丝丝笑意:“没有。”
本来门规是有的,缥缈虚无门下弟子不得下山入世,可这一门规,他娘已经违背了!而不得随意将心法外传,在他看来,也将不会造成任何负担。
玲珑百心曲并非人人都能练就的,心法固然重要,但并非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看悟出来的造诣。
如果他不是已经悟到了精髓,纵使他将心法传授于他,于他而言,也不过是水中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