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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凝湘坐在囚车内,双手紧紧的环抱着自己,全身颤抖着,不停的告诉自己,她只是在做一个恶梦!
梦醒,就没事了,只是,她要如何做才会梦醒?
听着外面的哭嚎声,施济面无表情,他以眼色示意,身后的几名太监上前,其中一名太监手里端着托盘,托盘里是满满一盘子的白绫。
“奴才恭送玉妃娘娘。”
齐声说远后,也不等玉妃回话,就径直架起瘫软在地上的玉妃往后堂走去。
“不,母妃,你们这些狗奴才,放开……”
施济再度打了一记眼色,身后另外一波太监上前,端着赐酒。
看着他们靠近,二皇子崩溃的摇头:“不……不……”
“奴才恭送二皇子。”几名太监逼近嘴里说着恭敬的话,面色却麻木冷漠。
二皇子看着被送到他面前的酒,疯狂的扑上去想要打翻它,却被两名太监死死的架住,两人驾轻就熟的扳开了他的嘴,另外一人强硬的灌了下去。
“不……咳……咳……不……”
三位协查大人看着眼前的一幕,如同被水里捞出来的人,匍匐在地上浑身颤抖着。
顾凌跪在一旁,低着头,谁也看不见他此时的神情,可匍匐在青石砖上的修长双掌却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大皇子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无悲无痛无苦。
施济看着神情冷漠的大皇子了,眼里闪过一丝异波,并没有让身后太监上前,而是亲自斟酒,亲自送到了大皇子面前。
大皇子低头看着被送到他面前的酒,眼神似乎有些迷茫,却还是慢慢的抬手接了过来。
好半响,他才低低的出声:“施公公。”
施济恭敬弯腰:“是。”
“劳烦你转告母妃,让她不必为小王伤心,离开,对小王而言,反而是解脱。”
“奴才定会转告梅妃娘娘。”施济道。
大皇子笑了笑:“小王还有一句话想要转告父皇。”
施济一愣,但还是道:“大皇子请说。”
“尽管他是大元国历史权力最集中,实力最强霸的帝王,可是除了皇权,他的生命里就只剩下残忍、冷血、暴虐、寡绝,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不敢真正臣服于他的主要原因,他,真的成功了吗?”
施济听着大皇子的话,额头上微微冒冷汗,大皇子他……
一旁的顾凌听见大皇子的话,毅然抬头看向大皇子,心里有些刺痛,这一场杀戮里,大皇子何其无辜?皇上竟然牺牲他,虎毒尚且不食子,这样的帝王,真的是个称职的帝王吗?
……
天阴沉沉的,满天是厚厚的、低低的乌云,完全遮盖了碧波蓝天。
寒风呜呜地肆虐着,仿佛握着锐利的刀剑,能刺穿严严实实的窗柩,穿透暖炉散发出来的热气,寒到了骨缝儿里。
仿佛连日来见到的艳阳天只不过是人们的幻想,在阴沉沉的乌云和寒风的摧残下,视线之内的一切都似乎变了模样。
京城的天,一夜之间又回到了寒刺骨。
顾凌喝的微熏抱着一坛酒来到了半坡园。
“青云兄,陪我醉一场。”
廖青云看着他,无声轻叹一声:“顾兄,不是你能力不够,而是……人心太狠!”
他能理解顾兄的郁霾,这样任意被人摆布的棋子感受对于从未受过挫折的人来说,感觉并不好受,顾兄只身一人上京,足以说明他的自信甚至自负,这样的结果对他而言,是不小的打击。
顾凌灌了一口酒,神情有些颓废,皇上和幕后之人都视人命如草芥,皇权之争向来残酷,他知道,可是他以为自己能游刃有余,可是当他真正置身入局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太过自信,他以为的真相真理其实统统不重要。
因为结局一开始就注定了。
“难怪你只愿意与死人为伴,从不愿意轻易卷入宫中案件,这些日子我发现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以为一切都能够掌握,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只不过是白费心力。”
廖青云接过酒坛子猛喝了一口:“顾兄何必妄自菲薄?”
“呵呵,我知道青云兄想说什么,至少我没有被牵连是吧?”顾凌低低的笑出声来:“可是我却连自己是究竟是通过自己努力脱身的还是……别人赐予的的都分不清楚。”
廖青云沉默,然后道:“顾兄,你醉了。”
“我没醉。”顾凌抱着酒坛子咕咚的灌着酒,直把一坛子酒都给见了底,突然狠力一砸。
清脆粉碎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廖青云视若无睹,面容表静的看着顾凌。
“我倒要看看那幕后之人究竟是谁?”顾凌一字一句缓缓说道,他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他逃避,更或者,现实已经不容许他逃避,除非他能证明那幕后之人不是怀王,否则顾家依旧处于风雨飘摇中。
廖青云眼神微闪,幕后之人究竟是不是怀王?他也很是好奇啊。
……
梅妃站在高高的宫阶上,遥望着四周的张灯结彩,神情迷茫而惘然,在这座皇宫里有谁会在乎她丧子之痛?
因为是被皇上处死的,所以她连缟素都不敢,还要鲜衣锦服,强颜欢笑的看着宫中喜庆的大年。
再过两天就是除夕夜了,又是一年中最大的宫中大宴。
也许在那个男人眼里,世间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无心无情,所以在他牺牲了她的儿子后,她这个做母亲的连悲伤的资格都没有。
“今天风大,姐姐怎么还站在这里吹冷风?”
梅妃定了定神,这才看清走上来的人是宁妃,她勉强笑了笑:“妹妹怎么来了?”
宁妃看着一夜之间两鬓冰白的梅妃,心有戚然,什么话都没说,上前紧紧握紧了她的手,她知道梅妃心里有可能对她恨之入骨,可是天地良心,这件事真的与她无关。
梅妃心里刺痛,瞬间红了眼睛,挣脱开了她的手。
宁妃也不以为意,与她并列而站,看着皇宫里张灯结彩的喜庆气氛:“后宫每年大年事宜都是由我们四姐妹共同打理,如今又是一个新年,却已是物是人非了。”
梅妃冷然:“妹妹又何需如此?”
“我知道姐姐自是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以为京城关于大皇子的谣言是我在散播的。”
“难道不是吗?”除了她还会有谁?良妃被贬,单妃势单力薄,除了宁妃谁还有这个能力?总不能是尸骨都已经无存的刘后吧?
宁妃眼底有些受伤,但还是说道:“无论姐姐信与不信,妹妹我问心无愧。”
“谁知道呢?”在这宫中,就如佑儿所言,谁是人谁是鬼谁又分辩的清?想到佑儿,梅妃心一痛,不知道风干多少回的眼睛又再度湿润起来,她的儿子……
与此同时,湮冷宫,归佛殿。
顾太妃今天没有礼佛也没有念经,她只是跪立在佛像前遥望着佛像怔怔出神。
兰嬷嬷捧着魏公公差小太监送来的布匹走了进来。
“兰嬷嬷,去请无忧公主过来。”顾太妃突然道。
兰嬷嬷心里微讶:“小姐?”
“去吧。”顾太妃淡淡的道。
兰嬷嬷嘴唇蠕动了几下,却只是道:“是”
玉珠听闻顾太妃有请,心里有些吃惊,忙走进内室对正在看书的元无忧禀报。
元无忧翻书的动作一顿,而后慢慢的合上了手里的书,起身站了起来,玉珠取出披风替她系上。
兰嬷嬷把元无忧领进之后,默默的退了出去。
顾太妃跪伏在佛像前,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元无忧在她身旁的团莆上盘腿坐了下来。
久久,顾太妃才慢慢的直起了身子,看向元无忧的眼睛里布满着血丝,预示着她曾经的挣扎。
元无忧朝她轻颌首行礼:“娘娘安好。”
顾太妃的声音暗哑低沉:“答应我一个请求。”她用了一个请字。
“娘娘请说。”元无忧微笑道。
“过继我儿,侍奉膝下。”
元无忧挑眉:“如果无忧没有记错,十王叔今年才二十一岁吧?”
过继?以侄女为嗣?这倒确实是个牵制她的好办法,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叛逆要是失败了,通常都是诛九族的,要放怀王身上,诛九族是不可能,但怀王一府满门抄斩是必定的,她这个正儿八经过继的子嗣严格说来就是正统血脉,必死无疑!
“你不愿意?”顾太妃眯眼。
元无忧笑:“不,无忧乐意,只是娘娘不认为命无忧为十王叔谋娶一位王妃,子嗣来的更为纯正?”
顾太妃淡漠的收回目光:“你答应了就好。”
元无忧笑了笑:“看娘娘心神安定,无忧也甚是放心了。”
顾太妃双掌合在一起三跪九叩大礼,拜后完,她才亲自捻香递给无忧。
元无忧笑着接过,对着佛前三拜之后才对着顾太妃三跪九叩行礼,顾太妃受了她的礼。
一切完毕后,两人才又回归到了最初的局面,顾太妃参拜佛,元无忧盘腿坐在团莆上。
看着青烟缭绕着的佛前,顾太妃有些失神:“你可知道死了多少人?”
“嗯,和预计的差不多。”
“心里就一点儿都不感到愧疚不安吗?”
元无忧微微一笑:“为什么要不安呢?”
顾太妃注视着她半响,幽幽轻叹了一声:“去吧。”
元无忧朝她恭敬行礼后,走出殿堂,守在外面的兰嬷嬷见她出来,眼神很复杂,却还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奴婢参见郡主。”
站了屋檐下的玉珠听见兰嬷嬷的话后,惊讶的看向了她。
元无忧无声一笑,:“兰嬷嬷请起。”倒是有了意外收获了,比起无忧公主,这无忧郡主可要来的自由多了。
看着元无忧主仆离去的背影,兰嬷嬷轻叹一声回到了内室。
顾太妃跪坐在佛前,怔怔的看着手里之物,兰嬷嬷定睛一看,发现那赫然是金牌后,瞬间泪湿眼眶,这块赦免金牌又何尝不是小姐的希望,如今却要……
顾太妃飘忽一笑:“兰嬷嬷,后天的宫中年宴,你带着我的请奏书和此物去见当今皇上。”
“……是”
主仆二人走出归佛殿,远远就看见一人在前面跪伏着。
“公主。”玉珠轻声道。
元无忧脚步从容的走过去,立在那跪伏之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