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喜道:“来得好,我正愁这件事,晴雯的哥嫂、芳官藕官等人的干娘,哪一个是好东西?尤其是芳官等人的干娘,拿了芳官的月钱,连洗头都先叫自己女儿,让芳官用剩的,可见其心之腌臜狠毒。这一回都出去,不知道她们拿着芳官这些人怎么解气呢。有了这个,我就叫茗烟替她们销了,再送她们回家乡找父母去,不必留在这里任由干娘做主聘嫁。”
茗烟在一旁听完,之前已得宝玉十分机密的吩咐,此时亦明白,忙接了麝月打叠好的东西和宝玉递来的金银锞子卖身契等物,悄悄地从后门溜出去料理。
袭人阻止不及,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苦笑道:“二爷如此,岂不是说对太太不满?”
宝玉道:“放心,都是打发出去的,没叫进园子里,哪里就是说我对太太不满了?不过念着旧情,略安排些。只要你们不说把晴雯的东西送还给她,太太就不会知道。”
袭人听了无话可回答。
茗烟去衙门销了晴雯等人的卖身契,另办了新户籍,因拿了银子打点上下,办下来倒快得很,住址就是黛玉留给宝玉的那所宅子,亦将晴雯的东西放在宅子里叫看门的老婆子收拾摆设,然后去晴雯家里接了她过来养病。
晴雯的哥嫂便是多浑虫和多姑娘儿了,两口子都不管这些事,闻得茗烟另有地方安置晴雯,又拜托不叫别人知道,他们不想养活病怏怏只有贴身衣服穿回来的晴雯,都应了茗烟的要求,别人问时都说晴雯没命做良民,竟一病死了,这是晴雯叮嘱的原话。
然后茗烟再去找芳官藕官蕊官一干人等,她们得知宝玉的安排,又惊又喜,无不愿意,打叠行李就说回家乡找父母去了,有茗烟在跟前看着,那些干娘纵使不愿意,也只得依从。
这八、九个女孩子没想到自己能脱离干娘的毒手,虽没了从前几年的月钱,到底铺盖衣服都带了来,也落得了个平安,遂凑在一处,围着晴雯又哭又笑,芳官含泪道:“好姐姐,你快快地养好身子,咱们就等姐姐来带咱们了。”
晴雯挣扎着,气喘吁吁地道:“放心,死不了。我得好好地活着,不能辜负了宝玉的这一番安排,咱们都好好的,瞧着那些害咱们的人怎么一个下场!”
几个女孩子狠狠点头,晴雯骨子里有了生气,次日就轻省了些,再节食服药,渐渐好了。
宝玉暗中过来探望一回,不等他提议,晴雯病愈后就带诸位女孩子们做针线卖给附近的绣庄,尤其是她的针线极好,得钱不菲,并不是一味坐吃山空。随后她们又跟守门的婆子学洗衣服做饭,虽然起先姊妹们弄得灰头土脸,但是慢慢儿地都会做些简单饭菜了。
宝玉欣慰道:“看到你们这样,我就放心了,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打发婆子去后门找茗烟,我知道了自会帮你们一些,就是别叫府里知道了,我也瞒着老太太太太呢。”
晴雯笑道:“二爷放心罢,我们定会好好儿的。”
忽有一日在她卖针线时偶遇了那年宝玉因枫露茶打碎茶碗而被撵出去的茜雪,早已嫁人生子,姊妹二人顿觉恍如隔世,唏嘘不已,日后常来往,相互帮衬,且是后话此时不提。
宝玉离了晴雯等人的住处回家,去找惜春,谁知惜春不在家,守着门的入画说道:“姑娘去找琏二奶奶了,不知有什么事情。”
宝玉听了,转身离开。
入画望着宝玉的背影,想起园子里的腥风血雨,王夫人继怡红院晴雯四儿芳官等人后,又赶走了贾兰新来的奶娘,又搜检怡红院,自己这边私藏哥哥递过来的金银锞子等物叫人得知该如何是好?忙趁着惜春不在家,悄悄地叫人通知哥哥,托人按原先的方法带了出去交给他,幸喜不曾被人发现。
却说宝玉到了凤姐门前,才要抬脚进去,偏生贾母打发丫头来叫,唯有先去上房,意欲回头再将晴雯安好等事告诉凤姐,好放心。
凤姐在屋里听说宝玉来了又离开,并不放在心上,对惜春道:“好妹妹,林妹妹走时最放不下你,你那哥嫂是什么样的人物,不必我多说,只好我来操心妹妹的终身大事了。二妹妹即将临盆,三妹妹进宫待选,下剩妹妹一人,妹妹有什么想法?”
惜春默默听着,脸上不悲不喜,等听完,忽然道:“前些日子甄家被抄,那么些罪名,嫂子说,咱们家将来如何?”
凤姐一呆,问道:“妹妹是什么意思?”
惜春仰脸看了一会雕梁上的灰尘,回头望着凤姐,极冷静极淡定地道:“我如今才算想通了哥哥嫂子将手里大头的房舍地亩东西都给林姐姐带出阁的用意。咱们这些人家,向来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甄家既败,咱们家岂有逃脱的道理?不见得罪名就比甄家少。这边府里尚且如此,何况东府?名声又那样,臭不可闻。因此,不知将来如何,竟是别带累了人家。”
凤姐惊讶于惜春的敏锐,想到宁国府贾珍素日的为人,确实当得起臭不可闻四字,不禁笑道:“听你说的什么话,难道娘家败了的女孩子就不能说亲嫁人不成?什么带累不带累,谁又能保证男家一辈子荣华富贵?万事不能多想,多想就是吓着自己了。就像才嫁给甄家甄宝玉的章家小姐,当时得意非凡,自以为得了富贵,现今如何?竟成了犯官家属。作为女孩子,出阁了只要娘家不犯谋逆大罪,不拘犯了何罪都牵扯不到你们的身上,牵扯不到你们,牵扯不到你们夫家,嫁进来的则不同,向来是随夫家获罪。”
惜春却道:“纵如此,我依旧不想着议亲,二嫂子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横竖我哥嫂都不催促。人家好好的说不定能说一门不犯事的亲事,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何苦找我这样的人,将来娘家获罪,那些罪名如影随形,一辈子抬不起头。”
凤姐又笑又叹,道:“怎么性子反倒这样左起来了?你姐姐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务必替你费心操持这件事,巧姐儿年纪小我没法子,你年纪正好,不想你竟不同意。”
惜春笑道:“我知道林姐姐为我好,奈何我性子就这样,怎样?”
她不肯议亲,并非一时起意,自从甄家抄家后她忽然想通贾琏凤姐的举动,心里就开始盘算,数日后才下此决心。
凤姐伸手在她身上拍了一下,道:“我能怎样?我敢怎样?我总是拗不过你,也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地替你做主,强行结亲倒不好。不过,将来真出了事,你可别来怪我今日没提醒你。到那时你便是想着说亲,只怕也很不容易了。”
惜春嘻嘻一笑,道:“我自己做主,将来得失由我自负,怨你作甚?若不是空门实在不干净,我都宁可出家了的,可惜了。”
凤姐又给了她一下子,道:“这些话再不许提起,说了我就打你。”
惜春躲开,笑问道:“嫂子什么时候给林姐姐送信?我写了好些书信,就是没法子送过去,收在匣子里,我有许多话要跟林姐姐说。”
凤姐道:“你不肯说亲,这件事总得叫林妹妹知道,这两日就送信过去。平安州虽然乱了些,但是那些劫匪也只抢过往行商官宦人家的财物,或者百姓的粮食,抢几封书信有什么用?咱家和平安州节度使从前也有些交情,轻易就能送过去。就是你写书信之前,查看其中有没有要紧不能泄露的,说说甄家被抄无碍,却不能提起咱家危险等事。”
惜春笑道:“我理会得,书信里就是写了些咱们府里发生的事情,或者在京城里打探到各家的一些子事情,和朝廷大事不相干。”她已从林涛家的知道平安州形势险峻,岂会不在意这些,晚上送了书信过来拆开先与凤姐看,果然都是些家常琐事。
次日,贾琏凤姐亦修书一封,连同惜春和巧姐的一起,封锁在匣子里,命人快马加鞭地送过去,原想连同重阳节礼一起送过去,奈何平安州太乱,怕连累了书信都被抢劫而作罢。
宝玉听说,忙也急急写了一封信,捎带过去。
第112章
黛玉接到书信时,正逢百无聊赖之时。
城中施粥已在秋收时结束,乃因有卫若兰派人守护,又结兵士日夜巡逻,今年竟真没有遇到劫匪来抢劫粮食,百姓欢欣鼓舞,尚有一万余两都用在平安州一带极贫苦的老弱身上。
另外,黛玉已取出七万两银子买下二万余亩的田地,城外四方每处六千亩地左右,各置一庄,皆已在谢管家的料理下赁与附近百姓,庄子也都修建好了,家里内外也是有条不紊,兼卫若兰和章旷私下不和,黛玉也不喜章夫人的为人,不遇红白喜事大庆,鲜少出门应酬。
如此一来,黛玉除了在家里看书作画,自然无所事事。
别人家的当家主母掌管中馈、出门应酬、结交显贵,好让家里爷们没有后顾之忧,卫若兰倒不是很在意这些,也不叫黛玉勉强,随心而为即可,横竖他们家上面没人管着。
故而收到凤姐宝玉惜春等人的书信,黛玉精神一震,急急拆开。
可巧卫若兰才训练营中兵士回来,她一面命人备热水好让卫若兰沐浴更衣,一面只拿宝玉的书信递给他看,笑道:“元芳,你快过来看看宝玉近来做的这些事,果然没有叫晴雯那些丫头子进薄命司。”总算不负众望,令人深感欣慰。
虽然那些丫头子各有讨人厌的地方,但是罪不至死,晴雯如是,袭人亦如是。
卫若兰接在手里略看了看,道:“若宝兄连这个都不能料理,竟是白长进了这些年。那所宅院你原说日后与他住的,不至于寄人篱下,临行前托他照应,他说正攒钱买院子?”
黛玉颔首道:“正是呢,他说那院子闲着,他暂且借来给晴雯几个住一段时日,等他攒够钱买了房舍再叫她们搬走。一会子我修书一封,告诉他那房舍原就是用他的钱所买,不必再买新的,外祖母大寿时他拿金锞子熔了打金寿星金寿桃儿,手里也没钱了。”
卫若兰听完,笑道:“是该给宝兄说一声了,他知道院子是用自己钱买的,给那几个丫头住时心里好受些。索性,连看门夫妇的卖身契一并寄给他。”
黛玉道:“此言有理,回信时捎过去。”
紫鹃来回说热水已备好,黛玉忙催促卫若兰去沐浴,不多时,听他在屏风后叫嚷着说忘记拿更换的衣裳了,黛玉少不得亲自送进去。
听到黛玉惊叫一声,又骂卫若兰,门外紫鹃等人俱是抿嘴一笑。
半日后出来,卫若兰披着一头湿漉漉的乌发,黛玉拿着大手巾与他细细地擦,絮絮叨叨地道:“每天都在训练兵士不成?每晚回来又是汗,又是土,衣裳不知道湿透了几回,结出汗碱来,王老太医常说晚上洗头发不好,容易头痛,你这样不洗又不行。”
卫若兰坐在大案前的椅上任她所为,笑道:“我既接手了平安州大营,总得以身作则,不然以我的功夫,比他们训练的东西再强十倍都不会流汗。”
黛玉问道:“你的功夫已达到随心所欲的地步,就不能身上流汗而头发干爽洁净?”
卫若兰莞尔道:“纵使我有这样的本事,军营里尘土飞扬,训练时也得落得满头灰尘,回来依旧得洗干净,不然你都不许我回屋。”
黛玉瞪他一眼,想到自己站在他身后,他后面没长眼睛看不到,悻悻作罢,哼道:“胡说,你头上若扎了巾,自己再控制些,不就不落灰尘,也没汗渍了?我就不信军营里的兵士们天天洗头,哪有那么多水可用。我瞧你就是想让我天天给你擦头发才弄得满身邋遢。”
卫若兰嘻嘻一笑,侧身抓着她正在给自己擦头发的手,道:“知我者,瑶卿也。谁像我有这样的福气?天天有媳妇帮我。”本来他每日早出晚归,若不找些事给她做,岂不寂寞?
黛玉嘟囔道:“等我不耐烦了,瞧你怎么办。”
话虽如此,她手里的动作仍旧十分轻柔,接连换了好几条大手巾,直到擦得头发干得只剩发梢微湿才叫人把手巾收下去,明日清洗晾晒。
卫若兰拉着她一同坐在椅上,问道:“宝兄的信我看了,别人的信里说了什么?”
黛玉忙道:“甄家被抄了,这是一件要紧事,不必他们说,咱俩自知,确实就在外祖母大寿之后中秋之前,倒也符合书稿所言,未曾偏离。琏二嫂子说,甄家送了好些东西到府里头,二舅母都收了,哪怕她在老太太跟前说明要紧,二太太仍旧置之不理。说到这里我就叹气,记得原稿里亦是二舅母匿藏甄家财物。元芳,你怎么看甄家被抄一事?”
卫若兰把玩着她晶莹剔透的手指,仔细端详指甲上染的凤仙花汁,淡笑道:“我能怎么看?甄家被抄,这说明陛下已掌控了江南一带的势力,可以将盘踞江南近百年的甄家连根拔起,太上皇老人家力不从心,无可奈何。若非如此,陛下绝不会轻举妄动。”
黛玉道:“我也这么想。甄家既败,外祖母府上也不远了。”说着长叹一声,也知无可挽回,而且这些人家多是自作自受,并非是强加的罪名。
卫若兰安慰道:“如今已经比那原稿强十倍了,好歹减轻了不少罪名,也有些后路。”
黛玉叹道:“我心里明白你说的,别的不说,大舅舅一房少了许多罪名,尤其是琏二哥哥和琏二嫂子,没原稿里那些要命的罪过,二姐姐出阁,三妹妹待选,就是四妹妹难说。她早在七月底就除服了,忙完中秋后琏二嫂子想给她说一门亲事,她竟不应,觉得自己家和甄家一样,必将衰败,没的连累男方的道理,难为她也猜出来了,琏二嫂子来信叫我劝她呢。”
卫若兰不禁赞道:“怪道都说你这些姊妹们个个都聪明绝顶,以前母亲也说,她见过千金小姐无数,能比得上你们的寥寥无几,是真话,非虚言。果然不负金陵十二钗之名,所不同者就是你这三个表姊妹或是懦而超脱,或是敏而精明,或是冷而孤僻。”
贾琏有李明提醒,而李明是林如海所安排,和凤姐猜出几分倒不算出奇,惜春小小年纪竟也敏锐如斯,再加上原稿里就已非常敏锐的探春,岂不叫卫若兰感慨万千?
黛玉没接话,叹道:“信里说,三妹妹进宫待选,不出咱们所料。”
卫若兰微微应了一声,道:“不必多想,三表妹有父母在上,哪有咱们说话的余地?况且仅是待选,能不能入选尚未可知。”
黛玉侧头想了想,道:“你不知道,皇后娘娘不理这些事,离京前我去宫里拜别,娘娘提及待选时还说,她一点都不管,免得那些皇子或者其母背地里嫌她居心叵测,故已决定最后选择时由那几个皇子的母亲在吴贵妃和贤德妃的率领下亲自阅人。贤德妃总管的话,必然不会让三妹妹进宫,或者留下给诸皇子?只不知道二舅舅和二舅母属意哪一个。”
卫若兰道:“皇后娘娘想得极周到,不管最后好坏,都和娘娘无关。三表妹头一二回都雀屏中选的话,便可终选,我记得宫里只筛选三次,最后一次由上面阅人。”
黛玉点点头,说道:“我听刘嬷嬷说,确实如此。三妹妹才自精明志自高,虽然从前猜出二舅舅和二舅母意欲借她联姻高门,黯然了几日,但是她自己未尝没有这些志气,倒是咱们和宝玉四妹妹白担忧一场。也是,三妹妹原就更遵守公侯高门里的规矩,一向认二舅母和王子腾大人,如何像咱们似的,极鄙弃这种借儿女联姻高门的行为?四妹妹信里说,她去安慰三妹妹时,三妹妹反说四妹妹不该有那些想法,度其意思,大约是愿意参加待选的。”
卫若兰一笑,道:“如此说来,咱们竟是不必十分担忧你这位三表妹了,咱们觉得人家命苦,人家不以为苦,这就够了。”
黛玉叹了一口气,默认其语,道:“我也这么想,我总不会罔顾别人的心意,三妹妹既愿意,就不该咱们这些外人说什么。就是四妹妹孤介太过,一心不想嫁人,只是她又想得太简单了些,不嫁人,她如何逃脱抄家之过?出嫁了,才罪不及她。”
卫若兰拍拍她的手背,劝道:“别急,别担忧,到了跟前总有法子,你再回信劝劝四表妹,许能劝得她改变了主意也未可知。”
一语未了,雪雁来回说晚饭做好了。
黛玉收住话,道:“先吃饭,吃过饭再说其他。”她的脾胃虽已如常人一般,晚间仍旧早食或者少食,卫若兰回来却晚,多是她看着卫若兰吃饭,自己给他布菜盛饭,不假手他人。
顷刻间,外间摆上一张小小的圆桌,仅供二人对坐,伸手可至对方眼前。
清清淡淡的三菜一汤一饭,如往常一样,并不十分奢侈。
黛玉拿着汤碗里的银勺,舀了一碗汤放在卫若兰跟前,道:“这汤我用着倒好,不油不腻,新鲜中又透着一点子香甜,你也用些。”
卫若兰直接拿汤泡饭,三菜一汤顿时去了七八成,比黛玉一天吃的还多些。
黛玉习以为常,先前还怕他晚上吃多了肠胃疼,后来才知他这样只有六七成饱,也便任由他吃这么些,只是晚上一向清淡些,以素食为主。
饭后洗漱,歇了一会子,两人和往常一样,挑灯在后院的小花园子里闲逛消食,嬷嬷丫鬟宫女们远远地在后面挑灯跟着,并不近前。
卫若兰一手挑灯,一手理了理黛玉身上披风的领口,低声道:“陛下动了甄家,节度使家亦受触动,近来探子报说频频有人出入苗家,我不放心你在城里住着,明儿收拾着去庄子里,对外只说小住,城外东边的庄子离平安州大营近,只有二里路程。”
黛玉悄声问道:“会不会打草惊蛇?”
卫若兰摇头道:“不至于此,我又不在这时候动手,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对外面只说我近来用心操练兵士,十天半个月的不回家,你放心不下才挪到庄子里离我近些。”
黛玉捶他道:“我好好的名声,竟都叫你给败坏殆尽了。”他们年轻小夫妻不愿分离本在情理之中,世人却不这么想,而世人又往往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在女子身上,他们这样如胶似漆不肯相距太远的行为,自然为人所诟病。
卫若兰笑道:“咱们过自己的日子,理会他们的想法作甚?你若是理会,也就不会跟我赴任平安州,不怕风雨匪患了。”
说完,又道:“我打算常驻大营,哪能留你在城里。”
黛玉道:“我知道了,明儿就叫人收拾东西,所幸宅子并不甚大,许多东西仍装在箱子里头,未曾摆出来,收拾起来极方便。如布匹粮食家具陈设等没要紧的东西放在宅子里,来回都方便下人运送,下个月各地的租子也该送来了,余者书籍字画等都得带过去。”
随即她压低声音,问道:“平安州九环寨的那起子匪徒果然和节度使有关?”苗家托庇在章旷门下,而匪徒则出入苗家,若说劫匪和章旷没有相干,她是半点不信。
卫若兰答道:“尚未得到确凿的证据,但匪徒和苗家有关却是事实。”
黛玉冷笑一声,道:“这就难怪别人做生意总难得平安,而苗家的生意这么大,又是大粮商,掌控平安州一带所有的粮行,竟然没有匪徒打主意,岂止是因为托庇在节度使门下的缘故?那些匪徒可是连咱们都敢抢,怎会害怕区区一介商贾。早些拿下他才好,就是因他独霸粮行,才致使平安州粮价迟迟不降,竟比京城还贵。等咱家租子送来,你也得派人去迎。”
卫若兰点头道:“放心,饶不了他们,不过眼前我想顺藤摸瓜,查一查所谓的九环寨寨主是谁,才没立刻动了苗家,目前唯一的线索只有苗家。你可能不知道,我今儿才得到的消息,苗通其实就是九环寨寨主麾下的八当家,仅仅一名当家就这样厉害,何况其寨主?”
黛玉吃惊道:“他竟是八当家?难怪你说那日在抢劫咱们的匪首处打探到七当家出入苗家和苗老爷交好,原来竟是地位相当的同伴,也难怪驿丞说见到七当家下面的人出入苗家。”
得到这个机密消息后,卫若兰改变将踩点匪徒和驿丞交由官府的主意,直接就地斩杀。
这些人无恶不作,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