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走,杨大爷也带着小妹又开始收拾起来。
沈伯谦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能找到那么多的事情做,但这段时间因为沈母去世家里的确搞的乱七八糟的,能好好收拾收拾也好。
杨风当天果然是没有回来。
因为担心他,第二天天还没亮,沈伯谦、杨大爷和杨小妹都早早起来了。
杨小妹麻利儿的烧水给沈伯谦准备好温水洗脸,杨大爷则是开始打扫院子。
沈伯谦刚洗完脸,正准备交代小妹做早饭,就听到有人敲门。
“谦儿,开门。”
“伯谦哥,耀祖爷来了,金燕婶子和金鸽婶子都来了!”
沈伯谦一听就知道这是陈家人到了,急忙上前开门。
果然,门外站了大大小小十来个人人。
沈伯谦一眼扫过,能来的都来了,除了陈老爷子陈耀祖、陈家老太太柳氏,两位姨妈陈金燕、陈金鸽之外,
大姨父马成林、二姨夫徐有才;
大姨家的三个孩子,大女儿马招娣、大儿子马玉河、二儿子马玉海,其中马招娣还抱着个孩子,难道就是他那还没见过面的表外甥?
二姨家只有两个孩子,儿子徐天赐、女儿徐银婵;
沈伯谦一见到陈老爷子,“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哭着说道“孙儿不孝,让姥姥姥爷受苦了。”
一句话说的陈老爷子和陈老太太既是高兴又是难受。
高兴是这外孙子没白疼,虽然平日里说话不多,这关键时候还是懂事的很。
难受当然是为了女儿,辛苦了这么多年,眼看好日子来了,女儿却是个没福的,就这么撒手去了。
其他人当然不会就让他这么一直跪着,两个表哥急忙上来把他扶了起来。
这么一大家子当然不能一直站在门口,况且陈老爷子才能站起来走路,一家人不多会儿就进到屋里坐下。
幸亏杨大爷有经验,昨晚就问了沈伯谦他姥爷家的情况。
他跟小妹一晚上没闲着,把沈家以前的旧的稾荐、铺盖都找出来弹干净晾着,再加上现有的,足足够用了。
沈伯谦又把他爷爷以前用过的手炉扒拉出来,一共就三个,放上刘家送来的无烟银丝碳,给两位老人和抱孩子的大表姐取暖用。
尊老爱幼,人之常情嘛。
陈家人祖辈都是土里头刨食儿的,庄户人冬天取暖顶多就拢个火盆儿,烧些劈柴松球之类,少有用碳的。
大姨嫁的马家虽是几代屠户,但也就是个小康水平,偶尔冬天过年时候会买些碳来用,但这种上等的银丝碳却是从来不会买的。
至于说手炉这样精致的东西,他们就更是不会考虑。
现在,陈老爷子和陈老太太拿着手炉,虽然沈伯谦一直说家里只有旧的,让他们先将就着用,但二老眼中还是止不住的满意,连丧女之痛都冲淡了一些。
大表姐马招娣作为陈家出嫁女的第一个孩子,刚出生的时候也着实被疼爱过一阵子。
但农户人家对女孩的重视程度到底有限,这样的待遇也是从来没有的。
拢着手炉,大表姐对这个以前很陌生,有些不敢接近,现在却成了秀才公的表弟很是满意。
“谦儿,你娘走的急,谁也没想到的事儿,你姥姥我们俩一辈子都没想过,还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一天。”
一说起幺女,姥爷、姥姥都忍不住哭了起来。
“姥爷、姥姥,都是我不孝,丢了银子不敢回家,想先挣点钱等出榜,我自己是觉得肯定能中的,就想着等中了再回来让你们高兴高兴,谁想到,谁想到,我娘她.....”
沈伯谦说着也哭了(丫老子招谁惹谁啦,被发配到这么个地方,老天爷你王八蛋!这么多人老子怎么应付的过来.....)。
他这一哭,一屋子人又都劝起他来。
就这样边哭边说,边哭边劝的折腾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天大亮的时候,屋子里总算是平静下来。
杨大爷听着屋里渐渐只剩下讲话声后,带着杨风、小妹打了温水给大家洗脸。
洗好脸,一屋子人又重新坐下。
随后,杨大爷三人把早饭摆好,依旧是杂面馍馍、咸菜和白菜萝卜咸面汤。
这对庄户人家已经是不错的早餐,陈老爷子一发话,一屋子都“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
沈伯谦想了想,交代了杨大爷几句,不一会,杨风端着一大碗煮好的鸡蛋进来了。
陈老爷子一看,脸色就不太好了,这太浪费了,一碗有十好几个鸡蛋呢,哪有这么个吃法儿?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不过沈伯谦接过碗放到了老爷子面前,意思是要请他来分,长辈嘛!
看在沈伯谦的面子上,陈老爷子最后也没说什么,一人一个的把鸡蛋分了,连大表姐抱着的表外甥都分了一个。
分着分着,老爷子又高兴起来了。
鸡蛋虽然不常吃,但谁家紧紧都能弄出来这么十几个,难得的是,外孙子特地叫人煮的。
这说明什么?外孙子亲近陈家人呐!到底没有白白疼他这么多年。
还没高兴一会儿呢,陈老爷子心里又担心起来。
沈家这门亲,陈老爷子这么些年过去,就一个不满意的地方,那就是,以前的亲家和女婿太不懂得过日子。
在陈老爷子看来,沈家有三十亩好地,就算是光收租子,除了一家四口的嚼头,每年也都是还是能余下不少的。
但沈家,根本不懂得什么叫持家,原来俩人还好,勉强每年够吃,自从幺女嫁过来之后,沈家收来的地租总是吃到大半年就没了。
这些年,竟是每年还要陈家接济一些。
只是,沈家是在娶了他们陈家女后家里情况才越来越糟的,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幺女的品性他是知道的,心眼儿好,心善,长的也好,这都没话说。
但因为是老小,家里两个姐姐又都是能干的,幺女从小有些娇惯,除了做饭、女工还行,在持家这方面确实差了点儿。
备注:稾荐gǎo奸用稻草、麦秸编成的垫褥,到我离开家上大学之前,多数时候还是用麦秸编成的这个东西铺床,不过貌似现在很少见了。
☆、第15章 负荆请罪
14-负荆请罪
沈家这样的底子,要是娶个能干的媳妇,说不定日子就一天天好起来了,但自己女儿的本事陈老爷子还是清楚的,过成这样谁也怨不着。
要怪就怪自己和老婆子太宠这个幺女了。
一想这些,他就觉得对不住沈家,又加上他天生对读书人有种敬畏,而且一直想让沈家这个外孙子给陈家支撑门户,所以对沈家不免就多了几分忍耐。
但,他能让眼瞅着自己的女儿霍霍沈家,但却不能看着外孙子继续走这条老路。
不行,等这事儿完了,我得好好的跟谦儿说道说道,这日子不打算着过可不行,陈老爷子暗道。
早饭吃完,沈伯谦照旧去给沈父、沈母上香烧纸,一通跪拜之后又到里屋陪陈老爷子聊天。
这次总算聊到了正题,说起了沈伯谦中秀才的事儿。
“谦儿,你中的这叫啥?听说还有皇粮吃?”陈老爷子话里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兴奋。
虽然心疼幺女,但陈老爷子活了大半辈子,最知道的就是人要朝前看。
难受的事儿别总是想着,越想越难受,不然他被人说了半辈子的绝户头,早就难受死了。
女儿走了大半个月了,孙子又没消息,本以为这辈子都指望不上了。
结果!不仅人没事儿,回来还中了个秀才,这可不是意想不到的天大的好事儿?
昨晚在家他还特地问了陈家坳的私塾先生,外孙子十四岁中秀才,还是个吃皇粮的,以后可有没有前程?
人家是怎么说的?
十四岁的什么什么生,全国都少有,以后肯定能中举人,中进士,到时候才真是光宗耀祖啊!
“姥爷,我中的是廪生,就是秀才里的一等,说不上是吃皇粮的,就是每月能在官府那儿领廪米六斗,另外官府每年还会给廪生发廪饩银四两。”
“官府给的还不是吃皇粮,光这些都够你自个儿一年的嚼头和花销了,谦儿,你可真是要有大出息了!”
陈老爷子一激动,死命的咳起来。
沈伯谦突然想起之前刘老爷送来的果脯里面有枇杷,那玩意儿是有止咳功效的,急忙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些,拣出来枇杷果递给陈老爷,余下的分给众人。
还别说,陈老爷子吃了几个枇杷果干,咳嗽还真是好了一些。
“这是什么药,甜丝丝的。”陈老爷子好奇的问道。
“倒不是药,这个果子是南边才有的,叫枇杷果,有止咳化痰的功效。
是那位救了我一命的刘老爷,知道我中了秀才,特地命人送来的,还有您二老穿的这两件皮袄也是他家送的。”
“谦儿,这刘老爷对你有救命之恩,那应该是咱们好好报答人家的,怎么反倒让人家送了这么多东西来?
你这孩子也是,丢点儿钱就不敢回家了?
是钱要紧,还是人要紧?你姥姥跟我还缺你那点儿钱了?你娘还能打你杀你怎么着?”
一说起这个,陈老爷子就一肚子火气。
外孙子那肯定是好的,女儿虽然不省事,但也是着急儿子,肯定也没错,那错的肯定就死那个该死的贼!
自打从大姨父哪儿听说沈伯谦不见的原因,陈老爷子就把那个小偷的祖宗十八代每天按饭点儿逐个问候.....
原主儿对于沈母的死可以说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沈伯谦既不想替他推脱,也不想多说这件事,所以只能放大招——“泪遁”。
陈老爷子一提起沈母,他就哭。
虽然这么干有点儿不男人,但也比编瞎话儿容易多了。
更何况,还有个从小就疼他的姥姥在一边坐着呢。
“好了,死老头子,就你话多,才劝住,你又招惹他,孩子知道什么,他不难受啊?从小就没离开过他娘,我不难受啊?你个死老头子,就你难受啊!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姥姥一开口,沈伯谦就知道——得救了。
按照以往经验,姥姥虽然话不多,平日里对姥爷也是言听计从,但真要是因为什么事儿开了口,姥爷是万万抵挡不住的。
果然,姥姥一开口,大姨、二姨也跟着劝起来。
“是啊,爹,这才刚好了一会儿,您就别说这些了,谦儿也是难受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