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李云走进军帐,拱手行礼:“属下回来了。”
雷振兴将手中的几张纸放了下来,身子猛然站起:“北狄那边怎么样?”
李云的脸色有些发暗,声音也压得比较低:“元将军……已经为国捐躯了。”
“什么?”雷振兴身子一抖:“元凯死了?”
“是。”李云的声音有些微微的发抖:“才从左边进大漠三日,便遇到一队打草谷的北狄人……”
“西边也有打草谷的北狄人?”雷振兴有几分讶异,没想到今年北狄竟然这般短少粮食,竟然在这个时候还派人去了西线来打草谷。
打草谷,是指北狄人行军时不给粮草,全凭兵士往大周这边过来,肆意掠夺边关军民的粮食财物来供给自己享用。那些打草谷的兵士,不仅掠夺财物,更有□□大周女子者,捉了那些少女随军奔走,名唤“两脚羊”,晚上供北狄军士取乐,到了粮食匮乏时便杀了供军士食用。
“是,那群打草谷的人抢了一些粮食财物,还捉了十几个女子,元将军见着他们便奋起追击,可是万万没想到那队北狄人只是诱兵,等及我们追击进了一个山谷,两边山头箭如雨下,伴有北狄人冲了下来,元将军与手下数百人顷刻间便被包围……”
说到此处,李云声音已经哽咽,他作为探子,是要率先过山谷的,当他才进入那山谷时便觉得有些异样,总觉得山上森森处站着一群人,手执弓箭在对着他一般。他飞快从山谷腹地撤离,可等及他到山谷口子,元凯已经领兵往山谷里走了。
“元将军!属下觉得这山谷里有杀气。”
他极力劝阻,可是元凯身边几个副将却纷纷撺掇:“元将军,你可看到那些女子?她们都是咱们大周子民,咱们眼见着姐妹们受苦却还不去解救,那咱们还来做什么边塞守军?再说,咱们此行目的便是为了探查这条路线的,如果这山谷不过,这前边的地图又该如何绘制?元将军,大丈夫当建功立业,若是犹豫不决,功名从何而来?”
元凯素来见不得大周百姓被北狄人肆虐,更何况他亦是建功心切,竟然就相信了副将们的话:“既是如此,那咱们便冲!有盔甲盾牌在手,又有快马加鞭,还怕北狄人个鸟!”
一声令下,数百人朝那山谷进军,李云有些犹豫,站在原地没有动,凭着他做这么多年探子的经验,这山谷委实凶险万分,只是元凯却不愿听他的话。
站了不到半柱香时间,眼见着元凯的队伍慢慢远去,隔自己已有五十步之遥,就听到山谷之间忽然有号角之声,他慌忙抱着头就地一滚,整个身子便骨碌碌的滚到了一侧的沟里。攀着周围的枯枝草叶将身子蔽住,露出两只眼睛朝前边看过去,此刻已经看得不是很清楚,就见有白羽箭如飞蝗,纷纷射落,耳畔传来厮杀之声,听得他心中一阵紧张。
元将军,元将军……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元凯乃是雷振兴一手提拔起来的悍将,骁勇有余而智谋不足,此次他自愿领兵去探寻从西边攻打北狄的新路线,想要能东西夹击北狄将他们击退,可现在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葬身在这山谷之间,再也没回去的机会。
“这!”雷振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底涌起了一种悲凉。
元凯之于他,就跟兄弟一般,他们经历相似,都是从最底层慢慢爬上来的,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完全是靠自己的本事。元凯比他雷振兴十岁,雷振兴觉得若是元凯能有个高人在身边指点,给他出谋划策,到了自己这个年纪,元凯应该走得比他更远。
只是元凯有个致命的缺点,他刚愎自用,总是觉得自己的看法最正确,有好几次,都是因着他的错误判断吃了大亏。雷振兴一再告诫过他,总觉得吃一亏长一智,元凯应该会有所醒悟,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一次他又犯了这样的错误。
原以为只是去勘探一条新的行军路线,西边荒凉无比,基本上没什么人行走,故此他这才放心放意的让元凯领了兵马过去,可是这或许也是命中天注定该有此劫难,元凯丧身在那荒芜的山谷。
“将军,西线……”李云忍住了悲伤,抬起头来:“西线那边可否还要继续行进?”
雷振兴想了想,“唔”了一声:“元凯虽死,但西线不能放弃!”
“那将军又准备派谁过去呢?”李云有些忧心忡忡:“现儿已经年底,有些将军请了年假回京城,边防正是最疏松的时候,剩下来的将军们,不是年纪太大,便是还尚未经历磨砺的,派出去有些不适合。”
最合适去西线的该是那些年纪四十来岁的将军们,在边关积累了经验,又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行军布阵是一把好手,李云想来想去,除了刚刚为国捐躯的元将军,还有一位胡将军,可这位将军因为家中长子成亲,回了老家,要送信与他,来来回回至少要一个月,等及赶过来,黄花菜都已经凉了。
“不着急决定,先召集众将议事再说。”雷振兴朝站在身边的副将吩咐了一声:“出去传信,请众位将军过来议事。”
副将应了一声,领命而去,不多时,就见穿戴整齐的将军们鱼贯而入,瞬间中军帐里就满满登登的一片。
“诸位将军,元凯将军已为国捐躯。”
沉重的话语一出,众人震惊不已,脸上俱是悲戚之色:“元将军……”
“元将军在西线遭遇北狄人伏击,已殉国。”雷振兴扫视了一眼众人:“元将军虽死,可西线不能放弃,有哪位将军愿领兵去往西线,完全雷将军未完成的遗愿?”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来,而有人却在沉思,仿佛在试探自己对此事的把握,瞬间中军帐里一片沉默。
“雷将军,我愿前往。”
响亮的声音干净利落,雷振兴朝那出列的人看了过去,心中暗暗点了点头,果然是少年英雄,当时看他来边关报到时,便觉得他英武出众,与一般人全然不同,现在看来,确实是个胆大的。
“褚校尉,你才来边关不久,对这里不太熟悉,”雷振兴看了褚昭钺一眼,摇了摇头:“你先好好操练兵马,等到一切都已熟知再说。”
“雷将军,我知道你是关心爱护末将,实在感激,知此知彼百战不殆,末将在兵部时,对于边塞传来的军情战报看了很多,来玉泉关也已有半个月有余,对边关更是有所了解,何况还有那经验丰富的探马带路,前去歼敌绝不是问题?”褚昭钺拱了拱手:“还请将军拨给末将令箭,末将愿领兵前行,将那西部的行军路线打探出来。”
雷振兴看了一眼中军帐里的一干手下:“可还有人愿意前行?”
随着他的眼神这么扫过去,有一位将军也站了出来:“将军,属下愿往!”
这位将军,约莫四十上下年纪,生得身材高大,一脸络腮胡子,看上去便觉得威风凛凛。褚昭钺心中暗自嘀咕,雷振兴到底是会要他去还是让这位将军去?
“呼延将军,你与褚校尉一道前往,两人可相互协助,不可意气用事,知否?”雷振兴扫了呼延灼一眼,这位副将乃是胡人出身,与北狄亦是敌对,他的部落受到北狄人打压,故此投奔到了大周,在雷振兴麾下已有十余年。
此人与元凯有些相似,勇猛有余而智谋不足,雷振兴谆谆叮嘱了几句:“别看褚校尉年轻,可他已在兵部任职几年,凡事多与他商议,不可任性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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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芳华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盛大娘。
没想到自己这个便宜娘真会胡思乱想,她不过是想要捆结实的绳子而已,怎么她就想到要将这受伤的男人给阉了送进宫去做内侍。
“娘,你想多了,我是想给他疗伤呢。”盛芳华推着盛大娘往屋子里走:“他受伤很重,我要用刀子把他身上坏了的烂肉给剜出来,怕他乱动,得用绳子把他捆结实了才行。”
即便是知道自己不会变成内侍,褚昭钺仍然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倒竖,这姑娘准备拿刀子把他身上的肉给剜掉!这滋味……身为从小便养尊处优生活在花团锦簇里的褚昭钺,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会有多痛。
可是,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东想西想了,正在褚昭钺琢磨着自己该不该睁开眼睛央求那大婶大发慈悲将自己送去城里的医馆时,就听到脚步声匆匆,还有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盛姑娘,今日要骟猪?”
“不骟,不骟!”盛大娘慌忙迎了过去,指了指木板上躺着的褚昭钺:“我家芳华要给他治病吶。”
张屠户瞟了一眼褚昭钺,明白的点了点头:“盛姑娘,你放心,我会把他捆结实的。”
还没弄懂怎么一回事,褚昭钺就觉得自己已经被人抬了起来,然后被按到了两条硬梆梆的条凳上头,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脖子,粗粗的绳索绕着他的脚脖子好几圈,牢牢的捆在了条凳上。
“张大叔真是利索。”盛芳华看着转瞬间就被五花大绑的褚昭钺,实在满意,伸手拍了拍褚昭钺的脸:“不把你捆好我还真不敢给你下刀子。虎子,你来帮忙,将那些掺了药粉的烧酒给他灌进去。”
褚昭钺正在琢磨着要不要睁开眼睛表示自己并没有晕过去,忽然就被人捏住了鼻子,有人将他的下巴一托,他的嘴巴就不由自主的张开,热辣辣的湿潮从他的喉咙里顺着滑了下去,一股说不出的呛辣让他咳嗽出声:“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