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怔:“大婶,这么大热天,你们摆这摊子,难道不是拿来赚钱的么?”
盛芳华笑了笑,揭开细白布,端出一碗凉茶来:“什么事情都讲钱,那也太没人情味了,大叔,你只管喝,这钱我们是不要的。”
“咦,大婶与姑娘倒是心善,还特地在这里设个茶水摊位哩。”那人将碗盏接了过来,仰头一口气喝完,只觉喉咙间有一种清凉的感觉,整个人都没那样燥热:“这凉茶委实好喝得很,大婶,可是你自己配的药方?”
盛大娘赶紧又递过去一碗:“这凉茶是我女儿配的方子,若是你觉得解渴,便再喝一碗吧。”
那人也不推辞,接了过来,一饮而尽,深深看了盛芳华一眼,这才转身走开。
盛芳华看了看那人的背影,有些疑惑,这人好生面善,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一般,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芳华,怎么了?”盛大娘看着女儿神色犹疑,只觉奇怪,伸手推了推她:“你在看什么呐?”
“我觉得方才那人,好像在哪里见过。”盛芳华转过脸来笑了笑:“算了,不记得便不记得了。”
“你素日里到处行医,肯定见了不少人,指不定这人就是你看病时见过的呢。”盛大娘将两个空碗又满上,将布盖住碗盏,温柔的朝盛芳华笑了笑:“芳华,你帮人看病是在做善事,娘很开心。”
“怎么样?一碗茶水卖多少钱?”许瑢掀开侧窗的软帘,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那个摊位,虽然看龙舟的人很多,可大家都自发的不去挤那个摊位,空出了一片地方来,坐在柳树下的两个女子,正在说话,年长的那个面善,年轻的那个娇俏。
“不要钱。”秦旻摇了摇头:“而且卖的不是一般的茶水,是凉茶,喝下肚子去,满口都是凉丝丝的,全身燥热尽消。”
“不要钱?”许瑢很是惊诧,转头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褚昭钺:“阿钺,不要钱她们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作甚?”
褚昭钺也是惊奇,盛大娘确实是个不计较的,可盛芳华……他想到了昨日她从袜子里掏出两张银票的神情来——分明就是个小钱篓子,攥着那张银票不肯撒手呢。
这小钱篓子竟然不要钱?虽说这些草药是她自己从后山挖过来的,可毕竟也花了功夫,况且晒干卖到京城的药店,多少能贴补点家用,她竟然不要钱?这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在他看来,以盛芳华这性格,是绝不会做这样的亏本买卖。
“这位姑娘,可真是与众不同哪。”许瑢笑意深深:“昨日里头她去琢玉堂卖玉玦,在门口跟你那未来岳母争执起来,气势颇足,丝毫不让呢。”
褚昭钺拉了拉嘴角,他那未来岳母可不是个什么善茬,名声早就传遍京城,盛芳华竟然敢跟她对峙?
“她们争执什么?”
“仿佛是你那岳母不让她进琢玉堂,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非得拦住那位姑娘,按理来说,像盛夫人这般身份,如何会跟一个村姑计较?”许瑢捶了褚昭钺一拳:“幸得咱们兄弟心有灵犀,知道那姑娘是替你来送信的,否则她还真进不来琢玉堂的大门呢。”
昨日盛芳华穿得破烂,又有吏部尚书的夫人拦着,若是他不在,或者伙计还真不会准盛芳华进来,许瑢回想起盛芳华那不卑不亢的模样,心中暗自赞叹一句,也不知道那姑娘的母亲究竟是什么身份的人,竟然能将她养成这般人才,若单单论起气质,绝不会比京城里的那些大家闺秀要差。
“阿瑢,你这琢玉堂也要看人才能进的么?”褚昭钺哼了一声:“没想到你也是这般俗气。”
“不是我俗气,是世人俗气也。”许瑢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即便我超凡脱俗,铺子里那些伙计却不能免俗。”
褚昭钺沉默了一下,嘴中喃喃自语一句:“盛夫人……”
“怎么了?你不是看不惯你那未来岳父岳母,怎么现儿又将她名字挂在嘴边?”许瑢在一旁取笑:“看起来还是媳妇儿重要,都能让你重视起那些不喜欢的人了。”
“不,不是这样,我只是奇怪盛夫人为何要拦着盛姑娘。”褚昭钺漫不经心的漏出这一句话,忽然的,仿佛得了个什么启示,惊讶出声:“盛……”
“这位姑娘也姓盛?”许瑢也猛然醒悟过来,许乃是国姓,赵钱孙李排在百家姓前边,可是要想随随便便找出两家姓盛的来,也非容易的事情,毕竟这京城里姓盛的不太多。
“阿瑢,你派人好好去打探一下,是否盛姑娘跟吏部尚书盛思文可有什么关系?”褚昭钺沉吟了一声,虽说盛思文于纳妾这事情上头风评十分好,和太傅府家的小姐成亲十七八年,可却没有纳一个妾,这让京城不少贵夫人羡慕得眼睛红得堪比兔子,可是他还是有一种隐约的感觉,盛芳华或许跟京城盛家,有某种联系。
“嗯,”许瑢点头:“你放心,我会好好帮你盯褚国公府和盛思文的。”
两人正在说话间,忽然就见河堤上一阵骚动,有人慌慌张张的喊叫着“落水啦,有人落水啦!”
赛龙舟的鼓点声依旧从容不迫,咚咚咚的响着,好像撞在人们的心头一般,许瑢和褚昭钺两人挤到侧窗朝河堤上看着,就见那些人一个个倾斜着身子朝河的方向探头探脑,有些人还攥着自家孩子的手走了下来,口里嘟嘟囔囔:“快些走,莫要让落水鬼寻上哩。”
“每年的端阳节,都会淹死人,唉,这也是命数如此了。”许瑢摇了摇头,脸上有悲悯之色:“只盼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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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姑娘!”
盛芳华抬头一看,就见村里的王家大嫂子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你快些来我们家瞅瞅,我们家的鸡……”
王家大嫂子脸上有焦急的神色,一额头的汗。
“怎么了?”盛芳华心里一沉,昨天才在村口李大娘家看过她们家的鸡,今天王家大嫂子又来了,看起来这情形有些不妙。
李大娘家的鸡,好几只都有黏液,走路摇摇晃晃,其中有一只脖子扭成了观星之状,看起来该是遭了瘟。她昨日千叮嘱万嘱咐,要李大娘把那只鸡埋到后山,千万不要再让它到处乱跑,可也不知道李大娘有没有听她的话。
对于庄户人家来说,这鸡可是宝贝,能生蛋卖钱,母鸡养老了,不说卖个大价钱,就是自家媳妇有了娃,赶紧到山里寻点草药给炖了,那可是上好的补品。
匆匆忙忙跑到王家,盛芳华一个箭步就往鸡窝那边窜,窝棚前边有几只鸡在外边慢悠悠的走着,窝棚边上躺着几只鸡,“咕咕”的低鸣声从窝棚里边传了出来。
盛芳华低头看了看地上,有黄绿色相间的稀泥,她蹲下来仔细看了看,眉头即刻皱了起来,跟着跑进来的王家大嫂子觑着她脸色不对,不由得有几分惊慌:“盛姑娘,这是不是鸡瘟啊?”
“是。”盛芳华点了点头:“不过你别着急,这才开始发病,好好控制就没事。”
“真的?”王家大嫂子擦了一把汗:“盛姑娘,那可要劳烦你了。”
“客气个啥子?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本来就该相互帮助的。”盛芳华站直了身子,指着那只扭着脖子的鸡:“这只鸡是治不好了,赶紧拿去埋了,其余的我还能想出法子救一救,快些去拿几个蒜球过来,另外还弄点绿豆玉米。”
王家大嫂子有些惆怅的望了望那只鸡,心里头觉得有些可惜,芳华妹子别的都好,就是有些大手大脚,好好的一只鸡怎么就能弄了去埋掉呢,家里人可是一旬都没尝过肉味了呢。
等盛芳华一走,自己就杀鸡,王大嫂子咬了咬牙,有肉不让吃,哪有这个理儿,这只鸡是得了病,可又没死,怎么就不能吃了。
盛华芳把大蒜绿豆和玉米捣烂,加上点醋,捏成小小的丸子交给王家大嫂子:“一只鸡喂一丸,每日两次,鸡窝要通风透气,别放那么多柴火堆到上边,你好好照看着,明天我再过来瞧瞧。”
王家大嫂子小鸡啄米一样的点着头:“我知道,知道。”
“盛姑娘!”农家小院门口探了个脑袋进来:“让我找得好辛苦!快快快,劳烦你来我们家看看阿毛,怎么的人就不好了。”
来人是李大娘,年近五十,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看上去就像一根苦瓜。
“阿毛不好了?”盛芳华心里头一咯噔,她可不是全科大夫,什么病都能治,虽然前世在医科大学念书的时候,基本上什么知识都涉及到了些,可是术业有专攻,她最擅长的是外科,这小孩子生病,她也不一定有把握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