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璃却突然凑近顾卿晚,冲她抛了个媚眼,道:“秦国的皇帝不仁义,要不你跟着本公子回大燕去吧?姑娘这么貌美,还有才华,本公子倾慕不已,会对姑娘很好的。”
顾卿晚直接站起身来,道:“我去换身方便的衣裳,一会子准备好了叫我。”
她言罢便转身离开了,苏子璃被忽视到如此地步,瞪眼瞧着顾卿晚的背影,见她毫无所觉,转过花道没了身影,不觉又笑了。
天擦黑时,顾卿晚乘坐马车出了别院,苏子璃也弃马呆在马车中,顾卿晚怕惹麻烦,为了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去的是什么地方,上了马车便闭目养神。
谁知闭着闭着真就睡着了,等苏子璃将她唤醒,外头已星斗满天,好像已子夜时了。
下了马车,苏子璃指着面前的山体,道:“图上画的应该就是这里了,上了这一段路,便没正经路了,只有些猎户走的小山道,你跟好了,若是走不动了,便说一声。”
顾卿晚点头,苏子璃方才招呼人一起往山里走。顾卿晚不过是为了实地的看看山体走向,确定下图纸上所绘制的密道究竟藏在山中的那一处,不是要自己去找那密道,故而进了山,便让苏子璃带着她往高处去,等爬上最高的山脉却已是天亮。
她放眼望去,远近山谷尽在眼底,远山层林尽染,雾蔼轻纱,绞缠山腰,浅潭平波,含丹贮气,当真是风光秀丽,美景如画。
她自打到了这古代,就没过过什么顺心日子,如今站在山巅,吹着山风,遥望这样波澜壮阔的山川美景,心中浊气闷气倒觉去了大半,突然情不自禁的抬手,做小喇叭,对着山谷便大喊了起来。
“啊——”
谁都没想到她一个大家闺秀的竟会突然做这么粗野怪异的事,连苏子璃也被吓了一跳,跟着他的隐卫更是神情一紧,就要上前。
苏子璃却突然抬手制止了他,那隐卫不觉低声道:“殿下,咱们此行隐秘,怎能让顾姑娘如此胡闹。”
“啊——”
那边顾卿晚跟个小疯子一般,却是越喊越起劲,声音回荡在山谷间,被传出老远,且引起一阵阵回声,山林中有鸟雀儿窜起,发出一阵欢鸣,飞向碧色空灵的天际。
他们这趟行事隐秘,确实不适合这么暴露,但瞧着那站在山崖边,衣带鼓风,却像浑身都被点亮了的身影,苏子璃竟不愿在此刻打搅她,纵容道:“罢了,让她叫两声无妨的。”
无妨……
这处山脉荒芜无人家,大清早的一个女人在山巅鬼叫,多吸引人注意啊,多暴露行踪啊,这若换个人,脖子早断了吧。公子对这顾姑娘也恁特别宽容了点吧。
隐卫腹诽着,却没敢再多言。
顾卿晚从前也爱闲暇时爬爬山,站在山巅大吼几声,渐渐压,如今不过是一时失态,没控制住自己。
她自来这里,压抑太久,已经许久没这么放纵过自己。喊了几声便反应了过来,有些担忧的回头。却见苏子璃抱胸靠在一颗树上,正挑着唇,眉宇含笑看着她,那笑容映衬着满山苍翠,显得清透而俊逸。
顾卿晚冲他歉意又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道:“方才……见笑,见笑。我这就干活!”
言罢,她忙将那牛皮纸取了出来,对着面前的景致,仔细的比对研究起来。她认真起来,侧颜沐着晨光,显得异常沉静美好。
苏子璃目光凝在她身上,片刻才自嘲一笑,转了开来。
那边顾卿晚却已跪坐在了一块大石头旁,从怀中取出笔纸来,写写画画的,半天才唇畔勾笑,扭头看来,道:“成了!”
苏子璃神情一震,快步过去,顾卿晚站起身,将那张牛皮纸和一张她刚画的图递给苏子璃,道:“这是我新画出来的真实密道图,入口应该就在那片谷地的东边山崖处,至于具体位置就得公子带人慢慢寻了。若是这牛皮纸不是骗人的东西,我寻出来的密道图便不会出错。”
她说这话时,口气很坚定,脸上神情带着些自傲的信心,苏子璃瞧她两眼,这才收了图纸,正准备招手令隐卫们行动,顾卿晚却拉了他,道:“等等,这儿反正也没我什么事儿了,苏公子看能否先让人送我离开呢?”
苏子璃却微眯了下眼,勾唇道:“怎么?怕本公子卸磨杀驴,事后杀人灭口?”
顾卿晚不觉在他的盯视下干笑起来,摆手道:“哪里,哪里,我怎么会不相信恪王殿下呢。不过是好奇心害死猫,且,这秘密就像是负重一般,知道的越多,背上就越重,我一个姑娘家,体弱身娇,可不想被压坏。”
苏子璃闻言哈哈一笑,道:“这说法倒有意思,也有几分见底。你既不想留在这儿,本公子不勉强便是。”
他言罢,吩咐了人,令其护送顾卿晚坐车离开,这才带着人往顾卿晚指的那处山谷去了。
顾卿晚被送回那暂歇的别院等候,谁知一等便是两日,苏子璃在两日后的清晨才回到了别院。
顾卿晚并不知道顾弦禛已经出事的消息,她跑了,秦御派去沧州保护顾弦禛的人便靠不住了,耽搁了这两天,顾卿晚急的要命,一听说苏子璃回来了,便忙过去求见。
下人将她请进了花厅,苏子璃过来时,身上带着水汽,显是刚沐浴完,神情有些疲惫,眉间未有喜色,顾卿晚仔细打量着他,试探道:“公子的事办的不顺利?”
苏子璃在旁边随意坐下,叹了一声,道:“空忙活一场。”
顾卿晚,“……”
她倒不关心苏子璃的事情,她只是担心,他没办成事儿,会不会就不帮自己了。
眨了眨眼睛,她才道:“密道没找到?”
苏子璃岂会瞧不出顾卿晚的心思,懒洋洋的抬手支着额头,方道:“密道招到了,顾姑娘放心,本公子说话还是算数的,前两日便派人按你说的去寻你大嫂了,应该已经有消息了,本公子这忙了两日,你能不能莫催命一样啊,总得让本公子喘口气再安排你的事吧?”
他语气有些有气无力的,神情很是幽怨,顾卿晚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道:“是我太着急了些,苏公子先休息,我等一个时辰后再来。”她言罢,起身便走。
苏子璃却有些无奈,一个时辰……这女人可真够大方体贴的,他站起身来,不耐道:“算了,算了,你来陪本公子用膳,填了肚子,爷便先打发你离开。”
顾卿晚一喜,忙跟上,笑着讨好道:“苏公子真是好人。”
苏子璃却白了顾卿晚一眼,道:“好人不长命,留你在身边催命,也怕短命!”
顾卿晚,“……”
半个时辰后,苏子璃的隐卫站在两人前头,回禀道:“属下按顾姑娘的线索,查到镇国公世子将顾夫人暂时安置在了京南百里的清水镇,不过……属下探查时,发现顾夫人所住的那宅子暗处,好像有人盯着,只是那些人武功不弱,又擅长隐藏,属下们不敢靠近宅邸探查。”
顾卿晚闻言面色微变,想了想觉得多半是秦御的人,守着庄悦娴等着她自投罗网,她不由拧眉,片刻冲苏子璃道:“我大嫂那里烦劳苏公子替我送个信儿报个平安,我便不去和大嫂汇合了,劳请苏公子的人直接送我往沧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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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挖坑等到兔的秦御
苏子璃先前并不知道顾卿晚从秦御身边逃走的事儿,他还以为是秦御没保护好人,使得吴国公有机可乘,这才致使顾卿晚陷入危险的。
不过他派人按顾卿晚提供的线索,查找庄悦娴的下落时,却将先前的事儿了解的八九不离十。
此刻见顾卿晚一听庄悦娴所在的宅院外有人暗中盯着,她就立马放弃了前往和庄悦娴汇合的心思,苏子璃不由微微眯着眼睛打量起顾卿晚来,半响才忽而一笑,凑近顾卿晚,道:“那些暗中盯着宅院的莫非是燕广王的人?”
他突然凑过来,一张脸差点撞上她的,顾卿晚被吓的忙忙往后仰,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的道:“我怎么知道呢?也许是吴国公和周家的人呢,所以我还是莫去寻大嫂的好。”
她并不想让苏子璃知道她和秦御的纠缠关系,万一这苏子璃再以为拿捏了她,能和秦御交换或威胁什么,她岂不是要危险了?
见她眼底防备极重,苏子璃嗤笑一声,懒洋洋的靠了回去,只是饶有兴致的瞧着顾卿晚,道:“京城有流言,说燕广王得了个男宠,珍之重之,和那男宠每日里同进同出,同床共枕,恩爱非常,如今瞧着倒是燕广王自作多情,一厢情愿了。啧啧,顾姑娘连燕广王那等人物都瞧不上眼,却不知还有何人是能入眼的?若说顾姑娘心中还记挂着从前的未婚夫君娄世子,姑娘如今却又同样避着娄世子,当真是让爷猜不透啊。”
顾卿晚被他一双明锐的眼眸盯视着,又剖析着她的感情,浑身不舒坦,站起身来,道:“恪王殿下日理万机,小女子的事儿便不劳您费心琢磨了。先前殿下可是答应我了的,如今左顾而言他,东扯西拉的,不会是不想认账吧?”
苏子璃高高挑起眉来,道:“最后一个问题,顾姑娘回答了,本公子便立马让人护送姑娘去沧州。”
顾卿晚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示意苏子璃问,不想苏子璃却问道:“那狼群是怎么为你所用的?”
顾卿晚愣了下,顿时失笑,道:“公子真的想太多了,狼群怎么可能为我所驱呢?我不过一个闺阁女子,实在没那么大的能耐,不过是吴国公伤了一匹狼,我心生怜悯,趁他们不注意给那狼包扎了伤口,却没想到那狼竟然知恩图报,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苏子璃盯视着顾卿晚,就见她神情坦然,半点不像在说谎的样子,他虽然觉得不大对,可仔细想想,却觉得顾卿晚说的也对,她一个闺阁女子,若非那狼知恩图报,她又有什么法子能驱赶狼群呢。
没再难为她,苏子璃只击了两下掌,便有四个穿苍青色衣裳的男子进了花厅,他吩咐道:“尔等送顾姑娘去沧州,听她吩咐,待她安置好,不需要你们时,再回来复命。”
“是。”
几人应命,顾卿晚眉目含笑冲苏子璃略福了福身,转身便往外走。
没走两步,却听身后苏子璃道:“若是往后有什么难处,可以往京城通安镖局传信王三爷。”
顾卿晚闻言脚步顿住,怔了下,眸中闪过些暖意,回头看向苏子璃,道:“多谢你了。”
苏子璃却只摆了摆手,一副不耐烦的模样,道:“到时候别忘了报上姓名,就说是催命丫头有难!”
顾卿晚闻言又挑了挑唇,道:“告辞。”
沧州离京城路途遥远,顾卿晚虽然是会骑马的,但她这具身体即便经过这些时日玉莲花蜜的滋养,也还是经不住这样长途跋涉的骑马折腾,故此便准备了马车,苏子璃派给她的几个人,只一人在明充当车夫,其他人皆在暗处,一路往沧州急赶。
五日后,一行人到了前往沧州所必经的文城,进城时正是傍晚时,因已急赶了几日的路,顾卿晚便想着在这文城休整一夜,也让马匹养养精神,补充些干粮等物。
她和明处的护卫苏庆便寻了处客栈落脚,顾卿晚这一路早就扮回了男子打扮,回到客房沐浴更衣,洗去浑身风尘后,她便到了客栈的大堂中用膳。
此刻街头已经挂起了灯笼,客栈的大堂也点起了灯,不过这文城南来北往的旅人多,傍晚来打尖住店的客人也多,便天黑了,却还热闹的很。
大堂中吃饭的人不少,说着闲话,更有南来北往的商人们交换着各地的消息,顾卿晚正是因此才专门来这大厅中用膳的。
她本漫不经心的听着,却忽而就闻有人竟说起了沧州的一些消息。
“老哥此话当真?那么多的凶犯都逃逸了,那如今沧州岂不是乱了套了?”
顾卿晚听到沧州,凶犯这几个字眼,当即便瞧了过去,就见说话的是一个背对这边儿穿棉布长袍的青年男人。
他问的显然是对面桌,穿窄袖锦缎袍,肩上还背着个褡裢,一副行商打扮的络腮胡男人。
那络腮胡闻言,一拍桌子,道:“我就是刚刚从沧州过来的,官府都出告示,四处抓人了,那还能有假的?如今连和沧州相连的丰州,全州官府都惊动了,都在满街的抓人,路上瞧着有些鬼祟的,就先给抓起来,关进牢狱里,先审问一番!老吓人了,你们谁要是往全州那边走,能避的,事儿不急的,还是都等等吧。这要是被官府抓进去,便你户籍路引的都没问题,不使点银子,那能出的来?”
顾卿晚正听的拧眉不解,那边便有人站起身来,隔着三两张桌子询问道:“这位老哥方才说的什么沧州凶犯啊?小弟刚刚没留意听,能否请老哥再说一遍?不瞒您说,我们就是往沧州南边全州府跑商的!”
这人一吆喝,顿时大堂便安静了下来,都看向了络腮胡,络腮胡被人关注,好似兴致也高,拍着桌子道:“哟,你们都还不知道啊?这事儿都发生半个月了。”
说着端起海碗喝了一大口水润了润喉才又道:“这沧州荒僻,尤其是沧州最北,那崇山峻岭,阴湿瘴唳,历来就是咱们大秦重犯的流放受罪的苦寒地。就在半个月前,流放地不知怎的就闹起来一场暴乱,听说是在矿场的一个矿坑塌了,生生砸死了不少人,然后不知怎的,那些罚做苦力的犯人就暴动了起来,打杀了看守竟让他们逃了不少人出来。也不知是怎么说的,那带头的,竟然还说服的卫所的充军们也跟着他,就反了朝廷,还攻击了官府,杀了些官府兵丁,抢掠了库粮库银便带着人往全州这边跑了!如今只怕全州等地官府的奏章都递送进京了!”
“如此说,沧州几地是不能去了!”有人便应声道。
络腮胡呵呵一笑,道:“倒也不是不能去,官府要是有关系,不怕被盘查,不怕进牢狱,使得下银钱,该去还去呗,反正老子从那边过来,是被刮掉了一层油,这一趟别说挣银子了,差点连裤子都保不住。”
“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那流放的,可都是罪大恶极之人,多的是杀人凶犯,如今他们逃逸了出来,连官府都敢杀,这可真是不安全啊。”
“呵呵,凶犯才能有几个?好容易逃了不出来,躲着还来不及呢,哪能再跑出来惹事,可怕的是官府借此搜刮油水,咱们都是做小本买卖的,可经不住折腾,这一趟来的不巧,还是转道吧。”
“老兄说的是啊,不过这流放犯人都有官府重兵看守,如何竟能逃逸出来呢?还能说服当地卫所的军户们跟着反了,那领头的倒是颇有些能耐啊!”
……
大堂中议论纷纷,顾卿晚却眸光闪个不停。
沧州正是顾弦禛流放之地,她和秦御发现周家在全丰当铺的动作差不多就是半个月前。
而沧州这边闹出这等大事,也是在半个月前,会不会这事儿就和大哥有关。
顾卿晚心思沉沉,听着大家乱哄哄的议论,那络腮胡也是道听途说,一知半解的,再没什么有用的消息,她便也没心思用膳了,放下碗筷便起身回了房。
进了屋便吩咐苏庆,道:“方才的事儿,苏大哥也都听到了,您也知道,我大哥就在沧州的,能否麻烦您再去打听打听沧州府的事儿?看看这事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确切不确切。”
苏庆便拱手道:“殿下吩咐我们一路听姑娘的安排,姑娘放心,在下会仔细打听清楚的。”
他言罢去了,等翌日清晨才回禀顾卿晚,道:“属下都打听清楚了,客栈茶楼之地,确实都在说这个事儿,官府那边虽然没什么动作,但属下查问到一路往全州那边去的各处城池的城门都排查的很严。而且属下也打听到,那沧州暴徒们的头领传闻姓许名真,有人说他带着那些逃出来的凶犯们逃进了五原山,那五原山倒是离此地只有一日的路程。”
顾卿晚不觉双拳微握,站了起来,道:“我们的母亲便姓许,哥哥的名字中正有一个禛字,倒和那徐真的名字是谐音……”
难道真的会是大哥?
顾卿晚心中直泛嘀咕,真想抓几把头发,这古代通讯不便,简直分分钟能让人抓狂。
她心中不能确定,禁不住看向了苏庆,道:“那些逃犯为什么要往五原山去呢?”
苏庆却道:“顾姑娘大抵不知道,这五原山离开是朝廷匪患猖獗之地,易守难攻,若真是沧州的逃犯跑了出来,往五原山安置倒不失一个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