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要和宗族决裂,这样的皇子,是宗族的耻辱。
没错,是耻辱。
已经长大成人的我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顾忌所谓的血脉亲情,我脑子里只存在一件事,侵入中原,然后改革西元!
对于西元,在我没有接触中原文化之前,我认为这是一块神圣的天使之国,可是在我接触了中原文明之后,我才发现中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至少许多地方是比西元先进的。如果用中原的长处来弥补西元的短处,那么西元岂不会进步的更快?
我激动地把我的想法告诉了父皇,本以为会得到父皇的夸赞,可谁知得到的却是一阵唾骂。
“西元没有什么缺陷!中原才是落后的地方,你这么想象西元,如何对得起你西元太子的身份?”
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父皇教训。父皇的话如同刀子,一刀一刀的割在了我的胸口上,将我的自信和我对未来的设想,割得粉碎。但也同时,让我彻底看清楚了西元。
僵硬守旧,固执保守。
最可怕的,是还不自知。
这样的西元如何强大,侵入中原后,如何能够长久?
我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试图用新的血液让西元重新焕发生机。尽管我进行的很小心,但是···叔父他们还是发现了。
“睿小子,你是在忘祖!”
在我又一次和叔父站到对面的时候,小时候会亲切地把我抱到大腿上的叔父终于忍不住对我发火了。可是已经无所谓了,我要建立一个新的强大的西元,我已经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备。
一开始的我,是真的这么想的,直到···那个人出现。
那是在叔父的寿宴上。当时我已经和叔父闹得很僵,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我已经找到了一个盟友,大秦的武军候。
那是一对愚蠢的父子,心比天高,野心很大,但是实力···却让人嗤之以鼻。
我假意和他们同盟,支持他们上位,然后以大秦三分之一的国土作为回报,实际上却准备等他们登基松懈之后,一举将他们歼灭。大秦已经渗入了我的人,就连遥远的傲雪,我也已经找到了合作对象。不动而已,要动,就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为了迷惑那个武军候,我派出自己的贴身侍从蒙尔丹去和他们见面,让他作为我的传令官,负责帮我在傲雪大秦传递消息。只是我没想到蒙尔丹竟然会犯出那么低级的错误,竟然掉了我的母亲赏赐给他的妻子的手镯。不过还好,后面已经找到了,虽然不清楚那手镯为何会出现武俊王府的后院,不过手镯寻回来,就是好事情。至于缘由,世界上那里有那么多的缘由呢?就像是手镯的不翼而飞和突然出现,就像是那个人突然之间如雨雾一般出现在他的眼前。
公子言,中原最近出现的第一公子,关于他的事迹,我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我怕觉得这个人是被夸大了的,因为这世上哪有淡漠如仙却还在红尘中戏耍的存在?可是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以前的想法都错了。
那个人坐在自己的对面,一身雪白的衣袍,皑皑的颜色像是天山顶端常年不化的积雪,圣洁中流露出几分让人膜拜的华贵,就像是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雪山顶端时,会让他们心底不由自主的升起朝拜的感觉。可是,他又全然不是神,不是高高在上的佛光,他是人,一个会说会笑的凡人。
他笑时,像是湖面上荡起的涟漪,他说话时像是草原上拂面而过的微风。他微垂着眸子,但是那长长的睫毛却遮挡不住他眼底的流光。
这个第一公子,真的很美。
我生平第一次,为一个男人的外貌而感慨,并且没有心生反感。后来想想,我可能就是那时,开始沦陷的吧。
面对叔父的问题,他侃侃而谈,面对来自西元人的耻笑,他从容应对。六国风情,他一一点举,各国特色,他信手拈来。当听久了的西元语从他口中吐出时,竟像是仙乐一般美妙动听。我开始对这个第一公子刮目相看,光是这份学识和从容的气度,就足够我赫连睿怎正眼看他。
就在我以为,这个第一公子也就这时,他再一次打破了我对中原人的认知。西元的酒辣而猛,可他却毫不犹豫的两杯下肚。没有咳嗽,没有干呕,他端着酒杯唇角微勾间,像是在品味,又像是在细细回味。抬起的眼眸没有流泪没有泛红,清澈如湖水,明亮若繁星,飘浮着淡淡的笑意和点点的夸赞,竟是真的享受其中!
“哈哈哈···好!”
叔父很高兴,我也很高兴。有学识,有气魄,还能喝!这样的人,的确能称得上第一公子,而他,也确实升起了惜才之心。看向叔父,果真他看过来的眼神也深有此意。真是奇怪,他们彼此争斗了数年的叔侄,竟然会因为一个第一次相见的陌生人而达成一致。
公子言,你真是不简单。
不简单到,叔父竟然要与他结为忘年交。
要知道,叔父是哼反感中原人的,可是现在,他竟然主动提出和公子言交好。
我想···我有必要探探这个所谓的第一公子了。
“我听说,公子曾经和定山王不合?”
趁着气氛融洽的时候,我出声了。我感受到空气中松缓气氛的停滞,我很高兴,因为我就是故意的。
每个人带着不同的面具活跃在不同的舞台。
我不相信公子言如传言般淡漠,我想看看表层之下的面容。我想激怒他,我想让他出丑。我想看看他的真实本领,我想看看他是否值得我···留他一命。
最初遇见公子言的我,是真的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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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睿还有一章番外。至于你们希望的下辈子,我会作为福利写在群里。(*^__^*)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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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见(二)
“太子,那个公子言您准备怎么办?”
“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毁了他。”我看向属下的眼神很坚决“那个人,绝对不可以成为我们的阻碍!”
寿宴之前,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能用就毁了他;我对属下下达的命令也是这样的,给他有问题的酒,然后以叔父的名义把他叫到王府偏殿,剩下的···全都交给自己。
可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敢问太子,这世上应是能者居上还是庸者居上?”
不鸣而已,一鸣惊人。
公子言似乎总是在改变我对他的看法,当他锋利起来时,他就像是高山上的冰雪,反射出刺眼的锋芒。当所有人都咄咄逼人的逼问他和定山王造反一事时,他的回答却震惊了所有人。
“仁义礼孝和国家百姓相比,究竟孰轻孰重?这个世界庸人最多,而自以为是的人更多,或许他们现在唾骂定山王的不孝行为,但是在下笃定百年之后,哪怕是十年之后,傲雪国百姓会感激他们的帝王是我身侧之人,而不是其余三位皇子中的一个。而我公子言在所有人都在否定定山王时却选择支持他,世人骂我如何,唾我如何?当权者谋的不过是国家之利,图的不过是国富民强,定山王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能力,而我公子言能够慧眼识金,就算是后人史书撰写,我公子言也是傲雪国的恩人,而绝不是帮助定山王不仁不义不礼不孝的罪人!”
我羡慕他!
我羡慕定山王,我羡慕宫晟天!
没有人能够理解我当时听到这席话时心底产生的波动,没有人知道我当时心底究竟雀跃着多大的欣喜。
我一直在寻找这样一个能够帮我理解我和我并肩作战无畏风雨的人,如今他终于出现了,可是他却······
整个宴会,我都在观察公子言,他低头品酒的样子,他垂眸说话的样子,他侧首浅笑的样子,我越看越觉得这个人真是的似乎就在我的手边,我一抓就可以抓住。可是···
我看出了宫晟天对我传达出的冷意和警告,也看出了他眼眸深处对公子言的占有欲。但是那又如何?此时他是你的,并不代表以后他还会是你的。能够说出那种话的人绝不会是固执守旧的人,所以,我有信心把公子言拉入我的阵营。
在赫连澈出现之前,我真的是这样的想法,把这个人,变成自己的幕僚,伙伴。可是赫连澈出现后······
“澈澈?”
虽然声音很小,但我还是听见了。
诧异的语气,小心翼翼的关怀,不经意流露出的疼惜。我从不知道只是叫一个名字就会流露出那么多的情绪,更不会想到,那样一个淡漠敢为,似乎只重天下事的男儿,竟然会有这般情长心态。
我觉得我又找到一个可以讨厌赫连澈的理由了。
因为他得到了,我想要得到之人的垂青。
他在害死了我的小叔叔,抹黑了我赫连皇族脸面之后,又得到了我想要得到之人的关怀。
赫连澈,果真你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果真,我应该除掉你。
计划实施得很顺利,公子言进了偏殿,并且按照我所料想的那边运功化酒。可是我没料想的,是我的态度。
“太子,请自重!”
我见过醉酒之后的男人,他们红着脸,倒在地上,或是鼾声如雷,或是满嘴胡话,什么礼仪风范,什么礼义廉耻,都抵不过醉酒之后人性的爆发,抵不过那丑陋嘴脸的暴露。可是唯独公子言,醉酒之后,有一种晚霞满天,日照金山的美艳;有一种白莲照水,月照山川的纯洁。特别是当他用那种迷茫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时,竟让我想起了初生的羔羊,我的心竟忍不住酥软了,竟有一种就想这么保护他始终无辜迷茫一辈子的念头。
这个念头尽管只是一闪而过,可还是被我牢牢抓住了。我心底猛然升起一股冲动,让我暂时搁浅了我心中一直存有的执念,抱着他去了我在叔父王府下准备的密室中。安置好之后,我又回到了宴会上,然后不出意外的看到了火冒三丈的定山王。
“敢问赫连太子,公子言何时能和本王回去?”
蛮横的语气,不满的眼神。宫晟天将他的不满明明白白的表现在了脸上,可那又怎么样?我赫连睿怎么会怕他?就算傲雪和中山赤焰联手又如何?我密谋已久的计划马上就要实施,过了今晚,我就是最大的赢家。
嗯,我有这个自信。我也坚信会是这样,可最后证明我错了,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都可以算计,什么东西都可以密谋,唯有人心,不可算计,不可密谋。只可惜当时的我不懂,所以最后,才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公子言拒绝了我。
在我抛出一切利诱之后,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我。
眼神坚定,语气果断,态度坚决。
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像雪山一样冷冷清清,不喜不怒。
我很生气。可以对别人笑的他,可以亲切的称呼赫连澈为澈澈的他,为什么独独对自己这么冷漠?不过,我也很欣慰,因为他真的很了解我。知道我不会允许别人,碰他。
他是我的。
这个想法不知不觉成了信念,特别是在他不断拒绝我之后,更成了我心底的执念。
我当着他的面欺辱段岩。我知道这样子只会让他更加讨厌我。可是我按捺不住,我想把最丑陋的一面暴露给他看,然后,看他会不会发狂,会不会厌恶,看我会不会因此而放弃他。
可是他没有。
平平淡淡,如闲花照水。我不知道该喜该怒,我只知道,我对他越发的爱不释手了。
这样子很危险。
我还有执念,还有任务,还有梦想。
我不能。
所以,我要毁了他。
即便我舍不得,我也不允许,他成为别人的幕僚,别人的臣子,别人的男人。
他只能是我的。
不然,他只能属于死亡。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真的不愿意成为我的人?”
“不愿意。”
好吧。
不愿意,那你就去死吧。
陪同我的叔父,去死吧。
尽管我的心中是如此的不舍,但我还是抱着他,把他手中握着的匕首,一点点插进叔父的胸口当中。我可以感受得到他的颤抖,也看得到他渐渐苍白的脸颊,还有他身上忍不住释放出的哀伤。
哀伤?
他可以为了叔父而哀伤,为何唯独对我冷漠无情呢?
我松开抱着他的手,看着他像是颓败的花朵一样倒在血污中,看着他那雪山似得白袍一点点儿沾染上妖艳的颜色,看着他苍白无力的躺在地上,眼神悲痛的看着对面的叔父。
这两个人,一个曾经是我最敬慕的人,一个,是我现在最想得到的人。
可是他们都不愿意属于我,归顺于我,听命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