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公主叹了口气道:“这几年在辰州过得安稳惯了,一想到要回金陵我反倒是有些害怕了。将来咱们一家都留在辰州,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好?”
南宫墨默然,她很愿意答应长平公主。但是她却也明白只怕是做不到。如果有朝一日燕王真的君临天下,卫君陌先要在辰州悠闲度日只怕是不可能的。另一方面,辰州军要怎么办也是个大问题。以燕王的雄心壮志,削藩是早晚的事情。既然萧千夜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进行了一半的事情,燕王没有理由不进行下去。当初建立辰州军是情势所迫,也是当时最好的选择。但是如今辰州军已成气候,无论是想要独立与幽州军之外还是与幽州军合并,都是一个大问题。南宫墨不知道当初燕王是基于什么考虑同意卫君陌的打算的。但是卫君陌的想法她却是明白一些。只是…燕王会不会同意还要两说。
至于长平公主一家人安安稳稳的生活的愿望只怕是注定无法实现了。至少,短时间内是无法实现的。
见她不说话,长平公主也明白自己的想法太过简单。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无论如何咱们一家人总是在一起的。”
南宫墨含笑道:“母亲放心便是,有我和君陌在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母亲只管安安心心的看着夭夭和安安长大便是了。”
长平公主微笑点头,侧首望向远处蹲在地上玩耍的两个孩子,眼中却是淡淡的忧郁。
一声尖锐的声音从山林中破空而至。南宫墨心中一跳,一把推开了长平公主。一支羽箭从她跟前激射而过,落入了山下的黎江。
“郡主小心!”曲怜星往日柔媚的声音蓦地变得尖锐,飞身挡在了护住长平公主的南宫墨跟前。
“怜星!”南宫墨一掌挥出将曲怜星扫偏了一些,但是破空而来的羽箭还是从她箭头上擦过,顿时淡紫色的衣衫被染上了一片暗红。
暗处,一群黑衣侍卫飞快地出现。柳寒一把抱起夭夭,同时星危也抱起了安安分别将两个孩子护在了怀里。不远处的秦梓煦和南宫晖见此巨变,也连忙冲了过来。南宫墨微微眯眼,沉声道:“带着母亲和两个孩子先走。二哥,先带念儿回城去。”
南宫晖一手护着商念儿,一边道:“说什么话?让我们丢下你先走?”
南宫墨毫不客气,“你们留下也是拖我后腿。”
“郡主。”星危和柳寒抱着两个孩子,身边还跟着已经拔出了自己随身一脸冷肃的商峤。
星危沉声道:“林子里有不少人,都是高手。”如果不是高手,他们也不会到现在才发现。
南宫墨俏脸冰冷地盯着眼前的山林,前面的侍卫已经跟先一步冲出来的黑衣人交上手了。不用看南宫墨都能猜到这是些什么人。
“星危,柳寒,你们带着母亲和两个孩子先回城去。”南宫墨淡淡道。
曲怜星捂着受伤的肩头走过来,沉声道:“郡主,这些人肯定是冲着你来的,你先跟公主和小公子小小姐一起走。”
南宫墨淡淡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现在不放箭么?”
曲怜星无语,南宫墨道:“因为他们想要抓活的。只要我一动,下一刻只怕所有人都会被箭射成筛子。”
秦梓煦俊脸难得的阴沉,“他们不可能有那么多弓箭手。”弓箭手跟武功高手是两回事,并不是所有的武功高手都能成为神箭手的,而一般的神箭手武功不够只怕也没那么容易潜伏到这个地方来。
南宫墨唇边勾起一丝冷笑,“他们自然不是刚刚才偷偷摸上来的。只怕…是比我们还早来了一步,早就埋伏在这里了吧?”
秦梓煦脸色更加难看起来,这座山虽然不大却也不小,若是要偷偷在山里藏一些人确实不是难事。但是,今天出来玩儿的事情是昨晚才临时决定的,也就是说…辰州府内有水阁的细作。
有细作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不仅辰州府紫霄殿有水阁的细作,水阁也有紫霄殿的细作。但是这些人并不是每一个都能够接触到对方的机密。否则他们早就灭了水阁了,或者他们早就被水阁给灭了。
但是这一次,对方在辰州府里,至少应该是有相当的地位或者信任的。
片刻间,秦梓煦就在脑海里将所有可能地人都过了一遍。只是还没等到他想出什么可疑之处,就听到山林中传来一阵阴冷的笑声,“星城郡主果然聪明的很,可惜现在知道却也晚了。”
南宫墨并不动怒,只是淡淡地望向林中道:“既然来了就出来吧,藏头露尾是鼠辈所为。”
树林中的人冷哼一声,果然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一起出来的还有一大群手持弓箭的弓箭手以及身着黑衣的水阁杀手。
说话的人穿着一身灰色的袍子,整张脸都被遮了起来,只留下一双阴测测地眼睛。
“南宫墨,你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栽在自己的家门口吧?”灰衣人冷笑道。
南宫墨微微点头,“我确实是没想到…宫驭宸现在是狗急跳墙了么?”灰衣人身后的黑衣杀手们纷纷怒视南宫墨,但是那灰衣人却不以为然,“现在倒霉的似乎不是宫驭宸。有了你们在手,害怕卫君陌不能屈服么?”
“你是谁?”旁边,南宫晖突然沉声问道。一双虎眸定定地盯着眼前的灰衣人。
灰衣人一愣,冷笑道:“你倒是猜猜我是谁?南宫墨,你可知道我是谁?”
南宫墨仿佛连思考都懒得思考,淡然道:“你?不就是前楚国公,南宫怀么?父亲,许久不见,看来您依然不好。”
闻言,南宫晖心中却是一震,猛然抬头看向那灰衣人。灰衣人不由仰天长啸,抬手一把拉下了头上的布巾,“好一个南宫墨,不愧是我南宫怀的女儿。”只见布巾下露出一张消瘦冷厉而又苍老的容颜。再加上那一双阴冷的眼眸,令人觉得多看他一眼都心里发毛。
但是既是变化如此巨大,南宫晖依然一眼就认出来了眼前的人。不是南宫怀是谁?
397、南宫怀的目标
“父…父亲…”南宫晖声音有些干涩地道。
南宫怀轻哼了一声道,“你还知道叫我父亲?”对于南宫绪这个长子和南宫墨这个女儿,南宫怀是深恶痛绝中又带着几分诡异的得意的。但是对于南宫晖这个次子南宫怀反倒是没什么太多的感情。毕竟在南宫怀看来,这个既不孝顺也没有长子和女儿的能耐,纯属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南宫晖上前一步挡在了南宫墨的身前,咬牙道:“你想要干什么?”
南宫怀不屑地轻哼一声,道:“废物,滚开。看在你是我儿子的份上,饶你一命。”南宫晖坚定地摇头,“父亲,我不会再让你伤害墨儿的。你已经做了那么多的错事,难道连自己的亲生女儿和外孙都不肯放过?”
南宫怀眼眸微闪,看了一眼南宫墨身后被星危和柳寒抱在怀里的两个孩子。夭夭趴在柳寒怀中,好奇地打量着对面的人,半点也没有害怕的感觉。安安也安静地靠在星危怀中,却没有夭夭那么多的好奇,只是平平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看了南宫怀几眼之后便无趣地靠在星危的胸口眯上了眼睛。
南宫怀冷笑,“放过她?她和南宫绪那个孽子何曾放过过我?这两个孽子孽女如此大逆不道,你还敢替她说话,你也是个不孝的!”
南宫墨没什么兴趣跟南宫怀讨论是谁亏欠了谁的,淡然道:“二哥,不必多说了。他今天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又怎么会放过我们?更何况,就算他想要改变主意只怕也难吧?他身后那些人可不是他的人。”
“你倒是聪明。”南宫怀嘲弄地一笑。
南宫墨抿唇淡淡一笑,并不多说什么。只是道:“既然如此,动手吧。”
“动手?”南宫怀道:“若是不想伤了你身后那些人,我劝你最好还是束手就擒。”
南宫墨嫣然一笑,“那真是抱歉,我从未知道什么叫做束手就擒。”话音未落,只见南宫墨飞快地扬手将一个东西抛了过去,同时口中沉声道:“走!”
“放箭!”南宫怀厉声道。
“住手!抓活的!”另一个声音想起,同时抓着怀朝一边闪去。浓浓的淡紫色烟雾瞬间腾起,遮住了对面的人的视线。同时,南宫墨身后星危柳寒等几个侍卫抓起不会武功的几个人直接从山坡跃了下去。
水阁的杀手显然也早料到他们会有这一手,不顾那紫色的烟雾是否有毒,屏住呼吸直接冲了过来。南宫墨抬手抽出腰间做装饰的鞭子,便朝着对面扑过来的人甩了过去。同时另一只手中暗器射出,几个黑衣人应声倒地。
紫烟很快散去,再看对面的时候才发现除了南宫墨和南宫晖以外竟然只剩下了几个黑衣侍卫。原本站在南宫墨身后的一众累赘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南宫怀脸色铁青,冷哼一声道:“你以为他们能逃得聊么?”
南宫墨轻抚着手中的长鞭,漫不经心地道:“试试看又何方?父亲似乎忘了,辰州并不是宫驭宸的底盘,更不是你的底盘。我只怕…你若是再拖下去莫说是抓人了,只怕连自己也走不了吧?”南宫怀眼神微沉,显然南宫墨的话正好说中了他的弱点。辰州毕竟还是卫君陌和南宫墨的地盘。否则他们带着这么多高手又怎么会选在这么一个地方动手。因为在辰州城里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动手。
很快,南宫怀便冷笑了一声道:“你以为,我会没有准备么?”
南宫墨垂眸,淡淡道:“既然如此,就只能看谁的运气更好了。”
“动手!”南宫怀有些不满地扫了一眼身边的黑衣人,如果不是因为他方才阻止人放箭,那些人又怎么会顺利逃掉?能够给他们的时间其实并不多,这地方距离辰州城也并不算太远,很快就会有人看到南宫墨等人放出的信号赶来,他们只能够速战速决。
黑衣人并不在意,既然他们阁主说了要抓活的,自然不能将人弄死了带回去。否则的话,阁主怪罪下来只怕后果并没有完成任务更加严重,更加容不得南宫怀这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人指手画脚。阁主让他们听南宫怀的只是为了能够抓住阁主想要的人,可不是把水阁的精锐都交到南宫怀手里。
不用他多说,水阁一众杀手早分成了两路,一路朝着山下追去。另一部分则扑向了南宫墨等人。这些人想要抓的显然只有南宫墨而已,对于南宫晖下手就十分的狠辣,毫不容情。几个回合下来就弄得南宫晖手忙脚乱,若不是南宫墨挺身护着,说不定身上早已经被刺穿了几个窟窿了。
南宫怀站在一边,看着在人群中穿梭着招式狠辣的丝毫不逊色与水阁这些身经百战的精锐杀手们的南宫墨。南宫怀难得的有些失神,想起眼前的南宫墨再想想之前在战场上遇到的南宫绪,以及已经有许久没有再想起过的孟氏,南宫怀一时间甚至有些茫然。
他这一生可算是大起大落,但是到了现在他却真的有些看不清楚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是否真的如自己所想的那般理直气壮?如果没有当年的那些事情,他是否依然还是高高在上的楚国公,拥有着让世人羡慕的妻子,以及…优秀的儿女?
“小心!”南宫怀失神的瞬间,一道利刃朝着他飞了过来。身边的黑衣人皱了皱眉,抬手一刀劈开了飞过来的利刃,有些奇怪地看了南宫怀一眼。南宫怀同样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下了一条,立刻收起了心中那些无谓的想法,专心应对起眼前的情形。事已至此,谁还能原谅谁?
毕竟对方人多势众,南宫墨等人渐渐地被逼到山坡边上。南宫晖身上也多了两处伤痕,南宫墨神色沉着,不慌不忙,“二哥,你们先走。”
南宫晖握紧了手中的剑,道:“我怎么会丢下了先跑?要走一起走。”
南宫墨也无瑕跟他多说什么,直接抬脚一脚将他替下了山坡,眼看着南宫晖站立不稳朝着山下滚去,南宫墨吩咐道:“带他先走!”两个侍卫点点头,同时飞身跃下了山坡,在南宫晖还没有滚落进江中之前一左一右抓住了他朝着山下奔去。
同时,南宫墨也转身跳了下去。
身后水阁众人齐齐扑过来,就看到南宫墨身形轻盈宛如翩鸿一般朝着山下掠起的身影。
“追!”
有南宫墨这么一个拉仇恨的在,果然没什么人去管南宫晖了。但是南宫墨才刚到山脚下便被人拦住了。剩下的几个侍卫挡在南宫墨跟前,南宫墨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这个时候挡着也没什么用了。所以…还是痛快地动手吧。
因为是带孩子出来玩儿,南宫墨并没有带太多的东西在身上。手中的暗器用完了也只能直接提着鞭子上了。
“郡主,现抓南宫怀?”一个侍卫低声道。
南宫墨摇摇头,淡然道:“没用。”南宫怀虽然看起来像是这些人的领头,但是从刚刚他要放箭却被人一句话就直接挡住了就能明白,在水阁这些人或者是说宫驭宸的心中,南宫怀并不是多么重要的。只不过比起抢人,水阁的杀手显然更擅长暗杀或者是拼命。这几年宫驭宸的人损失不小,所以才让南宫怀来帮忙罢了。
“不用担心,他们既然要抓活的就不会下死手,很快……”南宫墨话音一顿,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脸色微变沉声道:“糟了!”
后面跟上来的南宫怀看到南宫墨的脸色不由得得意一笑,“现在才想明白,晚了。”
南宫墨眼神冷厉,手中长鞭如灵蛇一般朝着南宫怀卷了过去。南宫怀连忙拔剑想要斩落朝自己袭来的长鞭。只是长鞭柔软无比,南宫怀的内力显然也没有高深到哪儿去,又岂能斩得下南宫墨的鞭子。只见那鞭梢微微一沉,南宫怀的剑就斩了个空。却又在他还来不及收手的时候,长鞭如毒蛇一般朝他手腕上缠去。
跟在南宫怀身后的黑衣人见状,立刻抬手抓住南宫怀的衣领同时一剑平削了出去。南宫墨眼看这一击无法奏效,也只得暂时撤回。只是她将鞭子往回拉,那黑衣人将南宫怀往后拉,双方拉扯之下,南宫怀半条手臂也被鞭子拉出了几道血痕,顿时疼痛刺骨。
南宫墨轻哼一声,飞身而起再一次朝着南宫怀所在的地方扑了过来。算起来,除了当年萧纯宫变以及南宫墨大婚,这还是南宫华第一次真正看到南宫墨的身手。虽然一直知道南宫墨武功不错,但是到底有多不错也只有在这样的杀手围攻之下才能真正的展现出来。南宫墨的武功显然比他以为的更加不错。知道自己敌不过,南宫怀也不硬撑,直接闪到了身边保护自己的黑衣人身后。南宫墨神色清冷,手下毫不留情的跟眼前的黑衣人交起收来。
南宫怀推到一边几个黑衣人的保护圈之内方才松了口气。看了一眼自己已经被鲜血侵染的手臂,南宫怀冷笑道:“南宫墨,今天无论怎么样你都输了。现在你明白了吧?姜还是老的辣!”
“你们的目标果然不是我。”
南宫怀哈哈一笑道:“原本也包括你,不过宫阁主告诉我除非你自己愿意否则没有人抓得住你。为父原本不信,现在看起来却不得不信了。幸好,为父素来谨慎,所以做了两套准备,能够抓住你自然是最好,抓不住,也没什么损失不是么?”
南宫墨随手挥开了一个黑衣人,身后却又有冷风袭来,“你的目标是母亲?不…是夭夭和安安。”长平公主身体不好,而且大人总是没有小孩子方便带走的。
“哦?那两个孩子叫夭夭,安安么?不错的名字。”南宫怀道:“只是可惜了……”
远处,一阵沉重的马蹄声响起。南宫怀有些不甘地咬牙道:“来得好快!撤!”
黑衣人立刻撇下了南宫墨等人,带着南宫怀飞快地撤退了。不远处,一队身穿铠甲战袍的骑兵冲了过来,“见过郡主!”
南宫墨扫了一眼,沉声道:“传令下去!立刻封锁辰州所有出口,只许进不许出!”
“是,郡主。”
“母亲和两个孩子在哪里?”
领头的校尉一愣,见南宫墨面色冷肃也不敢延误连忙道:“回郡主,属下过来的时候遇到了大长公主和小公子,并未看到小小姐。”
南宫墨心中微沉,“立刻去找,给我一匹马!”
“是!”
南宫墨策马往辰州城的方向飞奔而去,还没到城门口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侍卫。见到南宫墨两个侍卫也是又惊又喜,连忙见礼。南宫墨有些不耐烦地挥手道:“不必多礼,母亲可安好?夭夭回去了么?”侍卫神色严肃,恭声道:“回郡主,公主和小公子都平安回复,星危统领已经加强了府中防御。只是小小姐和柳统领被冲散了。”
南宫墨心知不好,就算柳寒一时被冲散了她又不是不知道回城的路。现在还没回来要么是还没有摆脱追兵要么就是…出事了。
“我等奉命出城寻找小小姐和柳统领的踪迹。星危统领也一起出城了,只是此刻却不知道去往何方。”
南宫墨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点头道:“知道了,继续找,若有消息立刻发信号通报!”
“是,郡主。”
“墨儿!”远处,两个人影飞快地朝着这边过来,眨眼间就到了跟前,不仔细看还以为当真是凌空而来的神人。
“师叔。”南宫墨轻声唤道。
师叔抬手将老头儿放到地上,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南宫墨轻咬了一下唇角道:“南宫怀派人埋伏在山上想要抓走两个孩子。方才属下禀告,夭夭还没回去。”
师叔脸色微沉,侧首看向老头儿。老头儿脸色也不好看,咬牙切齿,“好个南宫怀,竟敢动咱们家的小宝贝!看老夫不将他做成药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