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凌刃握着灵梦石的手不断地颤抖，他满脸是泪，喉间发出一声声困兽般痛苦的嘶吼。

他把叶紫埋进自己的胸口，恸哭起来。谁让你帮我的，谁让你自作主张的。你只顾忌我能不能变得强大，能不能手刃仇人完成夙愿。那你知不知道，如果天枰的那边是你的性命，那么权势、地位、实力……其余所有他渴望的东西加在一起，也不能让深深落下去的天枰翘起来半分。

一个人到底能有多么的绝望呢？对他而言，最绝望的事莫过于眼睁睁地看着叶紫在他怀里没了气息。仿佛心脏从此不知怎么跳动，想毁掉整个世界给你陪葬。

风凌刃在逃出来的过程生生受了几掌，此刻身体已经极度的虚弱，双眸中的焦距都有些涣散，可是却有一团红色的火焰在心底熊熊燃烧起来。

你放心，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我会让他们尝到千倍百倍的痛苦，以此偿还他们曾经犯下的罪孽。

“把她埋了吧。”赵候言站在一边，看着他一只手抱着叶紫满是鲜血的身体，一只手握着灵梦石一遍又一遍自虐般地观看叶紫留下的记忆，终于开了口。

风凌刃却依旧恍若未闻。自从他出手相救，把他带到这个安全的洞穴之后，他就一直抱着叶紫的尸体不肯放手，浑身冰冷，不言不语，眼底仿佛闪烁着厉火。

赵候言知道那灵梦石里又是些让人悲恸万分的东西，离都已经离开了，还要给人留下些念想，直到把人的整颗心都无情地绞碎，最好再也忘不了她这个人，所有的悲欢都因其而生，因其而灭，便才算得上满意。

这点小心机，他早已了解得不能再了解。

不管怎么样，他的任务已经算完成了。他再次看了恍如失魂的风凌刃一眼，说了声“后会无期”。

整个洞穴便又恢复了寂静，没有生命般无声无息。

五年后。

鲜血几乎染红了辰肃谷的每一寸土地，火焰熊熊地燃烧着，尸横遍野。风凌刃一袭黑衣，沉默地站在最高处，锐利得像一把出鞘的宝剑。

“尊上，辰肃谷门下精英子弟已经弃谷出逃，是否要继续追杀？”他的妖族属下驯服地半跪在他脚下，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命令。

风凌刃有些意兴阑珊，随意挥了挥手，“有想继续追杀的就任他们去。辰肃谷掌门和长老们都抓住了吗？”

“是，已经废除了他们的修为，任凭尊上处置。”

“好。”风凌刃终于勾了勾嘴角，露出缕嗜血的微笑。

“喂他们吃下百虫丸，钉在斩妖台上一天割掉一块肉，用上最好的灵药，四十九天内，绝不允许任何一人死亡。设下困魂阵，小心别叫他们的神魂跑了，都送到鬼宗那儿，让他们拿去多炼几张招魂幡，也算是全了他们出手相助我们攻打辰肃谷的情分。”

“是。”

属下恭谨地退下，从头到尾都不曾抬头看过他一眼。

哀嚎痛哭，整个辰肃谷宛如一片地狱。风凌刃把玩着手中的灵梦石，满意地舔了舔嘴角，转身离去。

叶紫，就像你所预料的那样，这一路的确坎坷崎岖，也的确精彩万分。只可惜……不能讲给你听。这些年我有无数次徘徊在死亡边缘，又无数次挣扎着活下来。收服势力整合妖族，一步步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每当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想，这条命可是你用满身的鲜血换来的，我怎么有资格放弃呢？

我现在已经变得无比的强大，强大到不害怕受到任何伤害。我可以去做我所有想做的事，杀所有想杀的人，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我。这样的我，是你想看到的吗？

可是，我太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太过无趣了，一点也不可爱，如果当初的你遇到的是现在的我，大约就不会喜欢上我了。

短短的五年，我好像做完了我一辈子该做的事。对不起，没能像你计划的那样活得恣意潇洒。

风凌刃把意识沉入灵梦石里，第无数次地回顾他们之间的故事，不愿意醒来。

“小老虎，缥缈峰顶上真的有传说中的猴儿酒吗？”

“不知道。”

“那玉华宫真的有传说中能驱使所有野兽的幻音铃吗？”

“不知道。”

“那凤翔岛的岛主真的有一件传说中凤凰涅槃留下的羽衣吗？”

“有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打算把它夺来？”

“我没那个本事，你可以啊。到时候我就能靠你作威作福，把所有我稀罕的宝贝都抢过来，好不好。”叶紫满脸的得意洋洋。

风凌刃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地笑了。

“好。”

第106章 男主反攻战（三）

辰曦从营养舱里坐起来，做了几个深呼吸，压抑住眼底的戾气，这才起身朝外走去。他有些疲惫地按了按耳垂，对脑海里另一边的人开口：“叶紫已经办离职手续了吗？”

“还没，叶小姐似乎打算退下来做领路员。”

辰曦松了口气，“知道了。”

他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进了一部专用电梯，直接到了公司的最顶层，出了电梯就是一个宽敞而又简约的房间，他整个人倒在沙发上，有些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半晌，他坐直了身子，打开投影仪，随意选了一卷叶紫的任务录像看了起来。画面里的她宛然一笑，正跟身前的男子说着话，语气轻快而又活泼。

辰曦便也跟着微笑起来，眼底一片清澈，透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瞬间与方才判若两人。

他几乎能跟着复述出她下一秒要开口的话，也几乎能记得她下一秒脸上的表情。他知道这是她做的第几个任务，他知道她在这个任务世界里停留了多久，他也知道她那些魅惑人心的小心机和小技巧。

他知道她没什么耐心，在任务停滞不前地时候最喜欢用苦肉计，好像自己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在自己身上弄出或大或小的伤口，再等着别人露出心疼的表情。

他总是会露出心疼的表情，比画面里的男主角脸上的更甚。

她就连笑也有很多种，有笑得眉眼弯弯可爱又明媚的，有微翘起嘴角矜持而又温柔的，也有勾勾嘴唇高贵而又冷傲的。她的演技高超，用不同的身体演绎着完全不同的人。可是他总能从那些不同里找出相同来。

他是这个世界最了解她的人。

他用手撑着头，默默地看完一整卷录像，正准备拿第二卷的时候，脑海里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

“叶小姐正在楼下大厅喝咖啡。”

辰曦猛地站起身来，路过全身镜的时候顿了顿脚步，确定自己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打开电梯按了一楼。

叶紫懒懒打了个哈欠，手里无意识地搅拌着咖啡，盯着大厅里积分榜出了神。她自己仍然在第一的位置，不过估计没多久便会掉下去。至于以前的老对手司忆之已经升到了第三，也不知道接了多少个任务重新爬上来的。她幸灾乐祸地挑了挑眉，把目光移到另一边的武略组，从上到下地扫去，在一个名字上停下了目光。

辰曦——第二十一名。

爬得真快。

叶紫的好奇心不可抑制地升腾起来，她轻轻啧了一声，还真是有意思。

“既然已经准备离职了，还关注积分榜做什么？”高挑的身影突然挡住了她的目光，她把视线移到这个人脸上，轻轻笑了笑，“小正太，又见面了。”

辰曦几乎是被她打败一般地翻了个白眼，无奈地默认了她的称呼。

叶紫被他的表情逗乐了，笑得停不下来。

辰曦也点了杯咖啡，坐在那儿安静地等她笑完，“刚才在想什么？”

“在想……我怎么每次任务结束都能在各种场合遇到你？”叶紫脸上仍然带着笑意，漫不经心道，“这么悠闲潇洒，还能在积分榜上升得怎么快!”

“想知道？”辰曦似乎心情很好，星辰般的眼眸含笑望着她。

叶紫喝了口咖啡，示意他快说。

辰曦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造型古朴的戒指，他炫耀般地用食指转了几圈，才把戒指放到她面前，“还记得这个吧，当时我们整理战利品时你特意送给我当做贿赂的东西。”

叶紫微微眯了眯眼，神情有些莫名，她拿起戒指，抬起头来看着辰曦，他依然带着笑，手指轻扣在桌面上，透出一丝隐藏不住的紧张。

“赵候言。”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原来是你啊！”

辰曦笑而不语。

“你不会是见我第一面就认出是我了吧。”叶紫的确是有些惊讶的，但心底似乎还有另外一种果然如此的注定感。一个普通的武略组同事，怎么会对她那么容忍迁就？

辰曦垂下眼，“嗯。”

“怎么认出我的？”叶紫追问道。

辰曦还只是微笑，“先把你欠我的帐还了，我再告诉你。”

叶紫知道这人喜欢自己，也不想去计较最后一个世界攻心组和武略组任务世界重合到底是不是意外。为了做任务，她演了太多悲欢离合，好不容易到了现实，她比谁都要懒怠比谁都要得过且过。有人喜欢，便叫他喜欢着，更何况她对辰曦并不算讨厌。她就这样等着，看自己更早对这份感情觉得困扰，还是这个人更早让她觉得心动。

这样想着，她站起身来，把一张自己的名片插在辰曦的衣服口袋，“虽然你应该早就知道我的电话号码了，不过还是由我亲自来给比较郑重。今天之后，我可以允许你联系我。接下来两个月的午餐时间就留给我了，没问题吧？”

辰曦微笑着凝望着她，“没问题。”

“那……回见。”

“回见。”

第二天，叶紫果然按照约定中的那样请辰曦吃午饭。辰曦穿得很是随意，头发软塌塌地搭在额前，开口就说要去吃羊肉火锅。

叶紫叹了一口气：“我大概是世界上第一个被别人追，还要请别人吃饭的女人吧！”她看了一眼辰曦灰色的针织衫，外加嫌弃地撇了撇嘴，“还穿得这么不正式，看来是一点都不重视我们之间的约会。”

“约会？”辰曦猛地振奋了精神，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

叶紫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吃饭的过程中辰曦充分展示了自己的绅士风度，帮点菜帮涮肉，叶紫只用悠闲地坐在那儿吃就好。

叶紫歪着头看他伸长手臂替她拿调料，脖颈的线条和肩膀的弧线都迷人的不可救药。说实话，被这样的男人追求的感觉，其实也还不赖。

“话说，任务世界里的物品，你是怎么带出来的？”

辰曦的动作顿了顿，语气自然道：“走了点后门。”

“哦。”叶紫了然地点了点头，对他这句话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他这次停了手上的动作，抬眼认真地望向她，“两年以前。”

叶紫轻轻地笑了笑，却不继续往下问了。辰曦垂下眼，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心脏的跳动声是那样快速而又强力。

“听说你要转职，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工作？”他咽下一口水，开口问道。

“下个星期一，先休整几天。”

“那很好。”辰曦满意地笑了起来。

他们吃完饭，他又建议一起去看部电影。叶紫看着他笑了许久，直到辰曦整颗心都提到了半空中，才终于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提议。随后他送她回家，叶紫站在车前对他展颜一笑，表情愉悦地和他说再见。从头到尾，她的态度都很自然，叫人有些摸不清她心底的想法。

是对他也有好感呢，还是只为了履行承诺呢，又或者，她早就见惯了男人追求女人的种种戏码，已经见怪不怪毫不在意了。

辰曦有些患得患失。

半晌，他从床上坐起来，拉开窗前书桌的抽屉，拿出一个木盒打开，把那枚叶紫随意扔给他的青铜戒指郑重地放了进去。盒子里简简单单，除此之外只放了两样东西，一个蒲公英树脂球，和一方绣着紫罗兰的手帕，显得有些空旷。他的目光沉默地落在这些物品上，表情有些怀念，又有些忧伤。

……

叶紫从工作间出来，伸了了懒腰，一边揉着脖子一边往楼下走。她近来转职做领路员，虽说不如之前费心费力，但的确不如之前自由，反而更像朝九晚五的白领，整天坐在那儿做着简单又繁复的动作，时间久了脖子和腰都是僵的。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发现又到了和小正太吃饭的时间了。

这半个月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太多的进展。辰曦从不吝啬于表达他对自己的好感，在行为上却颇为自敛，不曾有过什么过界的举动。除了原定每天中午的午餐之外，他们几乎不曾见过面。

也不知道是准备徐徐图之呢，还是内心羞涩过于保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