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娘子回来啦。”阮宜秀腆着脸笑,笑得跟朵花似的。
阮如秀矜持的看了她眼,淡淡的喊。“小姑。”
“小姑。”陈秀才就礼貌多了,笑的温和,话说的也斯文。
阮如秀已经越过了阮宜秀,回头看了眼丈夫,柔柔的喊。“子善爹娘还等着呢。”
“嗯。”陈秀才走时,又冲着小姑点了下,才越过她。
阮宜秀站在原地,看了眼俩人的背景,暗暗的朝着阮如秀的背影丢了个眼神。不就是仗着嫁了个秀才,人家秀才对她这小姑都客客气气的,偏偏就把她自个真当了回事,眼睛摆在了额头上,呸!
堂屋里坐了一屋子人,阮初秀夫妻离的近,来的挺早,都在说着话呢。见着阮如秀夫妻俩进屋,都笑着站了起来,和和气气的说着话。
“如秀子善回来啦。”
实则长辈是可以不站的,可陈子善是女婿也是秀才呢,有功名在身,庄户人家对读书人都抱着尊敬,才会站起来。
阮如秀陈秀才俩人都斯斯文文的喊着人,顺便把中秋节礼给递上,有大有小,长辈都有份,理整整齐齐的,妥妥哒,有点儿大户人家的作派。
阮初秀侧头冲着丈夫笑,笑的有点调皮,还眨了下眼睛。哪像他们俩,就直接拎了东西过来,三房的昨天就送了,今个拎来的是送给阮老头和阮程氏俩个,至于大房和二房的长辈,还真没记住。
☆、第47章
阮张氏看着手里的中秋节礼,用大红色的纸包裹着,上下两盒,下面的稍大,上面的显小些,纸张包得相当细致,对折有致整整齐齐,光瞅着就能觉出是费了心思,还没拆礼呢,心情就分外美好。
“如秀和子善费心了。”阮张氏捧着中秋节礼,笑得特别真诚,又望着阮如秀夸了句。“如秀是从书里学来的麽?还是头回收到这么细致的礼呢,都舍不得拆开。”
阮如秀笑得温婉,浅浅的答道。“闲来无事,瞎琢磨出来的,二婶喜欢就好。”
“如秀的手确实巧,书上还教这些呢?”阮永氏有点意外,没想到会收到中秋节礼,如秀夫妻俩想得周全啊,看了眼对面的闺女和女婿,暗暗叹气,自家的俩个可就没这么周到。“书可真是个好物,里头真是甚个都有呢。”
阮宜秀见屋里的长辈都有,等来等去却没等到她的,怔了下,意识到可能是没她的份,原本就不太痛快,这会更上火冒三丈高,横眉怒目的看向阮如秀。“我说侄女啊,你这是几个意思?屋里头的长辈家家都送了礼,独独缺了我这小姑的份?”
“爹娘。”阮宜秀气愤的看着俩老。“如秀这是明摆着眼里没我这小姑呢,大哥大嫂你们怎么教的闺女?好歹逢年过节的,我也经常和家人一道回娘家看看,又不是三五年没回来过,她成亲那天,我还特特赶早的过来呢,这侄女可真好,还不知道我把这小姑搁哪个旮旯犄角里扔着。”
阮如秀还真把小姑给忘了。她光想着,给每个房头的长辈备份礼,又显孝顺又知礼,还能把初秀夫妻俩给比下来。初秀比她嫁的早,她自是清楚,初秀夫妻俩逢年过节的,从来只记得三房和爷爷奶奶,大房和二房是不管的。
想着能将初秀夫妻俩比下去,她心里头就舒坦。以前初秀比不上她,以后自然也比不上她。却不料,才刚被夸了两句,小姑就跳了出来骂她,好好一桩不动声色的比较,低调的炫耀,瞬间成了桩闹剧。
阮初秀夫妻的面子没落成,反倒她成了个笑话,厚此薄彼的,怎么就偏偏把小姑给忘了呢!阮如秀暗暗咬牙切齿的想着,迅速思索着怎么安抚好小姑,这事得捂紧,不能漏到外面去,否则,不知道会被多事的八婆们嚼成什么样。
“她小姑,如秀这才成亲多久,难免有点想不到位的地方,她能做到这份上,已经算是很周全。”阮刘氏有点不高兴,如秀给长辈们都备了中秋礼,却没有备小姑的礼,确实有点不妥当,可也不能说不对,自来就没有说回娘家,还要备中秋礼给小姑,除非是上小姑家,备点礼倒也正常。送了礼是情分,没送是本分,也没什么,偏她张嘴就骂。
阮刘氏尽管生气,面上倒也没显,乐呵呵的把手里的中秋礼递了过去。“她小姑莫生气,我手里的中秋节礼,算是如秀送小姑的。也是如秀不对,想得不够周到。”安抚了两句,又棉里藏针的道。“不过,话说回来,八成呀,是桩误会,如秀不知道她小姑今天也回娘家。毕竟可从来没听说过,姑娘出嫁后,回趟娘家,还要特特给出嫁多年的小姑备份礼呢。她要是知道你今个也回,肯定把礼给备着。”
“什么叫没想到,压根就是眼里没有我这小姑,你以为我稀罕这礼啊,也就那么点东西,我才不稀罕。我年年都是十六带着家人回趟娘家,看看爹娘兄弟,这么多年,风雨无阻,她要是眼里有我,给各个长辈备礼时,就该想到我这小姑子。”阮宜秀听着大嫂的话很不得劲,硬气的连大嫂手里的中秋礼也没接,冷言冷语的呛了回去。
说着还不过瘾,喘了口气,阮宜秀继续接上。“大嫂你有些话,说着我可就不爱听了。别说给小姑子备礼,也没见谁说过中秋节,还得给隔房长辈备礼。她如秀既然一碗水要端平,那就把事情做得漂亮点,独独把我给漏下了,算个什么事?是嫌弃我这小姑呢?不欢迎我回娘家呢?”越说越气。“不就是仗着嫁了个秀才,连小姑都不放在眼里,也对,侄女打小就觉得自己是个天仙般的人儿,从来都是高高在上。”
阮程氏乐得自家闺女和大儿媳掐起来,嘴上没敢说,心里却暗暗想,她这大儿媳不也仗着自个闺女嫁了个有出息的秀才,连婆婆都不放在眼里,屡屡被热脸贴冷屁股。要不是老伴在旁边盯着,她还真想捋了袖子和大儿媳好好叨叨,越来越不像话!
阮张氏向来喜欢看热闹,看着自家俩个妯娌不开心,她心里就舒服。只可惜眼下,家里事事都听大儿子,他说个甚就是甚。都没得机会上跳下窜,就怕惹恼了大儿子,往后大儿子有出息了,不孝顺她这当娘的。
唉,多难得啊。总算有了热闹可看。还是小姑子给力,继续加油!阮张氏恨不得拿把瓜子坐在旁边边嗑瓜子边看。如秀这死丫头,别以为她不知道,惯会装腔作势,嫁给了陈秀才后,就越发明显,好像她多高人一等似的,明明也是个泥腿子出身。
阮程氏坐着当木头,阮张氏沉默着不语,阮永氏倒是想说两句,可她嘴拙,自来不会跟人吵架。再者大嫂和小姑一来一往说的飞快,她想插也插不上话。阮如秀见母亲出了面,她索性顺水推舟将自己抽了出来。
最后还是阮老头见大儿媳和小女儿吵的越来越厉害,猛得拍了下桌子,瞪着眼睛骂。“不像话!还要不要过这中秋节了?不想过了,都各自收拾收拾回自己的家去,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不闹点事就舒服了?”
“爹。我可是高高兴兴回娘家看你们俩老来着,这多年你看我哪回闹过事?分明就是如秀这丫头,非得厚此薄彼,爹换你你乐意?一屋子坐着手里都拿着漂漂亮亮的中秋节礼,都在夸着如秀怎么懂事怎么知礼,唯独我这一家子坐着,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这不明摆着没将我这小姑放眼里,我能好受?我还能坐得住?”阮宜秀说着都哽咽了起来。
阮永氏讪讪然的接话。“她小姑你莫气莫气,这也是桩误会不是,如秀年岁也不大,才十五呢……”
“什么叫误会?他俩刚进院子,我就在外面站着,还喊了我呢,还停了会说了话呢,她要是心里头有我这小姑子,就该知道,留份礼给我,先把面子给全了,她分明就是想落我的脸。”阮宜秀气急败坏的指着沉默的阮如秀。“看看她,连句话都没有,再看看大嫂,说是赔礼,那叫赔礼啊?阴阳怪气的,真以为我多稀罕呢。”
“大哥大嫂不想要我这妹子,侄女不想要我这小姑子,明说就是,爹娘要是不想要我这闺女了,也明说出来,我还要点脸,不会上赶着过来。嫁了个秀才了不起啊?”阮宜秀气吼吼的说完,起身就往屋外走。
跟阮程氏的脾气可真是无二般。自个站住理的事,非得闹得出结果来,一点亏都不愿意吃。
“谁说的,宜秀啊,你干嘛呢,这可是你娘家,虽说你出嫁多年,你也是爹娘的心头肉啊,怎么就不认你了,说什么胡话呢,想气死我啊?”阮程氏立即起身将闺女拉了回来,拉着她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你就坐在这里,想走哪里去?”
“小姑,没有给你准备中秋礼,是我的不对。”阮如秀知道自己不站出来说句话,今天这事是没法了,心里跟吞了只苍蝇似的,本来是想看初秀夫妻俩出丑,结果,倒让别人看了场好戏。
阮文善适时出面打着圆场。“行了小妹,如秀都赔了礼,你也别抓着不放,今个咱们难得齐聚一堂,开开心心的,别把好好的团圆气氛给坏了。”
“老姑老姑,吃糖。”小明志被母亲推了出来,甜甜的笑着,扬着手,手里拿着个蜜角子,奶声奶气的喊,话说的软糯糯的,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天真无邪的看着阮宜秀。“甜甜的糖,老姑吃。”左手抓着她的身子,努力的踮起小身子,想要把糖送到老姑的嘴边。
阮宜秀看着乖巧可爱的小明志,一肚子火还真消了不少,没法对着小明志发脾气,扯着嘴露了个笑,把小孩抱在了怀里,亲了下他的额头。“老姑的乖宝嗳,比你小姑可懂事多了,老姑就吃你一颗糖。”
好好的一个中秋团圆饭,张罗的时候个个都满脸的春风,却是草草的收了场。午饭过后没多久,都各自回了家。
阮初秀路上有点沉默,憋着股气没处发,心口都是疼的。想出风头没出成,不仅在阮家丢了面,也在丈夫跟前没了脸,还好婆婆没在,要是婆婆在,不知道得说成什么样。
她想要给各房头的长辈备中秋节礼时,婆婆知道这事后,就非常不同意,说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家里本来就过的紧巴巴,有这钱还不如给儿子买笔墨纸砚,偏偏儿媳爱花样多,说她两句还顶嘴了,口口声声的说自个挣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把陈寡妇给气了个仰倒,偏偏儿子也觉的这是桩好事,孝顺长辈是对的,是番心意,越发的觉出媳妇好来。再者,他有手有脚一个大男人,哪里要靠媳妇养着,他能自己挣钱,不需要花媳妇的钱。
见儿子一心向着儿媳。陈寡妇便是想说点什么,也只好忍着,总不能让儿子夹在中间为难,没得耽搁了他读书。本来她同意儿子娶阮如秀,一则是儿子着实喜欢,二则阮如秀绣活做的好能挣钱,娶了她家里也能宽松点,儿子就可以全心全意的念书,不用被琐碎给绊住,早日考上功名做大官。
第三个呢,是陈寡妇的私心。娶个农家的姑娘,也好拿捏点。万万没有想到,儿媳进了后门,完全不是她想的样子!
杏花村。陈寡妇见夫妻俩走进家门,却是俩手空空,不高兴的问了句。“子善媳妇,你拎了那么多中秋节礼回娘家,怎么俩手空空的回来?亲家母也没给你回点什么?”
“左右也就些鸡蛋面粉等,家里都有,就没让子善拿着。”阮如秀觉的不太好看。
陈寡妇气得额角直抽。“什么叫家里都有?长辈的心意你三两下就给回了,让亲家母怎么想?还以为你嫌弃呢,你这孩子,往后要我怎么面对亲家母?这是礼数,不是你想怎么来就能怎么来的。”
“婆婆你想多了,娘不会这么想。”阮如秀原就精神有点蔫,刚进家门,就被婆婆指着脑门骂,她蹙着眉头,眉眼有点冷,淡漠的回了句。
“子善。”陈寡妇拿儿媳没法子,就冲着儿子说话。“上午你还说她多懂事多知礼,你看看,看看她这叫什么样!”
陈秀才欲要进屋练字看书,今天耽搁了会时辰,时间有点紧,听着娘的话,侧头看着媳妇,对上她淡漠的神情,略有排斥,话却说的温和。“娘,如秀是为着我想,见我下午还要练字,便没让我把东西拎回来,怕累着了手。”
“娘。我原先不懂这些,这会听你说了,我就懂了,下回会记着这点,你别生气。”阮如秀耐着性子,和和气气的哄了句。
丈夫书读的多,懂得也多,哪边有理他就站哪边,绝不会偏着谁。正是这样,她才能将婆婆压住三分。也仅仅只是三分,更多的时候,婆婆是长辈,得敬着孝顺着。
成了亲,住在一起后,她才发现,日子过的完全不如想像中的那么美好。她相信丈夫是喜欢她的,却也仅仅只是份感情,还达不到能影响他的地步。刚开始她有点沮丧和失落,慢慢的倒是释怀了些。
慢慢来,她相信,久了,感情总会变深,总有天可以达到影响他的地步。等住进了丈夫的心里,她就可以做回以前的阮如秀,随心所欲的过着,不用顾及谁,漂漂亮亮的活着,谁也比不上她。
“如秀啊,不是我这当婆婆的整天净把嘴巴搁在你身上,只是有些事,你得懂啊。”陈寡妇说的语重心长,见儿子往屋里走,便喊住他。“子善你也听听,省你啊,觉得我委屈了你媳妇,我这当娘的心里着实不好受。”
“娘。没有的事。”陈秀才走到了母亲身边,虚虚的扶着她。“娘,如秀还小,她有什么做的不周到,你尽管教她,她性子好,且悟性也好,你稍稍指点几句,她自然都会懂。”
阮如秀在原地站了会,看着母子俩进了堂屋,她才迈着小碎步走进屋。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眼里的情绪。也不知道,婆婆这会要闹什么幺蛾子。简单的一桩送中秋节礼的事,这是要变成两回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真是烦躁!
“咱家的情况,我也从来没瞒过子善,就是想着,要读书也不能读死书,该懂的还是得懂。”陈寡妇原本是非常满意儿媳,眼下却厌恶的很。“如秀说,想给阮家各房长辈都备点中秋礼,这是孝顺,好罢,虽说咱们小门小户没这规矩,她要这么做,也算是极有礼数,是件好事,说出去旁人听着,也只会攒咱们陈家有规矩,是读书人家。”
陈寡妇话说的不快,慢声细语的。“有俗话说。多大的脚就穿多大的鞋。这话糙,理却是对的。咱们现在是什么光景,日子过的紧巴巴,还把规矩讲的这么大,开了个例往后可就没有往回收的道理,怎么着也得一直撑下去。这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回礼都不带回家呢?儿子啊,家里的活你也干,从源河村拎点东西回来,怎么就不行了?”
“你媳妇说家里都有,可这是一日三餐都得吃的啊,家里有归有,亲家母的一番心意,拿回来咱们也用得着,正正合适,多贴心,一句说你下午要练字就不拿?让亲家母怎么想?这女婿还真金贵呢,碰着个不厚道的亲家,就这事,八成得起疙瘩。”陈寡妇后面的话说的有点严肃。“子善,子善媳妇,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该说的都说完,陈寡妇见儿媳脸色忽红忽青,眉眼里全是郁气,她呀,就高兴了。“你们呐,还是太年轻,想事想的不周全细致,往后家里事啊,还得得多听听我这老人的,子善媳妇啊,虽说钱是你自己挣的,可你嫁到了陈家,就是陈家的媳妇,是陈家人呢,一家子哪能分个你我呢。难道在你心里,你和子善成亲,你们俩口子是一家,我这寡母就给落下了?”
“娘!”陈秀才听不得这话,母亲辛辛苦苦的把他拉扯大,就算成了亲,他也不可能只管媳妇不管娘。“这回是我的错,是我想得不够周全,没想到家里的情况,让娘操心了,往后不会了,娘你放心罢。”
阮如秀在娘家吃了一顿骂,回到夫家后,又吃了一顿骂,比起在娘家的骂,婆婆指桑骂槐的话,更让她难受,还不如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在丈夫面前也能讨点好,可眼下这情况,只能默默受着,半句话都不能回。
她今天上午还奇怪着,怎么婆婆这么轻易的就妥协了。姜还真是老的辣。
“娘。是我不对。你也知,阮家去年才分的家,一大家子住着,情分都不错。所以,这趟回娘家,我才想着,一屋子都在呢,独独备了爷爷奶奶还有爹娘的礼,不太适合,索性便将隔房的叔婶也备了礼。我想的是好,却只想了一面,让娘操心受累,是我的不对。”阮如秀认着错,态度很诚恳。
陈寡妇欣慰的直点头。“知错能改都是好孩子,忙着去吧,回头啊,家里事还是先问问我,没得又办错了事,这人情往来的事,可不能只由着性子。儿子啊,不独这桩,倘若你有造化,往后有了出息,官场里的学问也多着呢,刚开始你就得先学着看着,不能强出头。”
“娘。我懂。如秀也是好心,不想让你劳累,不过娘说的对,家里的事还是得由你来操劳着,你累着点教教如秀。”陈秀才想着在阮家发生的事,又想想娘说的话,深觉娘说的对。
陈寡妇乐呵呵的点着头。“这是自然的,去看书练字罢,都耽搁了点时辰呢,如秀就留下来,我跟她再细细叨叨家长里短。姑娘家的,又不用考功名,别整天窝在书屋里,俩口子才刚刚成亲,还整天腻腻歪歪的,子善啊,你怕是都没什么心思看书了。”话里带着调侃。
陈秀才略有些脸红,想想挺对,便点着头。“都听娘的,如秀你留下来,我进屋看书。”
“嗳,别怪娘心狠,连你们夫妻俩的事都插手,只是子善啊,你明年就要下考场的,这一年年的读书也不容易,得争气点呢。”陈寡妇起着身,送儿子进书屋,温温和和提醒着。
陈秀才想想近几个月,他确实有点沉于风花雪月,便觉愧对母亲,当即对着母亲深深的鞠了个躬,满心歉意的道。“娘。孩儿自今日起,当全心全意沉浸于书本里,不让娘为着我操心担忧。”
“去罢,我自是知我儿,打小就是个好孩子。”陈寡妇轻抚了下儿子的发顶,满眼慈爱的看着他。“去读书罢。”
阮如秀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里阵阵泛冷,婆婆这手压的真狠呐!可真能沉得住气!
源河村村西阮家,送走闺女和女婿后,阮刘氏看着手里拎着的布袋子,在屋檐下站了会,才拎着布袋子回厨房,将里头的吃物一样样的重新拿出来。
家里只余了十六个鸡蛋,她想着凑个整数,就去了妯娌家借了四个。早早的让丈夫磨了十斤麦子粉,五斤苞米粉,想着闺女爱吃三白瓜,特意搁了三个在袋子底下放着,晒的菜干,煎的小鱼小虾,俱都用油纸包妥当扎紧。
都说陈家日子过得紧巴巴,就怕闺女嫁过去吃不好,还抓了只活鸡只活鸭,平素也不好过去走动,读书人都好面子,也不太好看。盼着中秋节,闺女和女婿过来时,借着回礼多整点吃物让他们带回去,吃好点,读书也是个辛苦事呢。
阮刘氏想的细致,没想到,闺女嫌袋子太重,女婿是书生,下午要练字,一路拎着走回家,累了手下午就别想练字。倒把这岔这给忘了,要是家里有牛车就好了。可惜一袋子吃物,要不,回头让兴业拎着去趟杏花村。
咦,陈寡妇的刻薄名声大着呢,要是见闺女和女婿拎着礼过来阮家,却两手空空的回去,只怕心里会落埋怨。阮刘氏越想越好,才拿出来的菜干和鸡蛋,又给放回了布袋里。
鸡蛋易碎,直接放在了软软的菜干里垫着。
“娘。鸡和鸭得松绑吧,憋坏了,就只能杀着吃。”阮于氏见儿子和胖墩玩去了,就过来了厨房,说着,蹲身去解另一个袋子。
鸡和鸭有气味,就用了一个小点的袋子装着。
阮刘氏正想着呢,赶紧阻止。“别。别松了,正好你把兴业喊回来,让他带着这俩袋子吃物去趟杏花村,送到陈家去。如秀和子善拎了这么多中秋节礼过来,却两手空空的回去,有点不好看。”
“这样好麽?”阮于氏讷讷的问。她可是看的清楚,哪是什么妹夫不好拿,明明是小姑子不太想要。兴业巴巴的拎到杏花村去,陈家不接怎么办?想想就尴尬的很。可婆婆开了口,她也不好说什么。
“不送过去才不好呢。”阮刘氏净想着闺女,没想到别的方面。
阮于氏却想的更多,如秀嫁进陈家,村里就有流言,说阮家把闺女往火坑里推,为的就是陈秀才,这会,拎着两袋子吃物送过去,不知道得怎么嚼呢,好心办了坏事怎么办?其实,就她自己来说,还真不怎么稀罕有个秀才妹夫。“陈家会接麽?”
“不是。业兴媳妇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怎么情愿?”阮刘氏慢半拍的反应过来,疑惑的看着儿媳。“想什么呢?”好在婆媳俩关系向来好,倒也没什么情绪,只是有点奇怪而已。
“没。没有呢。”阮于氏想了想,到底没有把心里想的说出来。“我去叫兴业回来。”起身就往外面走,却没有去找丈夫,而是拐了个弯,去了趟三婶家。
琢磨着,三叔三婶今天也收了中秋节礼,回礼也是自然,阮家三房人都回了礼,拎着这些礼过去陈家,倒是比独独拎着大房的吃物上陈家要更好点。再者,三叔三婶那边有个初秀夫妻俩呢,村里人都不敢讲三房的是非,就是有点畏着初秀家的汉子。
阮于氏去找三婶,扑了空,她又去了隔壁,果然,三婶和初秀正说着话呢。“三婶,初秀。”
“大嫂。”阮初秀笑嘻嘻的喊着人。
阮永氏见她挺着急的模样,便问。“明志娘,是不是有甚事啊?都喘着气呢。”
“是有点事儿。”阮于氏和三婶母女俩关系好着呢,倒也没怎么瞒着,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娘,让我把兴业喊回去,将中秋回礼送到陈家去,我想着,如秀夫妻俩,是三房人都送了礼,过来和三婶说声。”
来的还真巧了。阮永氏和初秀说的就是这事。阮永氏吧,受了别人的好,就会还点心意回去。正和闺女说着,接了如秀夫妻俩的中秋节礼要怎么还礼,真是打磕睡时正好递来了枕头。
“我和初秀正说着这事呢,明志娘来的可真好。”阮永氏笑笑说着自己的打算。“送十个鸡蛋,再送只野兔。阿阳进山去了,应该快回来了,明志娘坐着歇会儿,咱们说说话,这天早着呢,杏花村不远,不耽搁功夫。”
拆开如秀和陈秀才送的中秋节礼,一盒子红豆糕,应该是自己做的,一盒子蜜饯,杏脯和桃脯。回十个鸡蛋和一只野兔,这礼啊算是回的相当重。也是看在大房的面上,想着陈家日子紧巴,左右不费什么钱,就是费点力,这样不着痕迹的帮衬把也是一把。算是阮家对阮如秀的看重,原就是有点高嫁的意味,陈寡妇刻薄名声,有个娘家撑着,如秀在陈家或许能轻松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