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面上的意思。
她在心里头早就腹议个不停,看向刘钊时仍羞涩胆怯,似进一步就会冒犯圣颜,因而过了许久,才被逼无奈般低声道:“福宝,福宝说了些话,阎嬷嬷就说,不教福宝了……”
刘钊见面前人一副怯生生模样,便想起阎嬷嬷说道时那种不可思议的表情。
和眼中的人,哪里是同一人?
因为忌讳,所以不敢?
他盯着宋福宝,一时没出声。
宋福宝见刘钊不言,只端详着自己的脸,摸不清来意,更捉不透刘钊的心思。
虽是少年人,却早早登基,做了三年皇帝,接触的人或事就足以吊打她那短暂的几年工作经验了。
好比一个国家领导人和一个吃国家福利的公务员,从业的水准不同怎么相提并论?
她想着,也沉默着不言。
昏昏的暖光里,却携着一丝微微潮湿的凉意,在空气里四散弥漫。
她穿得不多,薄薄外衫,在静寂里,冷意逐渐侵袭,她感觉身体有些冷,很想缩缩肩,又怕一直注视着自己的刘钊看到她的举措会多想,便强行忍住,心里念了一万遍“小哥你别心理战了赶紧说话啊小哥”。
刘钊似乎终于察觉到她无形间散发的怨念,终是张嘴出声:“你今日同阎嬷嬷说的话,就与朕再复述一遍吧。”
复述一遍?
宋福宝抬眼瞅了瞅刘钊,当她复读机啊?
她不想过多忖度猜测刘钊话里的含义,可刘钊那和钩子似的眼神,直直甩了过来,她避无可避,正中红心。
嗓子紧了紧,宋福宝在心中考量了一番,忽眼眸里光线一闪,抬头直视刘钊:“阎嬷嬷应该和皇上提及今日的事了吧?”
刘钊仿佛没料想她会反问,不由低低嗯了一声,一丝上挑尾音听不出喜怒。
宋福宝老实耿直模样,低下头小声道:“白日里说的什么,福宝……福宝忘光了。嬷嬷记得,那就好了……”声音本就低,越说越轻,几乎不可闻。
刘钊一听斜眼睨了过去,满脸都写满了一股难以描述的情绪。
宋福宝也知道她这借口找的太不用心,可好不好,管用就行。
“真忘了?”
“……忘了。”
宋福宝咬死了这答案,刘钊再怎么逼问她,记不住就是记不住。
刘钊眉心一蹙,又继续沉默以对,似乎要用这心理的压迫力来逼她亲口说出白日里的话,不过宋福宝不是那种被人盯着看就会心生惧意,不打自招的人。
她不动如山,心理抗压能力超出刘钊预期。
刘钊眼中看着胆小不敢生事,可分明在外人口中,极嘴利的宋福宝,心中浮现一丝难辨的情绪,忽然刘钊站了起来:“既忘记了,朕不逼你。今日,便早些歇息吧。”
如此说道,刘钊作势要走。
耶——
心里欢呼了一声,面上毫不显露,宋福宝惶惶然站了起来,极是腼腆小心,像是怕一不小心会挑起刘钊的火气,站起身后,福宝迅速低下头道:“福宝送皇上离开。”
第18章 心机
宋福宝低头说罢,刘钊便瞥了一眼她。
她微微垂首,一段藕白颈项,在暖光映衬下透着浅光如玉,她温顺眉眼底下,藏着一双紧敛的水眸,她走到了跟前,慢慢抬起头来,似乎在疑惑为何他不再往前继续走。
不由想到她刚才那番强装的作态,刘钊没言语,转头便走了出去。
刘钊一走她便紧跟上去,心底暗自琢磨刘钊刚才看她时那模样,那神态……一定没好事。
他深夜里来,想来特意吩咐过宫人不要引起骚动,漫漫长廊一片寂静,盏盏灯火之间,只有彼此的呼吸声隐隐约约,几乎难辨。
走到转角口,刘钊停了下来。
宋福宝舒了一口气,她亲口说的要送,就要送到底,除非刘钊开口。
送了好一段路了,她时刻惦念着刘钊能停住脚步,这可算停下了。
“夜深,天凉,你回去吧。”分明一个少年人,说话口气却老练稳重,和昨日在太后跟前的人比起,宋福宝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
本是一句“你回去吧”就成,刘钊加了前边的话,口吻平淡,仍隐约透出几分关照之意。
宋福宝一副受宠若惊模样,眸光里一丝怯意,一丝不明,最终点了下头,道:“那福宝退下了。”未在成刘钊正妻之前,宋福宝不想以臣妾自居。
刘钊颔首。
随即,利落转过身,自行先去。
宋福宝嘴上说退下,仍是和标杆似的,注目刘钊离开,待刘钊的身影全然消失在漫漫长廊,宋福宝才彻底松了松气。
这宫廷规矩礼仪,真是令人疲惫至极啊。
刘钊走了,可算能好好松口气,夜里风寒,确实凉得紧,宋福宝哆嗦了一下,赶紧返身回到殿内。
入内后一面和芸秋说:“芸秋,不用拿新衣裳来了,我着亵衣睡就成。”
芸秋:“这怎成……”
“我还要记些东西,芸秋,你也下去吧,早些休息。”
芸秋摇头:“小主子都没睡着,奴婢怎能先行离开?”
宋福宝:“芸秋……”她哀声撒娇。
芸秋便想起她之前也说要处理些私密事,顿时想到一些画面来,终归是女儿家,都有自己想要掩藏的秘密吧,便微微笑道:“好罢,好罢,便依小主子的话了,奴婢这就下去,不阻碍小主子您了。”
芸秋一边打趣一边转身撩起长帘,渡过另一端出了殿口。
宋福宝见芸秋走了,才拿出她的生活记录小本子,取出炭笔,在上面写下方正漂亮的简体字。
日期:十月十八号
——食物摄取量减少,缩胃行动进行顺利。
——事件:和阎嬷嬷讨论了关于《妇德》此书的不准确性,好像被讨厌了(?),被抓了小辫子汇报到刘钊听了。
指尖炭笔一转,笔头抵在额下,宋福宝蹙眉深思起来。
这样一看,阎嬷嬷不是太后派给她的人,而是刘钊的人,而太后让玉嬷嬷来,果然不是监督她,而是监督阎嬷嬷。
想到这,宋福宝点点头,继续低头写到。
——事件:九点左右刘钊过来问了学习情况,其实是想套话,不过鸡贼的我并没上套(嘿)。
——总结:这个皇帝,很心机。
落下笔端,将总结词一出,宋福宝打量一番今日成果,简练明白,觉得甚为满意后,便将炭屑去后收起小本子放入抽屉内。
随后便麻利的褪去身上外衫,钻入了被窝里,舒心安稳的睡下了。
翌日醒来,看漏壶显示在卯时一刻,果真睡得晚些,都怪昨日刘钊过来找茬,和她打心理战耽搁了她的睡眠时间!
不过这话可真敢心理埋怨,也不敢当真人面说道。
芸秋这时收拾好过来,见宋福宝刚醒,松口气,还以为小主子又早早一人醒了,她这个做奴婢的,让做主子的等着,多不像话啊。
芸秋走上前来,命令宫娥将温水备好,给宋福宝一番洗漱过后,站在身后给她整理发髻。
期间宋福宝连声打了好几个呵欠,芸秋关怀道:“小主子可是睡得还不够?”
“困还好……就是有点饿了。”
芸秋噗嗤一笑:“早膳在奴婢来前就命小厨房的人去做准备了,待奴婢给您整好发髻,应就端上来了。小主子且耐心等待会,若真觉着饿,一些零碎干果点心,给您随时备着呢。”
说着就命人把今日的份端上来。
一般食物怕放久了,都会换新,她这般身份更如此。
吃剩下的这宫里一堆人吃不上的,宋福宝一句话分下去,多不会浪费了。
只熟食还是上的慢些,毕竟要现煮现蒸。
煎炸一早被宋福宝取缔,芸秋看出她心思,便和厨房里特意吩咐过,多养胃润肺,不易发胖的,而蒸煮花样多难免费时,汤水都是熬制,都是费工夫的活计,可主子要吃,就得做。
宋福宝不是菩萨,不会熬身子来省劳力,但她也并非理所当然的受着,那些剩下完整的,都会率先赏给小厨房那些给她做膳食的人,再多的就让芸秋来分派。
她在宣阳殿刚没进来,就博了个待人和善的名声。
宫里上下人见她都笑呵呵,大家伙儿和睦相处这自是宋福宝愿意看到的景象。
这会儿熟食也上来了,宋福宝嚼着嘴里的酸梅子,吐了小核后上了饭桌前,今儿有蒸糕,她眼睛一亮,拿起咬了一口,糯米蒸糕,带着花的一丝淡香,极好闻,嘴里软软糯糯,格外好吃。但看眼前摆了一盘,整五块,小笼包的大小,倒做的精致,粉蓝黄绿紫,乍一看色浓鲜亮。
刚吃了一块粉的,转手取了一块紫的,蒸糕分量小,糯米却易饱腹,吃了两块,喝点汤水,胃慢慢就撑起来了。
少食多餐不易胖,她摸摸肚子,掂着胃容量,想着待会饿了再吃,便停了手。
她倒想每一块都咬一口尝尝味儿,但咬过的再丢给别人吃,感觉总有点微妙。
停嘴后,把碗里蛋花枸杞汤喝光,觉着差不多了,宋福宝道:“芸秋你尝一块这个,很好吃。剩下二块分给小厨房的人吧,其余的芸秋你看着分。”她这样交代着,芸秋看她吃得心满意足的模样,吃了这些许少量,换她都吃不饱。可小主子有自己的主意,芸秋知道她说了小主子也会拿别的话出来,便顺着她的话,吃了块蒸糕,确实滋味美妙。
芸秋笑了笑:“这样下去,不过多日,小主子你就要瘦下来了。”
瘦身哪里几日就能的,且起初瘦的都是水分,外形上还很难看出来,等多余的水分下去后,再慢慢减脂肪,体型才会开始有所变化。
说起来,多亏她现代在健身房总结的一套经验,只是,体质不同方法不同,这具身体适不适用有待考量,但坚持下去总是没错。
因蒸糕好吃易饱,宋福宝记录下来,打算先吃上几日,等腻了再换。
记过后,宋福宝走出殿外,进行散步消化。
里辰时一刻还有些时候,此时日光还不大,空气已淡淡热气弥漫。
宋福宝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宣阳殿虽不比太后寝宫,绕院子一圈也费了些时候。
一圈下来,微微出了些汗,宋福宝用毛巾擦了擦面上额头渗出的细汗,接着继续绕圈,绕到接近辰时时分,宋福宝停下来,回到殿内躺了下来,稍作片刻休整过后,看了眼漏壶,还有一刻左右阎嬷嬷就会来。
宋福宝取出《宫规》继续读,但瞧了就忍不住就犯困,头天身体还跟不大上,精神头老容易打岔,她拍拍脸,瞄了一眼时候不多了,便放下手里的书,躺椅子上眯会准备迎接待会的教导。
阎嬷嬷是掐点来的,来了后就问道:“小主子可在读了?感觉如何,不懂的地方多吗?”
古代生僻字不少,加之又是文言文,并非译本,看着确实格外费劲,幸好芸秋识字,看不懂的她会问芸秋,芸秋说过后她会在旁边注解,结合上下文就好理解多了。
这种学习状态让宋福宝想到之前还处于学生时期的她,上过应试教育,适应起来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