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轩一转头,看到史箫容从马车里抱着个睡着的娃娃出来,不禁发愣,心想她怎么还有个孩子了?算一算日子,也不可能是先皇的了,心中不禁大骇,再一看那些护送她而来的护卫,一个个淡然平静,顿时一头雾水。
史箫容见他一脸惊骇地盯着自己怀里的端儿,心想看来温玄简还没有告诉他其中的故事,她有些尴尬地朝自己哥哥笑了笑,说道:“哥哥不必惊慌,这是我的孩子,叫端儿。”
史轩偷偷看了看旁边那些护卫,咽下了询问父亲是谁的冲动。心想自己这个妹妹也太大胆了……
到了室内,史箫容饮了一杯茶方觉得好受一点,史轩连忙问道:“妹妹你忽然出宫,是不是逃出来的?”
“……”史箫容想了想,说道,“算是吧。”
“那……那是因为这个孩子?”史轩脸色顿时大变,“这实在有辱皇家脸面,陛下他不会放过你的吧!”
史箫容知道他想岔了,想要解释,却发现不知该怎么说,自己是被偷偷怀上孩子的?“哥哥不要再问了,以后皇帝陛下会亲自告诉你的!”
史轩脑中一震,感觉自己快想通了,但史箫容又问起了自己的身世,“我已经知道自己非护国公夫人所出,清婉说我与你才是嫡亲兄妹,而不是史琅。我们的母亲现在怎么样了?她……”
史轩一一回答了她的疑问。
他转身入了自己的屋子,捧出一只匣子,递给史箫容,“这是母亲留给你的,因为怕被那个女人抢走,我便将它带了出来,想等你长大了,再转交回给你。”
史箫容把端儿放到床上睡觉,这才接过那个匣子,里面是一些首饰和给婴儿玩耍的小玩具。“母亲在怀着你的时候,亲手挑选的,准备等你出生后给你用的,你的名字,也是她给你取的,那时她就有强烈的感觉这会是个女孩,因此准备的都是女孩会用的。”史轩在旁边触景生情,絮絮叨叨地说着。
史箫容拾起一串小孩子玩耍用的珠子,上面刻着“箫容”二字,隐约可见。
她握紧珠子,“哥哥,那母亲她……”
☆、咦,还有个孩子?!
夏天的风带着热度从门窗外面吹进来,还有尘土干燥的气味, 这一切都让史箫容感觉难受。她看到驿站厅堂里的木椅, 上面铺着竹编的垫子,便坐了下来,史轩终于注意到她似乎不舒服, 连忙去外面找了凉水,用木盆装着,端进来,让她先洗一洗脸和手。
史箫容把手放到凉水中, 又用帕子轻轻擦拭了脸上的汗水, 把落下来的碎发捋了捋, 因为手抖得厉害,怎么也弄不好碎发,一缕头发从耳根后面滑落出来。
史轩立在一边, 脸上也都是汗水, 看着她这个样子,说道:“妹妹以后不要再叫她母亲了, 她根本不配!”
可是再怎么样,她还是叫了她二十年的母亲,现在告诉她,这个母亲不是她亲生的,还将她亲生母亲活活气死,夺走她嫡妻的位置。史箫容放下帕子,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哥哥,“再说一些关于我们母亲的事情吧。”
“哎,我们的母亲出生书香世家,当年外公他们并不同意将她嫁给父亲,认为武将鲁莽,又常年在外,顾不上妻儿。但母亲还是执意嫁给了父亲,在我小时候,他们恩爱非常,出双入对,直到那年,边疆忽然闹出事情,父亲不得离家奔赴战场,这一走就是五年之久,后来他终于回来,但似乎一切都变了,父亲常常不在家里,与母亲的关系也越来越冷淡,那时候我不知道,后来才知晓父亲早在离家之前便在外面养了个外室,他在外作战,竟一直带着那个外室和跟她生的儿子,整整五年,他在边疆有了自己的家!母亲和我一直被瞒着,直到母亲怀上你的时候,慢慢的知道了一点消息,那个女人竟然带着她的儿子公然上门,一定要母亲给她一个名分,母亲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当晚就生下了你,之后便……”
史箫容的手抖得厉害,“然后呢?父亲怎么处置这件事情?”
“他厚葬了母亲,但七天后,他就把那个女人接回了家,让史琅认了宗,甚至把你交给了她,让她来养,不准其他人泄露口风,将你改成是她所生,半年后,父亲又远赴战场,年底传来死讯,家中大乱,两位叔父早已被那个女人收买得服服帖帖,一力扶持她成为正妻,先皇追赠父亲为护国公,可恨当时我尚年少,人微言轻,不能为母亲争得名位,让这护国公夫人的名头落在了那个女人头上,不到一年,她就以我顽劣不逊的借口将我逐出家门!”史轩一边说,一边走来走去,“这些事情,历历在目,十几年来我从来不敢忘,一直等待机会可以回京复仇!直到六年前,皇帝陛下当时还是三皇子,他亲自来边疆巡视,我费尽辛苦终于得以与他见面,他告诉我京中事情,史家与六皇子联手,我为了对抗那个女人,决定与她反着来,投靠了三皇子!”
史箫容心中大震,原来早在夺位之时,温玄简就已经在边疆布下了这步棋。
“他也告诉了我,你这个我唯一嫡亲妹妹,怎么当上了皇后,怎么将六皇子收在膝下,我恳求他千万不要伤害你,等我立功归来,再与你相认。他答应了我,果然不曾对你出手!”
史箫容咬牙,原来如此,原来温玄简早就知道了,竟一直瞒着自己,害得自己心惊胆战那么久!“哥哥,你跟皇帝瞒着我这些事情,却害苦了我啊。”
“怎么了?”史轩大惊,上下打量着她,见她没有缺胳膊少腿的。
史箫容就把自己一年多以前如何看着两个大宫女在自己面前被绞死,又如何被温玄简关在永宁宫监视着,又被逼得跳了楼的事情简短地说了一遍,“我当时以为皇帝一心要报复我们史家,便故意羞辱我,让我难堪,难以继续活下去,我想不如如了他的愿,免得再受羞辱!”
史轩听得心惊胆战的,压根想不到还有这些,“我不明白,皇帝陛下已经答应我,不会对你下手的,为何还要威胁你?若真的要你死,你坠落后又为何拼命救你?”
史箫容理了理自己的思路,然后说道:“我一开始也不明白,心想皇帝未免记仇太深,史家已经落在他手里,要杀要剐也是一句话的事情,但他迟迟不肯动手,只是吊着这件事情,我因此觉得他是心中仇恨过深,直接杀掉史家的人,又嫌太便宜了我们,才这样慢慢拖着,要一点点折磨,直到将我们逼到死胡同,尝尽痛苦才肯罢休。”
史轩听得满头大汗,“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他不是这种心思阴险之人啊……”
“我明白,那时我对新皇并不了解,当初他还是三皇子的时候,沉闷寡言,总给我一种阴沉难测的感觉,我不喜,后来他又派人当着我的面活活绞死两位宫女,这更让我觉得他是个心狠手辣的皇帝,所以才会对他多有抵触,恐惧更甚。”
史轩点了点头,“皇帝陛下确实少言,人却是极好的,妹妹你这是以偏概全了,以后应当多了解皇帝一下才是。不然误会只能越发深了。”
“但是哥哥,问题不在这里,他……他这个人,哎……”史箫容只觉得一言难尽。
这时内室里忽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史箫容舒了一口气,这下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了。她在史轩茫然错愕的表情下,走进内室将端儿抱了出来,将她哄了哄,等到她不哭了,让史轩来抱一抱这个孩子。
史轩心想怎么一个个的都让自己抱孩子,他用温玄简教自己的办法笨手笨脚地抱起了端儿,史箫容说道:“哥哥,你看端儿的眼睛,有没有觉得跟谁很像?”
史轩低下头,那女娃娃也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但是大概他那蓄起来的胡须吓到她了,她扭着身子,拼命往史箫容那边挪腾,史箫容只好重新把她抱回来,整了整她的小衣衫,史轩脑袋一震,然后想起了那夜在宫廷看到的小皇子……
“这……这个女娃娃是……是皇帝陛下的女儿?!”他感觉自己有点晕了。
史箫容点点头,“她确实是。”心想他应该明白了吧。
史轩脸色一白,一拍大腿,说道:“妹妹你怎么把皇帝的女儿给偷出来了?你这是要做什么啊?你……你把自己偷生的孩子跟皇帝的孩子掉包了,这是死罪啊!”
史箫容一边哄着被忽然吓到的端儿,一边看着脸色苍白的哥哥,一头雾水,“哥哥,你在说什么啊?你没明白?哎……”
“我明白了!”史轩紧紧地抓住她的肩头,“我知道你这样做,是想给自己的孩子更好的未来,但是,你也不能把皇帝的女儿偷出来,用自己的儿子去顶替啊,这……这是要遭天谴的,孩子的父亲是谁?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吗?就算掉包了,换到宫里去的孩子将来也不一定当得上太子,当个皇子将来一卷入夺嫡纷争,还不是……”
“等等,等等……”史箫容终于抓住了他的重点,打断他这清奇得离谱的想法,“你说还有个孩子,还是儿子?等等,这个孩子是哪里冒出来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妹妹,你别骗我了,我看了那个孩子,跟你眉眼十分神似,难怪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孩子,见了你,我才想起来!那个孩子肯定是你的!”
见他说得信誓旦旦,史箫容终于犯疑,然后看了看端儿,“那……那个孩子现在多大了?”
“跟你手里抱着的娃娃差不多大,之前宫宴不是办了小皇子的满月酒,妹妹没有听说吗?”史轩见她满脸惊疑的样子,终于感觉不对劲了,“你真的没有把两个孩子掉包?可是这女娃娃的眼睛跟皇帝陛下如出一辙啊!她确实是陛下的女儿吧?哦……”
迟钝的史轩终于恍然大悟了!
“她是你和皇帝陛下的女儿!”史轩就像发现大秘密一样惊叫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怎么也无法把她和新皇两个人联系起来……
而史箫容脑袋里萦绕都是那句:跟你眉眼十分神似,肯定是你的孩子……她一把抓住快要惊跳起来的史轩,“哥哥,你说皇帝身边也有个这么大的孩子,还是小皇子,他的眉眼跟我很神似,是真的吗?!”
“我为什么要骗你,这是我亲眼所见,皇帝陛下还让我亲手抱了抱小皇子,此事不会有假!”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你得先让我静一静,我现在有点糊涂了!”
史箫容也吓得连忙松开手,有些艰难地说道:“我也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各自理了理思绪,史轩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妹妹,你跟皇帝陛下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啊?怎么有了两个孩子?”
史箫容立刻想到了芽雀,“是我的贴身婢女,她没有告诉我生了两个孩子,她把其中一个偷偷抱走,给皇帝了!”
“不是,我问的是,你跟皇帝之间,怎么会有孩子?!”史轩重点强调了一下。
史箫容一愣,才想着思绪从两个孩子里转移开来,但还是转移不开,又从座位上站起来,说道:“哥哥,现在更重要的是我竟然还有一个孩子!”
史轩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那你跟皇帝,怎么会生出孩子来的?你……你们这是乱了啊?!”
“这个先不管,哥哥你先告诉我,温玄简知道他还有个女儿吗?!”
作者有话要说: 啊,今天忽然开了个脑洞,不出意外,这篇文完结后,下一本开的就是这篇了,可能一时激动就会忍不住发了新章,这个脑洞怎么样?自己暗搓搓地激动着,哈哈哈哈O(∩_∩)O~~~
新文:《烈夫不事二女》
文案:心血来潮开了一个脑洞,于是有了这篇文
末代皇帝楚湘渊受够了各种联姻,今天这个权臣闺女,明天那个外邦公主
他就一个要求:烈夫不事二女啊!让朕卖身救国,也要有个限度吧!
邻国公主默默地呈上一纸联姻书
楚湘渊:让朕卖身救国吧!朕只卖给你,真的!
后来,两个人的国都被灭了,史称亡国夫妇。
☆、双十一来个甜糖番外
很久很久以后,我们的皇帝陛下终于掳获太后娘娘的芳心之后。
某天, 皇帝心血来潮, 想起藏书阁里那些尘封许久的残本。因为史箫容最近将手头能看到的棋谱都重复琢磨得厌倦了,正在试图寻找新的棋谱,也就是她书荒了。
温玄简搁在现代也是一枚资深文艺青年啊, 特别能理解史箫容这种书荒的感觉,于是便惦记上了自家的藏书阁。
等繁冗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皇帝摆驾藏书阁,不顾灰尘满地, 径直踏入了旧书阁里, 结果一找就找到了黄昏时分。
礼公公特心疼地看着自家皇帝灰头土脸地从幽暗的书阁深处走出来, 再一看,皇帝手里捏着几页破破烂烂残缺不奇的书册,像挖到宝贝一样。
温玄简将手里的书册轻轻抖了抖, 弹去上面的灰尘, 被呛得咳嗽了几声。礼公公特不能理解这种嗜书成痴的行为,但也无可奈何, 谁让皇帝高兴这样呢。
奉上红匣子装好,温玄简就去向史箫容献宝了。
史箫容正坐在后院花丛里,低眸,看着搁在膝盖上的淡雅花笺,温玄简清俊飞扬的字写在上面,约她月下见面。